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滅門
所謂夢香散,就是當初還在通山書院的時候陸悅容跟着六師姐學毒術時胡亂配置的一味藥方,當初她配出這方子的時候沒有做記錄,所以他們壓根就不知道這毒中究竟有哪些成份,當初陸悅庭發現她配出這葯的毒性詭異,大怒逼着她將葯交出來毀掉,陸悅容當時哭哭啼啼地交給他一個小瓶子說全在這裏了,陸悅庭當時就將那藥水毀了個乾乾淨淨,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又看到了這詭異的藥水。.
袁浩眼中劃過一絲得色,道:“娘娘給我這個葯的時候就告訴過我,此葯無解,用在嶺南少宗主身上,即便我死在這裏,也值了。”
陸悅嵐蹲了下來,蹲在了他面前,澀聲問道:“你口中的娘娘,她可好?”問完又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道:“想必是很好的,畢竟,能讓你們這些金京的世家子弟都對她俯首稱臣,真是好手段!”袁浩看着她有些難過,有些牽挂,又有些怨恨的神色,不由自主回答道:“貴妃娘娘才貌雙全,是我大升之福星,我等自是唯她馬首是瞻。”
陸悅嵐不再說話,站起來,陸悅庭和張平也不再搭理袁浩,三個人依次出了囚帳,緩緩朝主帳走去。
“哥,這下該怎麼辦?”陸悅嵐忐忑地問道。
“我去中州跑一趟,這毒我解不了。三公子已經昏睡十餘天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張平,立即幫我安排備馬!”陸悅庭果斷地做了決定。“好!”張平立即招來小兵吩咐準備馬匹和乾糧,陸悅庭又往白榮帳內走去,軍醫正在給他喂葯,白榮無知無覺地像個木偶,吞咽也沒有自己的意識,都是軍醫掐住他下頜使他張嘴再將葯一勺一勺餵給他,待他咽下去再喂下一勺。
“軍醫,他現在怎麼樣?”陸悅庭問。
“啊,陸將軍啊,少宗主他現在倒是不發燒了,傷口也是一日一日見好,就是不知道為何不見醒轉。”軍醫正聚精會神照顧白榮,聽見聲音嚇一跳,回頭見是陸悅庭,鬆了口氣慢慢答道。
陸悅庭扒開白榮眼皮看了看,道:“我去趟青州,找個能解毒的人來,軍醫,這幾日務必照看好他!”“陸將軍放心去,下官一定盡全力照顧好少宗主,再說還有陸姑娘幫忙,只求陸將軍早去早回。”軍醫嘆了口氣,道。
陸悅庭交代了張平先不要輕舉妄動,然後騎着快馬就往中州去了。
陸悅嵐在自己寢帳內看着陸悅庭走之前交給她的信,他沒多說話,就說了句葉白給你的,然後就翻身上馬了。
陸悅嵐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着,葉白在信中娓娓向她訴說了他們自從在嶺南城外分別後所發生的點滴,講述了閩州的風雨又急又大,他們第一仗就折了不少人,好在有驚無險地勝利了。又說閩州的飲食清淡甜膩,他很是有些吃不慣,只是征戰途中,有得吃就很不錯了。還說了閩州的百姓很是期盼嶺南軍的到來,他們進漳城的時候百姓夾道歡迎。
“白日尚好,夜深人靜時,思念便如東海潮汐般水漲船高。唯願海晏河清日,能與阿嵐攜手在東海之濱共浴朝陽,朝陽其次,與卿相對,方是人間無憾。”陸悅嵐低低地念出了聲,唇角就帶上了一絲笑意。
多美好的願望啊,朝陽東升的時候,能與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觀賞,重要的不是朝陽,而是與心上人相攜,這才是人間無憾。
陸悅嵐看完信,又仔仔細細疊好,放在了貼身的袋子裏,心下只覺得柔柔軟軟,不由也期盼起了天下大定那天的悠閑日子。
陸悅庭去中州的路程比他從閩州到徽州趕得還要急,披星戴月地跑了七天七夜,困了他就隨便找棵樹拴好馬,自己爬到樹杈上睡一會,順便喂喂馬,讓馬兒歇一歇,這般風雨兼程地跑了七天,終於到了中州境內,此地離齊家所在的夏城還有半天路程,陸悅庭在城門口找了個驛站打了個尖,吩咐小二給馬兒餵食喂水,自己則要了碗面胡亂吃了,然後就靠在桌邊牆上閉目養神,養着養着他卻聽到了一些別的事。
“要說這喬家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居然就被人滅了門,唉!”就聽見一名男子嘆息着說。
喬家?滅門?陸悅庭一個激靈站起來,幾步走到那人面前問道:“你說的喬家,可是杏林世家喬良生家裏?”那人正在惋惜悲痛,被陸悅庭一衝嚇了一跳,沒好氣道:“你這人怎麼冒冒失失的,在夏城除了喬大夫家哪裏還有姓喬的了?你是外來的吧,這幾日城中幾乎人人自危,誰不知道喬家的慘狀吶!”
陸悅庭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喃喃道:“滅門?你就敢下這樣的手?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雖然得到了喬家被滅門的消息,陸悅庭還是找人問了喬府的位置,然後快步往喬家去了。
此時正值烏金西垂,落日下喬家被燒毀的歪歪斜斜的大門顯得更加凄慘,喬家的屋子是臨街的三間,中間是葯坊的大堂,兩邊各有一間屋子,後面帶個小院,陸悅庭緩緩走了進去,後面院中彷彿經歷過一場亂斗,水缸翻倒着缺了一塊,水井邊那株海棠被削去了樹頂,還剩一半的枝杈頑強地舉着幾朵艷紅的花。
陸悅庭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便出門來往當地義莊去了。
喬家人的屍體都暫時安置在義莊,喬良生膝下有一子一女,加上喬夫人和一個在葯坊學徒的小徒弟人,都死於非命,怎一個慘字了得?
陸悅庭趁着夜色摸進了義莊,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喬家人的屍體,四具焦屍並排放在最裏面,蓋着白布,雖然天氣不炎炎,但因為是被燒死的,屍體腐爛更快,已經有了淡淡的屍臭夾着焦臭味散發了。
陸悅庭默默鞠了個躬,然後雙手合十拜了拜,才掀開了其中一具焦屍蓋着的白布,頓時一股惡臭襲來,陸悅庭摒了氣息仔細查看了一番,有些失望,屍體碳化得很嚴重,可想而知當時火勢有多大。他又掀開另外三具屍體蓋的布看了看,莫名覺得哪裏有些違和,但是因為屍體都燒毀很嚴重,他並沒有探查到有用的東西。
從義莊出來已是深夜,陸悅庭有些不知所措,他奔波千里來到夏城,卻得知能救命的人都死於非命,罪魁禍首很可能就是他的妹妹,他既覺得愧疚又覺得憤怒,他實在想不通,那個小時候看見下人在自家花園捉蟲都要難過的妹妹,怎麼就變成了如今心狠手辣的模樣?
陸悅庭無意識的地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喬家宅子外,夜色中的喬府看起來有些陰森,黑越越的宅子彷彿藏在黑暗中的怪獸,正張着血盆大口等着獵物自投羅網。
陸悅庭抬頭往那宅子又看了幾眼,吐出一口濁氣,打算去找個客棧休息,明日再做打算。正準備離開,身為練武之人的敏就感覺到附近有其他人刻意收斂的氣息,他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細細感知那人的氣息,發現那人躲在屋子左側的巷子裏,陸悅庭剛準備過去,就聽見細細的啜泣聲,他頓時呆在了原地,誰知那人聽見他的動靜,倒吸一口氣轉身就掠走了。
陸悅庭無語了片刻,忽然意識到那可能是與喬家有瓜葛的人,不由暗罵自己蠢貨,趕緊向那人遁走之處追了過去,夜色中跟蹤人不容易,對方又有意隱藏行蹤,陸悅庭跟了幾條街之後就失去了對方的蹤跡,他無奈地站在街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是不是喬家的倖存者,不過喬家人的屍體都在義莊,不大可能有倖存者吧。”說完嘆了一口氣,就準備去找客棧。
夜色已深,客棧許多已經關門歇息,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沒打烊的客棧,看起來又小又破,陸悅庭也不想再找了,看着客棧雖然有些小有些破,倒也還算乾淨,就走了進去。
“店家,還有房間嗎?”櫃枱後面有個人正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陸悅庭敲了敲櫃枱,將那人驚醒,才問道。“有的,客官,您這邊請。”掌柜的瞌睡方醒,抬手抹了一把臉,就要帶着他去客房。“不急,我趕路誤了時辰,還沒用晚飯,方便的話能給我下碗面嗎?”陸悅庭推過去幾錢銀錢,溫聲道。
“哎,好好好,那客官您稍坐一會兒,我去給您煮麵。”掌柜的看見那錠碎銀,臉上笑開了花,收起銀子引着陸悅庭在桌邊坐下,就去后廚煮麵去了。陸悅庭坐在桌子邊,聽着后廚傳來爆鍋的聲音,聞着蔥蒜爆鍋的香味,餓了一天的胃忽然就鬧騰起來。
面很快煮好送到了陸悅庭面前,上面還蓋着一個荷包蛋和幾塊牛肉,湯汁濃郁鮮香,陸悅庭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貴客從哪裏來呀?”掌柜的將后廚收拾妥當,回到櫃枱上,一邊擦着櫃枱一邊跟陸悅庭搭話。
陸悅庭夾了一筷子麵條頓住,好一會才苦笑道:“我從鄂州來,本是打算來尋人的,誰知到了此處就聽聞噩耗。”“鄂州?莫不是喬大夫家的親戚?”掌柜的試探着問。“我與喬大夫家並無親故,遠道而來,只因有事相求,誰知……”苦笑了一陣,陸悅庭又繼續埋頭吃面。
“客官說自鄂州來,我還以為是喬大夫家那位兄弟過來善後的呢。”掌柜的吁嘆道。“您是讓喬大夫還有兄弟?”陸悅庭夾面的手頓在了碗裏,抬頭問道。“喬大夫是有個弟弟的,他弟弟的女兒婆家在鄂州,小喬大夫只一個獨女,所以他們夫妻倆都隨着這個獨女在鄂州生活的。”掌柜的估計也是替喬家唏噓,長吁短嘆的。
陸悅庭卻有另一番思量。
他今晚跟丟的那人身份不明,但身手不錯,防備心也重。今晚他只是無意中撞見那人,若是過兩天小喬大夫他們到了,也許那人會現身。而且他找喬家是為了解白榮的毒,本以為喬大夫死於非命要另想法子,現在卻知道了喬大夫還有個兄弟,那麼也許他這個兄弟也能解白榮的毒呢?所以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在夏城等着小喬大夫的到來,也許事情還有轉折點。
想通了這些,陸悅庭頓時覺得碗裏的麵條更香,自己的肚子更餓了,於是他幾口把麵條吃完,連湯汁都不剩半滴后,讓掌柜的帶他去了客房,然後倒頭就睡。
第二天他也沒出門,一直在房間呼呼大睡,直到半下午的時候才起來要了些飯菜吃了,就準備出去逛逛。
“客官不是說找喬大夫嗎,今天上午小喬大夫到了夏城了,您若是有事相求,可以去找小喬大夫試試。”這個小客棧客人不多,此刻客棧大堂更是除了掌柜的之外沒有其他人。掌柜的看見陸悅庭準備出去,叫住了他,道。
“小喬大夫到了?那他住在哪裏?”陸悅庭問道。距離喬家滅門已過去半個月,算起來日夜兼程的話小喬大夫也是差不多該到了,只是,陸悅容能將喬大夫家滅門,她就不會對小喬大夫家下手嗎?陸悅庭心裏有些擔心。
“小喬大夫在夏城也有老宅子的,他們應當是住在老宅子,客官要找他的話去城西三元巷子找他就是。”掌柜的倒是很熱心。
陸悅庭謝過了掌柜的,就出了客棧往城西走去。
三元巷子很好找,但是裏面的喬家老宅不好找,陸悅庭問了幾個人,好不容易才在巷子深處找到了不起眼的喬家老宅。
喬家老宅的門沒有鎖,宅子門口有清理過的痕迹,代表着宅子裏有人。陸悅庭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抬手敲了敲門。
好一會兒后,喬家的門才打開了一點點,一名中年男子小心翼翼探出頭來,看見陸悅庭后又四下張望了一下,才問道:“你是誰?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