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跟着跳了下去
那劃破長空的恐叫聲還在山間回蕩。
然而,當原本埋頭在邊上理着系有鈴鐺的那段繩子的大壯,抬頭似乎怔了怔,便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時。
還沒等後面的人反應過來,身子朝前一傾,撲了下去。
撲向了他前面的懸崖。
萬丈深淵的懸崖。
彷彿世間萬物頃刻之間靜止凝固,人們張大的嘴,睜大的眼睛,扭曲的臉,刮過的風,飄過的雲,甚至連突然間的因驚嚇帶來加速跳動的心,都一動不動。
三秒后。
“啊,”的驚叫聲響徹雲霄。
人們癱在了地上,趴在了崖口,跪倒在地,地上有水跡流過,分不清是淚流成河還是巨大的驚嚇中釋放的尿液。
月朗星稀,這一夜的村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平靜。
那痛徹心扉的嘶喊痛苦連綿不絕。
蘭花家的院子裏擠滿了村莊裏的人。
而蘭花娘和大壯爹那絕望的悲痛,任誰都經不住心酸落淚。
里正沒有讓大家再繼續將繩子綁着東西垂下去,大家都如泥一般失去了魂魄,就連那車子都是推了好久才推出了那片樹林。
那些設備被推回到了祠堂,他自己一個人躲在祠堂里,渾身發抖,臉上全是驚恐無助地淚水,他坐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直至半夜,啞婆婆被秦木匠背來。
秦木匠堅持着要繼續放下繩子,萬一,萬一兩個人還能生存呢?可是處在悲痛又恐懼又絕望的人們中,沒有人聽他的。
他們都被驚嚇過度了。
即便是自己也彷彿被雷擊了般,從頭到腳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震住顫慄。
可不能以這樣的結局來收尾啊,大家必須做點什麼呀,可是他說不動大家,就連里正都驚嚇成如此,又還有誰能去叫得起大家呢。
他思來想去想到了啞婆婆。
他擦去臉上的淚水,趕緊去請啞婆婆。
他想讓啞婆婆勸住里正,更想讓啞婆婆還能給大家帶去希望。
啞婆婆被背到祠堂里時,里正還呆了般地低着頭淚流不已,看見啞婆婆的到來,似乎看見了救星般一把拉着她蒼老如枯枝般的手,放聲大哭起來。
宣洩出心中巨大的悲痛和恐懼,和作為里正沒能顧及後生安全的慚愧。
兩個人,一下子掉進去兩個人。
那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如果說虎子,是被陷害跌入崖底,人們的惻隱之心因被懲罰了害人者而稍存寬慰,如果說竹哥被踢入崖底,那是罪有應得,人們痛之而快之。
可蘭花和大壯呢?
他們是為了村裏的安危,是為了黑毛怪不再來,是為了和崖底的生物取得聯繫,是為了大家和整個村莊啊。
蘭花為村裡做了那麼事情,是個多少年來少見的聰明娘子,而大壯那憨厚忠實的後生,竟連自己的命,他爹的命想都沒想毫不猶豫地就跳了下去,他是想去救他媳婦,去保護她。
可你這傻後生啊,那是萬丈深淵,你除了多付出條生命外,還能真的能救你媳婦嗎?你那一腔熱血,在大自然的山河湖泊中又能有幾分勝算,那是渺小得如米粒塵埃的呀。
里正痛哭流涕,訴說不止。
秦木匠示意啞婆婆,勸勸里正吧。
啞婆婆擺手阻止。
半響,才緩慢地對秦木匠說:“他心中憋了這麼重的情緒,不讓他發泄掉,人會憋出問題的,即便是此時我們再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更何況,我又能說什麼呢?”
里正還在抓着婆婆的手,嚎啕大哭的聲音逐漸變輕。
婆婆對着滿是焦急的秦木匠說:“孩子,我也說不了什麼,我也無法斷定,我想誰都無法斷定跌落進懸崖是否還有生環的可能,只能是推測,或者往好的方向去推測。”
秦木匠沉默地點點頭。
若沒有這往好的方向去推測,他甚至怕大壯爹都起不了床,蘭花娘眼睛要哭瞎。無論他們怎麼樣,也必須要給他們希望,他們還有小寶要養大,還要掙扎着生活。
啞婆婆明白了秦木匠的心裏。
她一邊用手摸摸身邊的大黃,一邊哀嘆着在里正的肩膀上輕輕地拍着,猶如給他力量和鼓勵。
里正終於平息下來。
他鬆開婆婆的手,跪在婆婆跟前,頭伏地地懇求着婆婆能告訴他該怎麼辦?怎麼樣能救出這兩個後生,怎麼樣給這兩位老人交代,又怎麼樣給其他隊員一個交代和保證。
婆婆沉思片刻。
“希望,”婆婆說,“秦師傅說的對,唯有希望才是讓一切都能回復到正軌的唯一辦法。”
“希望,”里正喃喃地重複道。
“對,希望,如果大家還信任我,我會給巡邏隊的隊員們推測出蘭花和大壯還能獲得生存的各種可能,並鼓勵大家繼續將探究崖底的這個事情繼續推進。崖底既然有生物,畢定也會有能讓人活下去的環境和資源,只不過跌下去的着力點有着各種不確定而已。
也因為有着生還的各種可能,蘭花家的兩位老人家也會有了活下去等待着可能變為現實的那一天,即使那一天遙遙無期。”
“嗯,婆婆說得好,”秦木匠閃爍着眼睛裏的淚水說。
他們三人一直深聊到了天明。
天明,秦木匠剛背着啞婆婆送回到了她的家,就急匆匆地往蘭花家走去。
兩位老人從昨天到現在,便陷入在巨大的悲痛中,卧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動,只有眼淚如汪洋般流淌,白髮人送黑髮人,且兩家同樣如此,這是多大傷痛的失去啊,兩位老人年紀都已經大了,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蘭花一家曾那樣對着他和毛頭娘,患難見真情,他就算捨棄所有也必須要承擔起照顧他們兩位老人的責任啊。
他腳步匆匆地從呀婆婆家趕到蘭花家門口,還沒來得及推開院子門,眼前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此時天不過剛剛發亮,一夜未睡的他,還以為眼睛花了,趕緊揉揉眼睛卻又見一道黑影閃過。
他心裏一驚,連忙順着黑影閃過的方向趕緊追着望去,便一眼瞄見了那全身黑黑的毛和巨大的體型的怪物。
“黑毛怪?”
他心中驚叫。
可再抬眼想再次確認下時,不過眨眼間,就消失了,哪裏還有什麼影子,那黑影早已去無蹤跡。
他嚇得不行,內心驚恐又着急。
反應過來后,趕緊推開院子門跑進家去看看大壯爹情況?
大壯爹還是連衣裹着卧在床上,一動不動,枕頭被角早已濕漉漉一片。
他叫了聲,“叔,叔,”看見大壯爹連頭都不轉,但見眼皮抬了抬,他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又趕緊跑去隔壁,看看蘭花娘。
蘭花娘的院子裏也是靜悄悄一片,連小寶都沒有發出任何哭聲。
房間裏蘭花娘抱着小寶如石化般坐在床邊,除了那眼淚不停地流淌,其他依舊動也不動。
他叫了聲:“大娘,大娘,”
蘭花娘似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茫然又不認識般的低下頭,盯着小寶,他的心便也落到了實地。
雖然兩位老人還在巨大的悲痛中,可黑毛怪並沒有傷及她們。
他走出蘭花娘的房門到院子裏,想着是不是先給兩位老人煮點粥,再跑去里正那裏彙報下看到的黑毛怪出沒情況,走到水井邊,便看到了那一攤淌在地上的水,還不住地東流西竄,在泥地上劃出一條條水印。
“這是剛灑潑在地上的水,”他頓時被地上流淌的水吸引過來。
“如果灑一會了,水早就被泥土地面吸掉了(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不會到現在還在四處流,可蘭花娘那狀態來看,明顯不可能來打水,那誰來打水呢?村民們安慰至近半夜也都回去睡覺了,難道是那黑毛怪打的?”
它打水幹嘛?
打到了嗎?
一個個驚奇的想法在他腦子裏涌了出來。
讓他驚顫不已。
別先煮粥給兩位老人吃了,趕緊去彙報下情況,再回來,他立馬決定。
然後急不可待地往裏正家跑去,他要把這發現和推測告訴里正,告訴啞婆婆,然後再回來給兩位老人煮點粥,端去給他們吃。
“啥,又來了?傷人了嗎?孩子還在嗎?這麼早它來幹什麼呀?”
果真,當里正聽到了秦木匠着急忙慌地說的情況,渾身顫抖吃驚不已。
甚至踉蹌着要扶着門框才能讓自己站穩。
“走,走,去啞婆婆家,”里正顫抖地說。
秦木匠攙扶着里正趕緊往啞婆婆家趕去。當啞婆婆聽說了情況,而那段對於取水的推測,更讓啞婆婆陷入了沉思。
“又是水,難道崖底又沒有水了嗎?這些年並沒有發生乾旱呀?”
“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讓我來想一想,”啞婆婆說道。
“你再將那黑影怪物的樣子說給我聽一下,”啞婆婆對秦木匠說。
秦木匠又說了遍,突然間想起,蘭花曾教給他和黑毛怪打交到的姿勢是雙手合十,點頭彎腰施禮,而這和啞婆婆故事裏說道過的大猴子打交道姿勢是一樣的,忙又跟啞婆婆說了下。
“真的,也是這般行禮打招呼?”啞婆婆驚訝地問道。
“嗯,”秦木匠肯定地答道。
婆婆似乎精神為之一振,又陷入了沉思。
而里正此時,忙讓秦木匠再跑兩趟,讓昨天的巡邏隊員吃了早飯後再到祠堂集合,同時也讓他告訴那些巡邏隊員分頭到村裡通知一聲,不要讓小孩子出來閑逛,更不要一個人出來在村裡瞎轉悠。
秦木匠領着吩咐趕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