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離才是和解
將菜單上所有和甜食相關的菜品一一排除之後,我忽視掉了個人喜好,拿着鉛筆將剩餘的,寫着麻辣的菜品認真的打上了勾。
我並不是特別喜歡吃辣,這純粹是我無處宣洩的憤恨下的報復手段。
我在打擊報復身體裏無時無刻不在竊聽我心聲的五條悟。
“哇,你果然是我命定的兒子,我也超愛吃辣呢。”
坐在我對面的粉發女人笑靨如花的將桌上的菜單遞給了她身邊的服務員后,撐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與她的相識加起來不過一個小時,從她自薦認兒子開始,到現在同桌吃飯,我們的關係表面上看起來可謂突飛猛進。如果性別對換一下,這估計就是他人嘴裏津津樂道的婚外戀狗血故事。
但是放在我和她身上,我更傾向於懸疑故事。
【滋滋滋~第二頻道收到,怎麼就不能是貪圖我的美色呢。對話完畢,重複,對話完畢~】
五條悟又開始在我耳邊喋喋不休,自那天他發現了可以竊聽我的心聲之後,他開始玩起了對講機遊戲。一旦我不小心泄露了我的心聲,他就要用這種方式找一波存在感。
想想更氣了,再點一份重辣好了。
【第二頻道收到,即使是重辣,Gojo也能微笑吃掉……對話完畢!】
“服務員加三份重辣的炒麵,我會微,笑,着,吃完的。”
服務員不可置信的又問了我一下,彷彿是聽到了他從業以來最刺激的八卦“您確定,三份重辣?”
“我確定。”
【……切】
很好,五條悟消停了。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啊?”
撐着下巴的女人接著說話了,她宛若一個旁觀者,說話的語氣卻格外親昵。她彷彿給了我一種錯覺,好像我們在此之前見過。
“我叫五條悟。你呢,漂亮姐姐。”
我用着五條悟的臉扯出了一個較為生疏的笑,原諒我技術的不熟練,畢竟神經性面癱可是折磨了好多年了。我早就忘記怎麼笑了。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難道是我睡着的時候錯過的劇情嗎?我還以為是你活的太慘了,所以心理變態之後走陰險風了。】
不會說話的話做一個啞巴也是沒有關係的,五條君。
【噫,好疏離。】
……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等着對座的女人猶豫了一會說出了她的名字。
“你叫我條美姐姐就好了。”
我和條美在小飯館裏汗津津吃了一頓全辣宴,我在懲罰五條悟的同時也迫害了一頓自己,我沒想到他除了貓舌頭以外還對辣那麼敏感。
在我硬着頭皮吃下了三大碗重辣炒麵的時候,他的胃宣佈罷工不幹了。
火燒火燎的胃疼席捲了我們的神經,這份持續性的疼痛直到和條美揮手告別後依舊遞增式的折磨着我們。
獨自往民宿的方向走,這具身體來自胃部的疼痛好像攀上了頂峰,似乎需要躬身蜷縮才能勉強緩解疼痛。
【疼……反轉術。】
我難得在大庭廣眾之下開口,“很抱歉,我並不會。”
我的聲音很輕,沒有引來他人側目。過路的人都目光散漫,卻步伐堅定的只走自己腳下的路。
我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忍耐疼痛是意志力的事,我不說擅長,但至少能夠做到。
挺着腰桿,我把每一步都走的像往常一樣。直到僻靜無人之處,我才停下腳步,在粗糙的牆面找了一個小小的依附點。
【原柯想做什麼呢?】
五條悟的聲音很平穩,和剛剛那虛晃一槍的喊疼判若兩人。
他在裝。
【沒在裝哦,真的很疼啦。】
那,五條老師很能忍疼嗎?
我的心思在他面前是透明的,答案無法藏在任何犄角旮旯。
【我知道啦,你想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妥協哦。區區疼痛而已,原柯太小看我了吧。】
我抱着手,將一直覺得礙事的眼罩取了下來,塞進了口袋裏。
悟,你不是在我心裏嗎?你不是可以聽到我心裏的聲音嗎。你仔細聽聽,我想要幹嘛。
【……】
【你想殺傑?你做不到的,你找不到傑在哪的。因為連我都不知道傑現在住哪。你就算能知道我過去的記憶,但那個時候,傑已經是搬過一次家了。】
原來最強,記憶可不是很好呢?
【你在詐我?】
看到條美的時候,你也覺得很熟悉吧。
【……】
不願意承認沒有關係,我可以替他好好的解釋,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所指向的真相。
如果條美的發色是黑色,髮型不是粉色妹妹頭,而是黑色大波浪呢。
【……你要我怎麼做。】
我是正確的,即使心思透明那又怎麼樣,我能桎梏五條悟的事太多了。就算我現在做一個新的羂索,他都無法阻止我。
他出不來。
【我怎麼可能會出不來。啊咧,五條老師可真像農夫與蛇里那個倒霉的農夫呢,不過毒蛇可毒不死最強。】
語氣惡狠狠,還罵我是毒蛇。
沒關係,結果是我贏了就好。這是撿漏王的勝利。沒有費一兵一卒,從天而降的身體主權。這能怪誰呢?要怪就怪他自己意志不堅定。從很久之前,旁觀他短暫的一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個人的致命弱點。不對,他的弱點太多了,學生可以是弱點,摯友可以是弱點。
揚言干大事的人卻滿身弱點,即使能力最強又怎麼樣,沒有與之匹配的心性永遠只能給盲目依賴他的人帶來厄運罷了。
我要是毒蛇,那他就是災星。
【毒蛇的反擊么?毒性不大呢,這種話可傷不到我。我要是災星,那你呢原柯。你現在是一張晶片還是說,是一個附着在晶片上的怨靈。怨靈好像的確是你這個樣子,對這個世界惡意滿滿,成天想着陰險的詭計。我記得你殺過很多人吧?怎麼,你要用我的身體去報復社會嗎?】
原來他也是這樣想我的。我已經無所謂了,我不想和他搞好關係了。就這麼勢均力敵,彼此仇恨到底吧。
——五條悟,我討厭你。你小的時候我就討厭你。我討厭你陰晴不定的情緒起伏,討厭你肆無忌憚的企圖用自己的方式在我的身上尋求一種依存,我討厭你和五條雄一郎用那種野蠻的方式強迫真正的五條柯沉睡,就為了換取一個對這世界沒有任何記憶的宛如新生兒一般的我,然後擺佈我的生活。
我不會去否認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宛若一張白紙的我對你們五條家曾經產生過得短暫的依賴,以及安心。我也不會去否認,我曾經也有想過和你做好朋友的心。
但那不是真的我,真的我有自己的身體,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世界。所以我討厭你,甚至恨你對我當時的囚禁。恨你那麼輕易的決定六神原子的開顱手術。
你的世界,你的生活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我不在意你的世界會不會下一刻就滅亡,因為我存活的世界是2088年,我們倆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線的產物。我為什麼要去傷害或者毀掉一個沒有我的世界呢?
從知道我的本體是一塊晶片之後,你總是下意識把我和羂索掛鈎,好像我下一秒就能毀滅這個世界一樣。你甚至不屑於和我溝通。你不是做不到,在你的記憶里,你無論和你的學生,老師還是你認定的摯友,你們都可以正常的進行價值觀交換,真情實感不需要沉默就能表達。
那麼我呢,我自認為我從來沒有害過你。我也算你的老師對吧,為什麼只有對待我的時候,你做不到尊重與平等呢?因為我不夠強,還是因為我是被你蔑視的那群大多數。
我從頭到尾就只想回到自己的身體,你聽明白了嗎?我所有的陰謀,惡劣的想法都只是因為我想要回到我自己的身體,回到那個幾何體裝飾的城市。
我不是怨靈,準確的說是科技進化后讓人類達到永生的產物。而且我也從來不認識什麼羂索,什麼咒靈。我的世界體系裏根本就沒有這些東西,拜託,救世主五條悟,我只是你這個世界的過客,我不會對任何人投以不可思量的情感,包括你。
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摯友的,我只需要你打電話去找夜蛾正道,讓他給我做一具咒骸身體。我會離你遠遠的,離你的學生也遠遠的,永遠不會參與你們所謂的咒術界的一絲一毫的事情。
這個世界,不是圍着你們咒術師轉的。同樣,這個世界,還有無數地方,像我的家鄉那樣的地方根本不存在咒術咒力這樣的能力體系。我會找到我的身體后,去那樣的地方生活,直到找到回到我的世界的辦法。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我一口把這些話在心裏如同倒豆子一般全部傾瀉而出。陰謀陽謀都在這些話里了,我不想在和這個人互相消耗下去了,我不想再如此身心一致的在這個人的身邊了。
我發現事實的真相是,我的目標只有遠離五條悟才能實現。我說錯了,他不是別人的災星,他或許真的是別人的救星,是他的學生,友人,老師眼中的的救星。但他一定是我的災星,我所有的倒霉和痛苦都和這個人息息相關。
心是騙不了人的,更何況是心聲。
他沉默了,他再次投於我沉默相待。只不過這次,他好像也下定了決心。
【你給夜蛾正道打電話吧。我把咒骸給你,你把身體還我。我也幫你找自己的身體的,找到之後,離咒術界,離霓虹國,越遠越好吧。】
我處心積慮都得不到的承諾在此刻得到了。我應該開心起來的,但是莫名我比訴說真情實感時還要難過,我想一定是胃太疼了。
我沒有急着打電話,而是向藥店走去,心裏急切的想要彌補些什麼,但在買好葯,吃下時全部化成了理性的平靜。
就該如此,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