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婆婆丁雞蛋湯
葉微早上起來，石秀蘭和虎頭已經去玉米地了，她伸個懶腰，走去了廚房。
鍋里的蒸屜上放着兩個地瓜，葉微拿起來，還熱乎着，咬一口又甜又香，是好吃的黃瓤地瓜。
離午飯還有好幾個小時，葉微去山上溜達了一圈，下來時，籃子裏就多了一把綠油油的蒲公英，和一捧新鮮的松蘑。
在本地方言裏，蒲公英又叫婆婆丁，大多用來蘸醬吃或者泡茶喝，葉微在山上看到了它，才想起它也能清熱解暑。
她快步走回家，挽起袖子開始做飯。
秋收力氣活兒重，中午得吃實在的乾飯，葉微蒸饅頭、炒土豆絲，最後還煮了半鍋婆婆丁雞蛋湯，也算是蔬菜了。
家裏沒有保溫桶，葉微找了半天，找到一個空的玻璃罐頭瓶子，把湯盛了進去。
今天太陽火辣辣的，像是要把人烤化。
葉微往玉米地走的這幾百米路，熱得渾身是汗，感覺後背都濕了，心想幸好自己還多裝了一水壺涼白開。
玉米地里很多人都在幹活，戴着草帽，防蚊的布圍在帽子後邊，她一時間找不到石秀蘭。仟韆仦哾
葉微掃了兩圈，還是田壟里的人先注意到了她。
“秀蘭，你家大妮兒怎麼來啦？”
石秀蘭抬頭，果然看見自家閨女，揚聲笑道：“大妮兒心疼我，偏要給我送飯來！”
葉微聽到聲音，舉起手揮了揮，“媽！”
石秀蘭拍拍衣服，往大道上走，“來啦來啦！”
人走到面前了，葉微笑，“你們幹了一上午累了吧，虎頭呢，我去叫他吃飯。”
“不用，我喊一聲就行，”石秀蘭拉住葉微，然後氣沉丹田，大喊了一聲，“虎頭，吃飯啦！”
這一聲穿雲裂石，遠處的虎頭果然聽見了，屁顛屁顛跑了過來，“媽！姐！”
一家人走到了一棵樹下，在樹蔭里坐下，葉微先從籃子裏拿出兩個碗，“先喝湯。”
“還有湯呢？”
石秀蘭笑眯眯的，就看見葉微拿出了一罐頭飄着蛋花的菜湯，這咋還有雞蛋呢？！
葉微笑着說：“我今天上去采婆婆丁，回來煮湯就打了一個雞蛋。”
饅頭土豆都是澱粉，光吃這些身體怎麼受得住？
石秀蘭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有些着急，“你咋一個人上山呢？山裡多危險啊。”
葉微搖頭，“沒，我就在外圍轉了轉。”
石秀蘭鬆了口氣，才顧得上心疼雞蛋，“雞蛋多金貴呢，你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個，今天就少了一個。”
“我們一起吃，”葉微笑笑，給兩人盛了一碗湯，“你們快喝，嘗嘗怎麼樣。”
幾口湯下肚，人還乾熱，但那種頭暈想吐的感覺卻沒有了，一下子打開了胃口。
就着炒土豆絲吃饅頭，母子倆都大口大口的，看來幹活是真的累。
吃完飯，葉微把塑料水壺拿了出來。
石秀蘭喝了幾大口水，抹抹嘴，把壺遞給虎頭，又跟葉微說：“外面太曬了，等會兒回家你喝點糖水，我屋裏有白糖。”
虎頭跑去找其他孩子了，葉微坐在樹下，和石秀蘭乘涼歇了一會兒。
石秀蘭指着東邊一片玉米地，說：“那是知青們分的地，你看看，幹得多慢呢。”
葉微看到了宋旭興，他是幹活最利索的，可能是力氣大，掰玉米棒子乾脆利落，比那些呆了好幾年的知青幹得還好。
而他的不遠處，就是昨天來換雞蛋的程玉蘭，她頭上戴着草帽，臉上圍了紗巾穿着長袖長褲，遮得嚴嚴實實。
葉微認出來了她辮子上的藍手帕。
程玉蘭半天才掰下一個玉米棒子，歇一會兒，再掰一個，一看就是磨洋工。
石秀蘭撇了撇嘴，很看不上這個速度。
“程知青都來了兩年了，還是幹活最差的，那個新來的壯小伙還不錯，力氣大。”
石秀蘭說的是宋旭興。
母女倆說了幾句話，大隊長突然過來了。
石秀蘭還以為是叫她幹活的呢，拍拍屁股準備站起來，就聽見大隊長開了口。
“大妮兒啊，今天中午是你來送飯？”
葉微點了點頭，“是呀，不然我媽和虎頭沒飯吃。”
大隊長笑眯眯的，眼角都擠出了皺紋，“大妮兒，你每天中午有挺多時間的吧？”
葉微還沒回答，石秀蘭已經蹭的站了起來，敏銳道：“我家大妮兒可不幹農活，隊長你要幹啥？”
大隊長擺擺手，“不是農活兒。”
“就是這幫知青嘛，天天磨洋工，現在秋收又沒人做飯，我就想問問，大妮兒能不能中午負責一下知青點的午飯？”
沒等人拒絕，大隊長就豎起了兩根指頭，“給大妮兒算每天三個工分！”
林場喂牛的活也才每天五個工分。
石秀蘭還是想拒絕，憑啥讓她家大妮兒去伺候人呢？
葉微也不想幹活，但看看滿臉期待的老隊長，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這是個好隊長，以前石秀蘭艱難拉扯兩個孩子的時候，沒少幫過她們。
“誒，那就謝謝大妮兒啦，”大隊長眼睛一亮，“每天給他們弄個饅頭土豆絲就行，不用多費事兒。”
解決了知青午飯的事兒，大隊長步伐都輕快不少，大步走了，像是生怕她反悔。
石秀蘭還是不情願，“大妮兒你咋答應了呢？二十來個人的午飯，多麻煩呢。”
葉微笑，“大隊長以前對我們多照顧呢，不就蒸個饅頭炒個菜的事嗎？”
石秀蘭這才不說話了，她也不是忘恩負義的。
葉微回去的路上，被人從後面叫住了。
“大妮兒姐！”
葉微回頭，看見石招娣只穿了件打補丁的灰短袖，沒戴草帽，露出的臉和胳膊都曬得通紅，看起來很是狼狽。
把人叫住了，石招娣反倒揪着衣角不開口。
自從昨天石家人鬧了一場，葉微就對石家人本能反感，冷淡地問了一句，“有什麼事嗎？”
石招娣抬了抬頭，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話。
葉微不耐煩，“你不說我就走了。”
她轉身要走，石招娣這才出了聲：“大妮兒姐，我就是想問問你還有沒有雞蛋。”
她家的蛋都是給石寶蛋吃的，她打從記事來，就沒嘗過雞蛋的味兒。
葉微猛然看向她，“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