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逃命才是正解吧
“你是自投羅網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光是字面上的解釋就讓我摸不着頭腦。我沒有那麼聰明,也沒有五條柯想的那麼機敏。她在我耳邊輕吐這句話之後,就一把將我推開,翻身背對着我。
講道理,我覺得她真的很不負責任。作為一個或許真的身懷秘密的人,在即將解密的時候卻話鋒一轉將答案雙重加密,這得多惡劣才能做出這種事。
我很不滿,求知慾和追尋目標的那顆心讓我難得主動的想把一意孤行背對着我的人重新拉回來。
我伸手扯她的被子,她抖了抖肩乾脆的放棄了被子的覆蓋。我鍥而不捨用手去扒她的肩膀,未曾想她猛然轉身幫我禁錮在了懷裏。
首先,我要嚴肅聲明我對比我年紀大過十歲的大姐姐沒興趣,其次,我要窒息了。
不對,我的身體是棉花組成的不需要呼吸。
完全沒有理由,也沒有力氣掙脫這個懷抱了。
我感到有一種熟悉的無力感。似乎上一次是在五條悟那裏領略的。這讓我不得不反思我的體質是不是對姓五條的人都有着奇異的吸引,而且特別容易勾起他們心裏不為人知的掌控欲。
掙扎無果的結果是一夜無眠。
早上解救我的是起來弄早餐的我妻由悠,我對她還是很感激的,前提是她能不能不要在用看破姦情的眼神看我了,這份欲加之罪我承擔不起。
等到五條柯慢悠悠的起床,大家吃飽喝足了準備打開電視看早間劇場的時候,我很有良知的提醒了我妻由悠她還有兒子沒有救。而她興緻勃勃拿着遙控器的手僵住了,但是成年人總是有辦法化解尷尬的。
她正準備把遙控器放回桌上時,五條柯一把搶過了遙控器打開了晨間劇場。
這個不會看氛圍的傢伙。
我對五條柯已經是放任的態度了,昨天晚上一整夜的精神折磨以及最後的大徹大悟讓我對指望她主動告訴我答案這件事早就處於擺爛的心理。
她開心就好。
就着五條柯不停換台的手,我把電視聲音調小后我告訴了我妻由悠我的想法。
“今天的話,我們還是在家等吧。”
我妻由悠皺眉,“你是說邪教今天放假?我看看今天周幾。”她撇了眼桌上的日曆,“今天才周二,看來邪教工作制度真不錯。包吃包住還天天放假,不知道還缺人嗎?”
我妻由悠一副輕鬆的神情讓我有點迷惑,因為她和昨天情緒反差太大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了,她思索片刻問了我一個問題,“原柯,你信宗教還是信科學?”
什麼意思?她是在試探我和邪教是否有關係嗎?可是我們剛剛在談的不是關於救她兒子的事嗎?
我的腦子裏對比了一下她上下兩句話,發現毫無聯繫,很是跳脫。
“我信哲學哦。”五條柯突然接話。
我不好在猶豫,只得開口,“科學。”
“很好,你們倆有信科學的,有信哲學的。那你們有沒有遇到過讓你們質疑信仰的時刻。”我妻由悠面向我們,盤腿坐在了沙發上。
“有哦。”依舊是五條柯在積極回答。
我妻由悠:“比如說?”
“突然有人跑進了你的腦子裏,你和那個人共存在了一具身體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五條柯的目光沒有分給我絲毫,但是我卻知道她在說我們的故事。
“就像人格分離?”我妻由悠反問。
“不不不,我和她是獨立的個體,獨立的靈魂。你懂的,靈魂。”
我妻由悠點點頭,我感覺她是真的在認同。她轉頭問我,“原柯,那你呢?”
這種拙劣的套話是套不出我的信息的,我沒有必要和她說我的情況,就像其實我也不太理解,理應被大眾稱作智者的五條柯會那麼輕易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他人。
我把矛頭重新指向了問這個問題的人,“我也有哦,就是我妻小姐突然瞬移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科學的局限性。那麼你呢,我妻小姐。我們的故事夠不夠為了你的那個跳脫出宗教,科學,哲學的故事做鋪墊呢?”
我妻由悠笑了,“原柯很敏銳呢。我原本什麼都不信的,我不信科學,不信哲學,不信宗教。我就信我自己,可是直到我突然出現了所謂上輩子的記憶。我看到了上輩子我是怎麼死的。”
我妻由悠的這些話要是放在常人面前說,會被當做天方夜譚,但是此刻她面前的人是我和五條柯。
我不去對整段話進行質疑,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好魔幻啊。
“那你是怎麼死的?”五條柯從來不在意他人的感受,精準的問到了這個故事的痛點。
我要沒記錯,夏油傑可是殺親證道第一人。
“啊~被我兒子親手殺掉的哦。”我妻由悠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所以你願意相信記憶里的未來。”五條柯這句話是肯定句。
“對,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相信。”我妻由悠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訴說的缺口,這是對於陌生人特有的樹洞效應。“你不知道那個畫面有多真實,我忘不掉傑持刀時每一個細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持刀的力度和角度。我應該記住記憶里那份疼痛的,因為刀子是從心口扎的。”
她拿遙控器在胸口比劃,“這樣,這個角度,穿透紮下去的。”
“這個力度很痛的,胸腔穿透了吧。最折磨的是,這一刀可不是一擊必死。你最後大概率是失血過多死掉的。”五條柯補充道。
回憶好像再次淹沒了我妻由悠,她情緒在一步步的崩潰,“我要怎麼辦?”
這句話不停的在重複,一句比一句破碎,就像上吊的人最後的那一口氣,一絲絲的從無望的肺里被抽空。
我開始理解她昨天和今天的判若兩人。我不會忘記昨天我是在哪遇見她們的,那一杯杯黃湯終究還是起效了。
它麻痹住的或許不是我妻由悠看到的兒子的恐懼,而是麻痹住了她內心裏對於親情的退縮。
她昨天的義無反顧,和今天的逃避不過就是一個人酒醒罷了。
“如果是你們,你們會怎麼辦?”我妻由悠淚眼婆娑的抬頭問我們。
她把我問住了,倒不是說我沒有兒子所以我答不出。而是我沒有親人,我沒有任何親人。
我是基因復刻的科技造物,從出生起我就孤零零的存活在廢土之上。我沒有感受過親情的饋贈,人與人之間於我只有一段段利益架起關係網。我甚至連友誼都沒有,恢復記憶后的我是極端的利己主義。所以我回答不出這個答案。
我在保持沉默的時候,五條柯說話了,“我的話,會想辦法讓兒子忘記我吧。”
我下意識的側頭看她,總覺得這不是真心話。但她神情篤定,不像是惡劣的假話。
五條柯接著說,“在所謂的兒子還沒有對我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之前,我就主動去幹掉他其實對於不知道上輩子的人來說太不公平了。所以乾脆忘記我的存在好了,我會試着找找有沒有合適的咒具,咒術,手術。畢竟現在科技那麼發達,總不會還讓我用割腦額前葉的方式吧。當然,我說這些的前提是,我並有兒子,我對於親情一直抱有仇恨的態度。我痛恨所有姓五條的人,我甚至有段時間偏激的想要抽干自己的血液讓我在生物學上脫離親情的掌控。所以,我的回答對於你不具有任何參考作用。”
我倒是現在開始理解為什麼那麼多人崇拜五條柯了,隱藏在她糟糕的性格之下的是絕對的且恐怖的理性。
我想了想自己,我發現我真的要給出回答,那就太多陰暗的,上不得檯面的辦法了。
這場討論是得不到任何具有參考價值的結果的,但是我感覺我妻由悠心理狀態上好一些了。
因為她問五條柯,“你不覺得我就這麼逃避着,很卑鄙嗎?”
這是真正在困擾她的問題,在這個名為《兒子未來要殺我,我到底應該怎麼做》的辯題上,她選擇了普通人最尋常懦弱的辦法——逃避,但她卻懦弱的不到底,所以時刻在因為逃避而痛苦。
我妻由悠需要認同感,我想,這個認同感或許不能左右她最終的決定,但會在此刻幫助她擁有一個勇氣去做任何選擇。
我替五條柯回答她,“怎麼會卑鄙呢?想要活下去,想要長命百歲怎麼會是一種卑鄙的想法呢?面對能夠未來殺親證道的人,努力逃命才是唯一的辦法吧。”
我剛說完,我自己都愣住了。我居然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了,甚至還漏嘴了。這該死的咒骸身體,我遲早得把它換了。
“你怎麼知道,傑未來是殺親證道?”我妻由悠反應極快。
最可怕的是在一旁煽風點火的五條柯,“不會是因為五條悟吧?畢竟……”
“五條悟?阿!對哦,五條柯也是姓五條!那……”我妻由悠混亂一下,再想說什麼,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話。
大門被什麼東西炸開了,隨之而來的是煙塵之下一幫穿着黑袍的人。
“哇,邪教真的上門了耶。”我妻由悠由衷感嘆。
現在也不是感嘆這個的時候吧!
“五條快拉着我妻!”我朝五條柯大喊。
五條柯聞聲而動,我見她們手牽手后。迅速迎面撞進了黑袍人的隊伍里,黑袍攢動,那群人被我的迎面而上的行為驚詫的手忙腳亂之際,我趁亂扎了一個丸子頭。
遊走在偏偏黑袍下,我又大喊:“傑?你怎麼在這?快和媽媽回家!”
不出所料,在黑袍的遮擋,話語的誘導下,一股往後吸的風突然出現,又迅速消散。
我妻由悠帶着五條柯消失了。
黑袍中一雙大手突然死死的抓住了我,得虧這具咒骸的身體不是面癱。
我面露驚恐道,“我的兒子呢?我剛剛還看着的?你們是誰?傑呢?”
抓住我的黑袍人試探着問:“你是夏油條美?”
我“猶豫”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