第46章 袁公路僭位登基 曹孟德草詔檄賊

東漢時，由於劉秀本身是藉助世家大族的力量才得以迅速平定天下，所以在後續的執政中，就很難像前漢時，向世家大族動刀子，強迫他們不停搬家。

到了漢末，世家大族的力量根深蒂固，他們自下掌握大量土地人口，在中間壟斷知識和晉陞通道，在上層則通過家族龐大的人才數量和諸多門生故吏，編織起來一張緊密的關係網。

桓靈時的黨錮之亂，就是皇權對於世家力量的一次嘗試性的反抗，但這只是打破了世家力量的一部分，並不能動搖他們的根基。

所以就會出現黨人被朝廷追捕，素不相識的百姓冒着殺頭的危險也要接納他們。他們的根基如此之深，豈是禁錮就能解決得了的？

而黨人的反撲，就是在袁紹袁術的領導下實現的，他們殺掉了作為皇帝爪牙的宦官，又通過召董卓入朝讓皇權落地。使漢室傾頹，天下諸侯並起。

按照春秋戰國時代的做法，這些世家接下來就要大批入仕了，依靠龐大的數量和分佈，讓自己處於不敗之地。

但頂級世家汝南袁氏，這時候顯然是有些膨脹了。他們不滿足於繼續做世家了，他們也想嘗一嘗皇權的滋味。

尤其是，袁術在獲得了傳國玉璽和算命的忽悠以後，他可一天都等不及要登基了。在他看來，天下已是袁家的囊中之物了，自己和袁紹誰先登基，誰就是袁家下一代家主。

所以在自己統領的公孫瓚-陶謙-袁術同盟不敵袁紹統領的袁紹-曹操-劉表同盟以後，袁術決定搶先稱帝了。

在無視掉屬下的反對以後，袁術開始對登基大典緊鑼密鼓的準備中。

這個消息很快就隨風一起吹遍了大漢十三州。天下諸侯得知了這個消息，都是又喜……又喜。

此時天下對於漢室忠誠的諸侯不是沒有，但對於大漢天子劉協忠誠的諸侯肯定是沒有的。

好比荊州牧劉表，益州牧劉璋，他們都對漢室無比忠誠，願意為了延續大漢四百年的統治努力。只不過他們認為，延續漢朝的方式是繼續由宗室為帝——比如他們自己。

至於其他諸侯，他們看到了一個，可以以大義名分討伐其他諸侯，然後趁機擴充地盤的機會。

現在是所有人都緊緊捂着自己的地盤，盯着別人的地盤，想要吞併別人的勢力，來趁機擴大自己勢力，但卻又害怕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此時袁術跳了出來，成為了大家的靶子，所有諸侯都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打他，還不怕誰趁機偷了自己的地盤。因為那等於和袁術站到了一起，成為另一個靶子。

政治嗅覺敏銳的曹操立刻向天子遞上奏章，請求讓自己率領朝廷的軍隊，聯合四方諸侯，一起討伐篡位的賊人袁術。

劉協雖然一直想否決曹操的提議，來提振自己天子的威嚴。但曹操是什麼人？他所有提交讓天子定奪的問題，都只有一個答案。

就好比現在，袁術造反稱帝，曹操請求去征討，劉協怎麼可能不同意呢？他要是不同意，別說曹操要廢了他，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做皇帝了。

不過劉協也不是這麼簡單就範的，他眼珠子一轉，就想出一個主意，沉聲道：“司空此議甚是。左將軍！”

劉備正在後面摸魚，聽見皇帝喊他，急忙出班，劉協又說道：“令卿挂帥討賊，統領義軍，可乎？”

聽皇帝這麼說，劉備不由得愣了一下，許都附近的軍隊，只有兩千玄甲軍是他的，其他就算是他的部曲，也是跟曹操司空府里領工資的，這事曹操要是不同意，可真去不得。

不過袁術想要篡漢，這是所有宗室的底線。所以劉備只是往曹操那邊遞了一個眼神，就躬身道：“臣必不辱王命。”

曹操這一下可是愣住了，他看見劉備用眼神請示自己，還挺高興的，正準備讓劉備推辭的時候，劉備就已經接受任命了。

因此，曹操只好說道：“臣請為陛下檄袁術逆賊。”既然不能直接帶兵攻打袁術，但是罵一罵他，好歹也能收穫點名聲。

要論打仗，曹操覺得劉備雖然不如他，但也不會差的太多。可要說是文章上的功夫，他曹孟德連蔡邕、鄭玄這些人都不服！

劉協想依樣畫葫蘆，再舉出一個人來草擬詔書檄文，但想想曹操素以文字激揚聞名，又有錄尚書事的職銜。的確沒有合適的人選代替他，就同意了。

朝議結束后，曹操回府，親自草擬討袁術檄，並寫信請各路諸侯，共同討伐袁術。

當然，其中的大多數人，曹操是沒打算讓他們真的來的，比如說益州牧劉璋，等他過來，最多趕上給袁術上墳。這是他展示自己威望的手段，因為這些諸侯就算不來，也必須要來信支持，不然就會被視為逆賊袁術的同黨。

曹操真正想爭取的，是徐州呂布，揚州孫策和劉表、袁紹。呂布、孫策皆驍勇善戰，他們攻擊袁術會成為自己重要的助力，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貪婪的人，不會讓劉備趁機吞併袁術的部眾和地盤。

至於袁紹和劉表，曹操得保證他們不會趁着自己的大軍都被派出去攻打袁術的時候來趁機偷襲兗州和豫州。

這二位可都不是什麼安分的人，袁紹早有心廢立，而且他是袁術的哥哥，袁術有的心思他自然也會有；劉表更是郊祀天地、山川、社稷，僭用天子儀仗，雖然他不一定真想逐鹿中原，但對朝廷的輕視之心是早就有了。

更不用說，近來關中的西涼軍頗多動蕩，張濟因軍中缺糧，自關中引兵入荊州界，與劉表交戰，中流矢而死。其侄張綉收其部眾，退兵而走。

荊州官員知道后皆向劉表祝賀。劉表卻說：“張濟因窮途末路而來，我作為主人卻如此無禮，這並非我的本意，故我只受弔唁而不受祝賀。“

之後，劉表又派人招誘張濟的余部，其眾聞訊而大喜，盡皆服從。劉表於是安排張綉屯兵於宛城，張綉成為劉表在北方的藩屬勢力，替他抵禦外敵。

歸義將軍賈詡，先從段煨，段煨遇之甚厚，而心忌之。張綉在南陽，詡陰結綉，綉遣人迎詡。

賈詡將行，或謂詡曰：“煨待君厚矣，君安去之？”詡曰：“煨性多疑，有忌詡意，禮雖厚，不可恃，久將為所圖。我去必喜，又望吾結大援於外，必厚吾妻子。綉無謀主，亦原得詡，則家與身必俱全矣。”

後來，賈詡投奔張綉，綉執子孫禮，段煨果然善待其家人。

張綉有勇，賈詡有謀，荊州物阜民豐，西涼兵勇猛善戰。宛城離許縣不遠，又是一馬平川的大道，若有精銳突騎，可朝發而夕至。

曹操回到府上，立刻召集了眾謀士，開始商議此事。

郭嘉道：“袁紹色厲內荏，多謀少斷，其必屯兵於河，卻只會引而不發；劉表座談客也，此二人殊不足慮。只有張綉一人，得賈詡之助，不可小覷。張綉若不除，許縣難安。”

曹操聞言連連點頭，道：“吾意亦如此，奉孝與吾同也。明年吾欲親率大軍，征剿張綉！”

這件事當然沒有人會反對，畢竟誰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老巢在別人的鐵蹄威脅之下。不過下一個議題，卻造成了很大的分歧。

程昱說道：“吾觀劉備有雄才而甚得眾心，終不為人下，不如早圖之。”程昱此語一出，眾人都表贊同，只有荀彧和郭嘉默不作聲。

曹操見狀，微微一笑，轉頭問道：“不知奉孝有何高見？”

郭嘉道：“備有雄才而甚得眾心。張飛、關羽者，皆萬人之敵也，為之死用。嘉觀之，備終不為人下，其謀未可測也。古人有言：“一日縱敵，數世之患。”宜早為之所。”

曹操又問道：“然奉孝欲吾殺之乎？”

郭嘉沉吟道：“若殺之，恐失眾望。不若以厚祿養之，令其稽留於許，不可使其外出，更不可使其領兵也。”

曹操未置可否，轉頭去看荀彧。

荀彧點頭道：“奉孝所言甚是，明公宜詳慮之。”

曹操哈哈一笑，便不再談劉備之事。眾謀士也知道，曹操這是不同意他們的意見。而曹操心裏這時候，想的是之前自己讓劉備評價自己手下這些謀臣武將。

當時劉備挨個品評諸人的才學、品行，無一不與曹操相同，更有些地方對曹操多有啟發。可是劉備可沒勸自己罷黜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

曹操心裏此時雖然對二者出現了偏差，但他也知道，這是因為二者的身份不同。劉備因窮困而歸己，卻並不是，至少不完全是自己的部將。所以對於自己屬下的評論，總還是收斂着些的；而自己屬下對劉備的評價卻要往壞處想。

但因為曹操心中先對他們這些潁川士族出現了防備之心，所以他們的一切正常的行為，在曹操眼中也出現了不一樣的味道。

“玄德君子也，必不背吾。且其家眷皆居於許，玄德豈無顧念？”曹操哈哈一笑，結束了這個話題。

雖然眾謀士心裏想的都是：劉備大有高祖之風，家眷什麼的，他還真不太在乎。但是見曹操意志如此堅定，也不再說了。

建安元年就這麼磕磕絆絆的過去了，各路諸侯都在積蓄力量，準備打一場大仗。此時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在河北，幽州刺史劉虞之子劉和，率領劉虞的殘部，聯合燕國閻柔，以閻柔為烏丸司馬，令其招募烏丸、鮮卑兵馬，共得漢胡兵馬數萬，與袁紹部將麴義合兵十萬，攻打公孫瓚。

聯軍連克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等地，只是在攻打易京時糧盡，被公孫瓚趁勢殺敗。現在雙方都無力再戰，而袁紹佈置在黃河邊上的軍隊，也確實是色厲內荏，無力渡河南下。

在徐州，呂布已經調集軍馬，屯兵淮河北岸，並且高調回應了天子的詔書和曹操的書信，做出一副隨時率軍南下的態勢。但暗地裏，呂布卻仍然保持着與袁術的通信。

同時，張遼仍然屯兵魯國，高順屯兵淮浦。按照呂布的命令，呂布率領的大軍並不會直接進攻。而等到雙方的戰鬥出了結果，若是朝廷獲勝，則呂布策應高順進軍廣陵；若袁術獲勝，則呂布策應張遼進軍山陽。

在豫州，劉備已經做好了出征的準備。他以自己麾下的兩千玄甲軍為中軍，令關羽、張飛各領兵一萬，左右策應。此時劉備為左將軍，有開府治事之權，但江夏太守潘鳳卻不在他的幕府里。

雖然潘鳳來往信件依舊以臣事劉備，但劉備身在朝廷，為免內外勾連之嫌，卻不再給潘鳳下調令了。這就導致潘鳳是收到了劉錶轉來的朝廷詔書，這才知道劉備挂帥征討袁術的事情。

而劉表給屬下所有太守的命令都很一致，讓他們“謹守邊境，勿生事端”。雖然潘鳳想要忽視這玩意，領兵去助劉備。.

但陳群和孫乾一致反對，認為潘鳳率軍北上，反而會讓劉備陷入交接外臣，圖謀不軌的罪名。

潘鳳雖不同意，孫乾拿出劉備密信，命潘鳳不可率軍北上，這才打消了他的想法。

益州劉璋、漢中張魯、西涼馬騰、關中李傕的態度都是出奇的一致，紛紛來信表示願為朝廷剿滅袁術逆賊，自己已經派出軍隊，自備乾糧，晝夜兼程去往淮南。

當然，實際上他們寫完信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此時，唯一的乖寶寶就是孫策了。他此時年紀尚幼，每天都聽大家說他父親忠於王事，為國忘身，偷藏玉璽是看透了袁氏兄弟的反逆之心。

長久的耳濡目染之下，讓孫策堅持認為他們父子就是大漢朝忠不可言的忠臣。所以就寫了一封痛罵袁術的信，還立刻起兵，按照詔書的要求，進軍海西。

可誰知道，唯一的老實人孫策，在進軍錢塘的時候，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