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們的回憶（七）

對於五條柯驚人的發言，若月楸似乎並沒有過於明顯的情緒起伏。他甚至在握住五條柯的手之後a了上去。

“真的假的，騙人的吧。柯醬明明看上去那麼可愛。”少年湊近了五條柯，他很有分寸的停在了超過社交距離幾厘米的地方“如果柯醬四十八歲的話，那我五十歲好了。”

顯而易見的是，這樣討巧的話取悅不到五條柯。

看着自家姨媽越皺越深的眉頭，五條心一心驚膽戰的拉住了還想要突破當前距離的若月楸，“若月君，你昨天也來這了嗎？”

話題轉移的很有效，若月楸鬆開了五條柯的手，退回到了五條心一的身邊。

“昨天沒來哦，因為要上學。”說到這若月楸還指了指自己制服上的標誌，“我是私立希望之峰學園的高三生哦。”

“這個學校很陌生啊，姨媽你聽說過嗎？”

五條柯搖搖頭。

“這個學校在我們附近嗎？”五條心一又問道。

若月楸歪了歪頭，似乎是在在思考，他若有所思的用食指觸碰着自己的臉頰“說起來也不是很遠呢，但感覺也不太近。”

“也就是說，若月桑來這其實也並不算方便是吧，如果不是等心一的話，那你為什麼會在這呢？”五條柯插話道。

“因為花店哦，這裏有一家花店可以買到我想要的花。別的地方我都買不到呢。”

五條柯恍然：“這樣啊，那我可以冒昧的問一下若月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卻只在這找到的花是什麼花呢？”

若月楸揚起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一字一頓地說道：“秘，密，哦～”

五條柯扯了扯嘴角沒再說話了，但五條心一隱約能聽到自己的姨媽小聲的嘁了一聲。

對於二人的交鋒，她並不是感覺不出來。她理解五條柯對於若月楸的謹慎，畢竟姨媽對於若月楸的感受與她不同。她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個乾淨善良的男孩。五條心一相信自己的直感，至少在現在，若月楸都沒有向她表露出惡意，她也沒有在他身上看到消極情緒所產生的咒靈。

在咒術師的世界，因為能看到咒靈，所以他們會在社交上比普通人更輕易的能洞察到一個人的心情或者性格。普通人的消極情緒以及對生活的不滿會化作隨身的低級咒靈，咒術師一眼就能看穿。如果若月楸真的對她產生了惡意，她能看出來的。

今天欺凌若月楸的咒靈在這條街徘徊了很久了，五條心一每次出門都能看到它們。她懶得消滅這些咒靈，因為那個時候他們等級還不高，對於人類構不成威脅，所以一直放任不管。直到今天，那些咒靈莫名的等級升上來了，竟然襲擊人類。所以五條心一對於若月楸還夾雜着愧疚，她的少年不應該因為她的疏忽受到傷害。

想到這，五條心一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若月楸怎麼看得到咒靈？

那些咒靈雖然等級高了一級，仍舊在普通人看不到的範圍內才對，因為五條柯就沒有看到。

難道，若月楸有咒術師的才能？那這也可以解釋的通，她從來沒有在對方身上看到過伴身的咒靈。

意識到這點，五條心一沒有藏着掖着馬上詢問起了若月楸，“若月桑，你看得到咒靈？”

若月楸疑惑，“咒靈？心一姐姐是指剛剛圍着我的那些東西嗎？”

他果然能看到！

五條心一趕緊解釋：“對，那些東西叫做咒靈。是由人類的負面情緒所形成的，剛剛圍繞着若月桑的那幾隻是四級咒靈。”

“咒靈還能定級？”原本興緻缺缺的五條柯也好奇起來了。

“是的，四級是一個分界點，四級以下的咒靈是不會傷害人類的，它們就像移動的灰塵，會附着在身邊，但風一吹就吹掉了。四級以上都有攻擊力，四級的咒靈如果你看不見它們，它們自然不會主動攻擊你，但是會給普通人製造靈異事件，但如果能看到它們且被他們發現了，它們也是會主動攻擊的。”

若月楸：“難怪，我開始還以為他們是什麼墮落的神明，所以和它們搭話了呢。”

“太危險了！！這樣的行為不可以再出現了，若月桑不能那麼輕易相信事物的單純性啊。對了，若月桑一直都能看到咒靈嗎？”

若月楸苦笑道，“是的……我一直和別人格格不入呢……”

似乎是憶起悲傷的事，少年沉默不語，不再解釋。

五條心一有些心疼，她知道出生在普通人家庭里咒術師的痛苦，那種不被接受，當做異類的心酸讓她默不作聲的靠近心情不佳的少年，希望能給對方安慰。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靠近，若月楸將自己的手背隱隱的貼近了她垂在身側的手。他們的距離隨着貼近他們已經變成了zero。

好像五條心一所有感官在此刻都被屏蔽了，只留下手背清晰的觸感在無限放大。她有點渴望她今天的行為能給少年營造出弔橋效應的假象。畢竟美救英雄，也能成為一段情緣的開始。

“咳咳，心一天色好像不早了啊。”五條柯的出聲打破了這粉紅冒泡的氛圍。

五條心一有些無奈，卻也不得不認同五條柯的話是事實。霞光浸染了碧空，當下應是分別時。

若月楸的手在五條柯出聲之後便背在了身後，他似乎脾氣很好，並不為五條柯的ky而表露出一絲不滿。

他用滿懷期待的音調問道，“我們是朋友嗎，以後還可以在這相見嗎？”

五條心一不假思索，“當然啦若月桑，我們早就是朋友了。不過我們可以留下通信地址嗎，我想給你寫信，因為見面的話，可能不是很能經常出來。”

“可是……我是住校生，不大方便收取信件。可能還是見面比較方便一些。”若月楸面露難色，有些不安的絞着自己的手指。

“是嗎？若月同學原來是住校生啊，可是住校生難道不應該出來更難嗎？怎麼反而出來簡單，收取信件就很難呢。可能是我比較孤陋寡聞不太明白現在的高校的校規吧，抱歉哦，如果冒犯到若月桑希望你可以原諒。畢竟我已經畢業很久了。”

五條柯走近若月楸，她在身高上完美了遺傳了五條家的基因，和若月楸站在一起甚至比他高出半個頭。從五條心一的視角上看，她的姨媽在居高臨下的看着柔弱的少年。即使對方只是因為身高差微微低了一下頭，在五條心一看來都是一種藐視。

她有些不開心，感覺就像看到了愛豆塌房。縱使她知道五條柯作為高學歷高智商會有自己的優越感，但作為一名粉絲，她的潛意識希望五條柯能符合她所有的要求。就比如，足夠善良。

現在的五條柯咄咄逼人一點都不符合她心目中的善良，她應該對若月楸更友善一些的，畢竟對方可是一名咒術師。封藏在五條心一心底的那些固有的刻板想法，隨着愛豆塌房開始死灰復燃。

當熱愛和憧憬消失了還剩什麼？

看着若月楸柔弱而秀美的面容上掛着無法掩飾的惶恐，五條心一不知從哪催生出的勇氣讓她衝著五條柯說出了憤憤不滿的話語。

“姨媽，你可以不要再為難若月桑了嗎？我覺得他沒有任何的問題，有問題的應該是你。我可以接受你無視若月桑看見咒靈的痛苦，畢竟你不過只是個普通人。你對於咒術師的不滿，可以不要發泄在若月桑身上嗎。”

五條柯愣住了，思索了幾秒后，她問道：“所以你覺得，我問若月楸的每一個問題以及對話都是在發泄我對於咒術師的不滿是嗎？”

五條心一反問，“難道不是嗎？”

“額……好吧。”五條柯作投降狀攤開雙手“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

五條柯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先走了。

這個回應是五條心一沒有想到的，她做好了接受五條柯暴怒的訓話的準備，卻沒成想竟然是個啞炮。倘若五條柯真的生氣了，她其實心裏還會好受一些，但是看着對方滿不在乎的樣子，她竟然覺得有錯的人是自己。

“都怪我，是我的問題。讓柯醬那麼生氣的拋下心一姐姐就那麼走了。早知道我就不說實話了。心一姐姐不會生我的氣了吧？”若月楸委屈巴巴的握住了五條心一的手。

五條心一收回了停留在五條柯背影的視線，看着握着自己手眼中含淚楚楚可憐的若月楸，按理說她應該感覺到心疼並且產生想要愛憐的摸摸他頭的慾望。但此刻她莫名的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五條鈴。

從前她被父親無緣由毆打的時候，五條鈴就會在父親身邊用同樣楚楚可憐的表情不停在說一些不是姐姐的錯，都怪我這樣的話。起初她還覺得妹妹真好，還為她求情，後來發現每次五條鈴那麼一說，父親會打她打得更狠。

那種暴風式的泄憤里，她看到了五條鈴隱藏在楚楚可憐表情下惡意滿滿的笑。五條鈴是故意的，故意要和父親那麼說。

現在的她和當年的父親有什麼區別，父親用肢體暴力向她發泄負面情緒，她用語言暴力向她的愛豆發泄負面情緒，她到底什麼時候和那樣的人變成了一丘之貉。

她的手被輕輕拉拽，搖晃。五條心一回神，眼前人是若月楸。她皺眉，很嚴肅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本正經的和若月楸說道，“若月桑，不可以說這樣的話。姨媽沒有拋下我，是我把姨媽氣走了。而且，姨媽沒有錯，你也沒有錯，有錯的人是我。我現在追上去應該和姨媽好好道歉才是。我相信若月桑說剛剛的話不是充滿惡意的，對嗎？”

“啊？啊，是……”這回換若月楸呆住了。

五條心一安心的呼了一口氣，雙手很禮貌的握住了若月楸的手且，“那可太好了，希望若月桑下次避免說這樣的話。畢竟很容易影響到信念不穩定的人呢。至於見面的事，如果若月桑不覺得麻煩，我們可以在周末若月桑不上課的時候見面聊天。柯姨媽剛剛也是那個意思，只不過比較委婉，她只是不希望若月桑因為和我們的見面耽誤了學業。”

“好的……那心一姐姐要想我哦，要記得見我哦。畢竟我會很想心一姐姐的。”若月楸回握住了她的手，眼神灼熱。

這是若月楸第一次用這個眼神看她，如果說她沒有在他身上看過，如果說她在今天沒有看到若月楸用這個眼神注視過五條柯，她現在真的會無比動心，甚至萌生出兩情相悅的可笑的想法。只可惜，種種跡象讓她無比清醒。

這個少年人真的懂愛嗎，如此輕易的見異思遷真的對得起這樣熱烈的眼神嗎？

五條心一莫名的想起來五條柯的那句話——【畢竟我已經畢業很久了。】

這句話原來不是在攻擊若月楸，也不是在暗示咒術師和普通人的不同，是在提醒她，她何嘗不是畢業很久了。

她們是大海里那道前浪，而且是幾代後輩都曾見證過的前浪。而若月楸，他是新生代的後浪，他要是運氣好一點有機會在東京大學見證五條柯作為前浪的心得與教育。而她呢，一個連家門都需要別人帶着才能出去的人，怎麼會有機會來一段忘年戀呢。難道因為一己私見把他扯進咒術界嗎，過着上一頓還能活着吃飯，下一頓就要靠別人祭拜的日子嗎。

五條心一深知這些苦，所以她做不到。

“我會用朋友的名義思念着若月桑的。”

“只是朋友嗎？”若月楸鬆開了握着的手，他一步步走近五條心一，直到他們的鼻尖只差一厘米就能碰上。

太近了，這個距離太近了。

只要若月楸再靠近一絲，她的鼻息間就會充滿少年的甜香。五條心一清醒的心又被蠱人的氣息籠罩了。

她有些思緒不清的回答，“也……不一定是朋友。”

“太好了，畢竟我很喜歡心一姐姐的。是大人的喜歡哦。”

若月楸側頭在五條心一的臉頰印上了一個吻，他的呼吸輕柔的撒在她的臉上。果然是香甜的味道，讓她沉淪，不可自拔。

不知道是落日餘暉的光影讓五條心一出現了顏色上的色差，少年緋紅的雙眼竟然透着粉紅。只看一眼，就讓五條心一忘記了思考。

“姐姐會來見我嗎？”

“我會。”

“姐姐會帶柯醬見我嗎？”

“我會。”

“那姐姐會愛我嗎？”

“我會。”

“那最後一個問題哦，當我說完，姐姐就要忘掉，可以嗎？”

“我會。”

“＊＊＊＊＊＊＊＊＊”

“我會。”

“那可太好了，姐姐我要走了。別愣着了，快想想你要做什麼吧。”若月楸遠離了五條心一，那些旖旎的氣氛隨着少年的後撤的步伐迅速被空。

五條心一的思緒又重新回來了，不知為何她對少年最後一句話記憶猶新，就像刻在大腦里的指令一般，她想起了原本的打算。

她是要去追回五條柯的。

想法一出，她沒再過多逗留，揮別了樹蔭下的若月楸后五條心一趕忙追趕上了遠處已經只有螞蟻大小的背影。

她跑了幾步無意識的回頭了一下，樹蔭下，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