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返程
喬大夫及家人的後事辦得很快,三日後小喬大夫就將喬家幾人的屍骨火化完了,這期間喬霖霖一直待在客棧,陸悅庭沒有讓她出門見任何人,除了客棧掌柜的,沒有第四個人見過喬霖霖。
期間出了件事,喬家老宅子走水了,就在陸悅庭帶着喬家叔侄回到客棧那天晚上,一把火將喬家老宅燒了個乾淨,還連累了旁邊一兩家。
小喬大夫知道此事後沉默良久,然後就開始張羅着回鄂州。
陸悅庭觀察了喬霖霖的狀態,覺得還好,也就同意了一道啟程回鄂州去。
陸悅庭買了輛馬車,給喬霖霖作了點易容,說是易容,其實只是給她把臉塗黑黃了些,再挽個成親婦人才挽的髮髻,換上粗布衣裳,看起來就是個氣色不好的普普通通的青年婦人,喬霖霖經過幾日的休養和恢復,已經清醒的差不多了,只是清醒之後她就要重新面對家破人亡的巨大悲痛,還要面對隨時可能找上門的殺手,她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沉默憔悴下去,這凄苦的神色倒是很襯她如今的妝容。
陸悅庭自己也稍作改變,換上粗布短打的衣裳,穿上一雙破布鞋,頭髮有些凌亂地束在頭頂,膚色塗得黝黑,又將佩劍武器在馬車上藏好,將喬霖霖安置在馬車上,三人就啟程了。
出城門的時候,例行檢查問話,陸悅庭翁聲翁氣地道:“官爺,車裏是我媳婦兒,害了病出城求醫去。”那守城士兵看了看車廂里,就要放行,他身後一人攔住了他放下去的胳膊,掀開了車簾,鷹隼般的眼睛在車廂里打量了一番,看喬霖霖的時候尤其仔細,看了一遍,默不作聲的放下車簾,往後退了一步,守城士兵就沖陸悅庭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陸悅庭心下有些不祥的預感,出了城門就萬分警戒起來,小喬大夫也感覺到了不對,在馬車跑出百里停下歇息時問陸悅庭道:“咱們可是被盯上了?”
陸悅庭有些沉默地點點頭,道:“無妨,我對付得了。不必放在心上。”小喬大夫喝了口水,嘆口氣,憤憤道:“這叫什麼事兒!害得我哥家破人亡不算,還要對我趕盡殺絕,這世道還有王法嗎?!”陸悅庭沒說話,只是眸色深深的。
喬霖霖一直坐在馬車裏沒出來,一路上她都沒開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悅庭取了水送過去給她,道:“下來透透氣吧,喝些水,吃些乾糧。”喬霖霖自沉思中驚醒,看了看他,抿唇點點頭,起身在陸悅庭的攙扶下跳下馬車,接過水袋,找了塊石頭坐下小口小口地喝水。
喬霖霖水喝得差不多的時候,陸悅庭忽然伸手將她一撈,帶着她原地疾轉了幾圈,隨後將她送到已經站在馬車邊的小喬大夫身邊,自己轉身從車廂內取了長劍拔出鞘就飛身而起,衝著那破空而來的暗箭衝去。
來襲的有六人,先扔了一波暗器隨後才出現,陸悅庭二話不說衝進他們中間纏鬥在了一處。小喬大夫趕緊扶着喬霖霖爬上了馬車,道:“霖霖不怕,陸少俠能解決他們的哈,咱們乖乖的在這裏等他就好。”
喬霖霖依舊沉默着,目光卻緊緊盯着打鬥聲傳來的地方。陸悅庭以一敵六還算輕鬆,畢竟他的武功當年可是從團戰中練出來的,然而對方六人打着打着忽然就開始變了作戰方式,其中四個人團團圍住陸悅庭纏着他難以脫身,另外兩個人邊打邊退着往馬車處退來,陸悅庭看得真切,不由高聲吼着:“二叔,趕着馬車,跑!”
小喬大夫聽到他的吼聲,探出頭來看了看,立即明白了陸悅庭的意思,他果斷坐到車轍上牽起馬韁大喝一聲:“駕!”同時手裏的鞭子抽在了馬身上,那馬吃痛,長嘶一聲,抬腿就橫衝直撞把欺到近前的一人撞飛出去,然後撒蹄疾奔,很快就消失在了林子裏。
陸悅庭眼見着他們脫險,心下大定,下手也愈發狠辣起來,不一會就將圍着他那四個人都殺死,回身看到被馬撞飛的那人捂着胸口慢慢坐了起來,又上去補了一劍,那人頓時死得透透的,陸悅庭四下看了看,發現還有一名刺客不見蹤跡,暗叫不好,趕緊朝馬車衝出去的地方疾追。
跟着馬車留下的痕迹追里路,陸悅庭體力有些不支,他緩緩停了下來,慢慢的沿着馬車印繼續邊走邊呼吸恢復體力,又走了三四里路才看到馬車停在路邊,他趕緊跑過去,就看見那名黑衣刺客躺在地上,有出氣沒進氣,旁邊地上癱坐着手裏握着把匕首的喬霖霖,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匕首上沾着血跡還未乾,陸悅庭蹲下去試了試那刺客的呼吸,見他瞪着眼珠子,趕緊問:“誰派你們來的?”那人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喘氣越來越急,到最後他喉嚨處咯的一聲,斷了氣。
喬霖霖瞪着眼睛搖着頭,手裏的匕首掉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在發抖,口中還在喃喃自語:“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啊……!”到了後面抱着頭尖叫起來,陸悅庭趕緊捂住了她的眼睛,將她攬在懷裏安撫道:“沒事,沒事,別怕,他死有餘辜,他的死不關你的事。”
喬霖霖尖叫了好一陣,到後來痛哭失聲,陸悅庭始終將她虛攬在懷裏安撫,一邊安撫她一邊四下張望,他追過來有一會兒了,這裏只有喬霖霖和這個刺客,小喬大夫呢?他記得馬車是小喬大夫趕着衝出去的,他追過來的路上沒有見到小喬大夫,現在馬車停在那裏,看情況是喬霖霖與這刺客拼了命,那麼小喬大夫到底去哪裏了?
陸悅庭好不容易安撫好了喬霖霖,將她帶上了馬車,問道:“喬姑娘,你二叔呢?為什麼不見他人?”喬霖霖如夢初醒地抬起頭,道:“二叔,二叔被那個雜碎踹了一腳滾下去了,不知道掉到哪裏了。”
陸悅庭心一緊,道:“我們要回去找你二叔,你坐好。”說著就要去拉韁繩,喬霖霖趕緊拉住他問道:“其他的刺客呢?”陸悅庭拍拍她的手背溫柔地安撫道:“我都解決了,放心吧,不會再有人來欺負你了。”喬霖霖這才鬆了口氣,坐回了馬車裏,陸悅庭慢慢趕着馬車往回走,邊走邊往道路兩旁張望,走了有好幾里地才看到被摔暈在路邊溝里的小喬大夫,這處溝渠挖得深,路邊又長了很高的草,所以方才陸悅庭追過來的時候才沒有發現他。得虧這溝里如今沒有水,否則小喬大夫這一摔就凶多吉少了。
費力地將小喬大夫拖上來,陸悅庭給他掐了會兒人中才醒過來,他一醒來就趕緊叫道:“霖霖,霖霖!”“二叔,我在這裏,我沒事。”喬霖霖見他醒來顧不上自己的生死就趕緊替她擔心,不由心裏感動,應聲道。
小喬大夫強撐着看了看她,鬆了口氣,再度暈了過去,陸悅庭趕緊替他把脈,發現他只是驚嚇過度,加上方才那一摔實在厲害,這才又暈了過去,心裏便也放下心來,道:“刺客都解決了,我們繼續趕路吧!這中州實在是不安全,接下來咱們盡量走山路了。”喬霖霖只點點頭,不說話。
其實陸悅庭是見喬霖霖已經恢復正常了才會不由自主對她說了那番話,此處人跡罕至,天地間除了他們二人就是一個昏迷不醒的小喬大夫和一匹拉車的馬,他總不能跟個昏迷着的人或一匹馬去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果然盡量都往山裡走,小喬大夫隔天才醒過來,他醒了以後幾個人的行程明顯加快了,十餘天以後他們已經穿過鄂州即將到英山了。
這天在路上打尖的時候,小喬大夫欲言又止,陸悅庭奇道:“小喬大夫,你想說什麼?”..
“我……我們就要到家了,陸少俠,這一路辛苦你了,接下來的路,我們自己走吧。”言下之意,竟是要與陸悅庭分道揚鑣。
陸悅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可是……我們少宗主已經睡了快一個月了。”
小喬大夫看起來軟弱又堅定地道:“陸少俠,我們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傷害自己的情況下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可是,經過我哥哥家破人亡的教訓之後,我只想帶着我哥僅剩的這根獨苗好好活着,我們不求富貴,也不想再摻與你們權力之間的鬥爭了,至於貴少宗主的毒,我學藝不精,霖霖也自幼頑劣,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陸悅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從中州回鄂州的路上小喬大夫一直話不多,也不怎麼和喬霖霖說話,但很少的語言裏都看得出來,他對喬霖霖這個侄女是真心的疼愛,對他哥家中遭遇的災難也是真心的悲痛,在中州遇到刺客的時候,他本來以為,他盡心儘力護着他們叔侄安全回到鄂州,也許他們能看在他的份上去救治白榮,然而,他終究是將喬大夫一家人的性命看輕了。
陸悅庭沉默着看着小喬大夫,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一絲絲動搖,但是他的眼神卻是一直這般和氣,堅定,這種堅定讓陸悅庭覺得沒有希望了。
“叔叔,你先回去吧,我去給白少宗主解毒。”一直沉默不語的喬霖霖忽然開口道。
陸悅庭驚訝地看着她,小喬大夫也是又驚又怒,道:“霖霖,我們不要再摻和到這些事情中去了,我不要求你報仇,我只希望你下半輩子好好地活着,像你妹妹一樣找個殷實的婆家過富足的相夫教子的平靜日子!”
陸悅庭下意識就想反駁他那句找個婆家的話,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索性閉上嘴去看喬霖霖。
喬霖霖靜靜地聽她叔叔說完這番話,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二叔,這一趟我必須跑,白少宗主的命,我一定要救。”聲音冷淡而堅定。小喬大夫噎了噎,恨鐵不成鋼道:“你……你……唉!”最後索性袖子一甩,頭偏到一邊生悶氣去了。
“二叔,我沒有理由推卻的,於公,白少宗主是為解救天下水深火熱的百姓而戰,於私,無論是白少宗主還是陸少俠都對我有恩,我豈能為了苟活於世就對白少宗主見死不救?”
“可是,你知道他昏迷一個多月是什麼概念嗎?人昏迷這麼久,水米不入,就算救回來,多半也廢了。”小喬大夫是真的有自己的顧慮的。
“我只管儘力,能不能救回來,看白少宗主的命了,二叔,我不能知恩不報。”喬霖霖依舊是那冷淡而堅定的嗓音。
小喬大夫噎了半晌,才長長地嘆口氣,道:“罷了,你隨他去吧,我先帶你父母兄弟的骨灰回老家安放,待你替白少宗主解毒之後再回來給他們辦喪禮吧。”
喬霖霖站了起來,沖她二叔行了個禮,道:“辛苦二叔。”“唉!”小喬大夫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嘆氣,揮了揮手。
進了鄂州地界后他們就安全了,因為如今整個鄂州幾乎都被嶺南接管,陸悅庭去當地府衙要來兩個人護送小喬大夫回漢陽城,自己則帶着喬霖霖快馬加鞭往英山趕去,在趕了一晚上的路之後在第二天清晨時回到了英山大營。
陸悅嵐剛剛起來,才梳洗完就聽人說自家哥哥回來了,她趕緊三兩下將頭髮綰好就沖了出去,正趕上陸悅庭帶着喬霖霖往主帳走去。
陸悅庭看見自家妹妹跑過來,微笑着站在原地等她,喬霖霖也看到了陸悅嵐,她有些奇怪,嶺南的軍營居然允許女人隨行?
“哥!你終於回來了!”陸悅嵐衝過來就抱住了陸悅庭的胳膊,有些埋怨地道:“怎麼去了那麼久啊?”
陸悅庭拍拍她的頭,道:“一言難盡,我一會兒再與你說。來,這位是喬霖霖喬姑娘,我請來為少宗主解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