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談判
這操作姬雲繼明白。姒重山當年跑出西南不到一年,就看中了玉容的身份,為了那個身份,她可以殺了當地聞名的富商玉家全家,又何況小小的楊家和她夫家。估計是在律甲離開之後,她為了接近趙顯德,相中了楊雨枝的身份。她可能根本不會知道,她曾經殺過楊雨枝的弟弟,也是真的不知道,楊雨枝家人曾找馬家告過狀,所以在姒重山那裏,她們與楊家就是沒什麼仇沒什麼冤。
她只是需要楊雨枝的身份而已,所以燒了“楊雨枝”也就是賽花的屍體,連她的死,也被掩蓋了。
劉法咬牙道:“他們姒姓王朝被推翻也二百多年了,怎麼這些姓姒的還不肯消停!”
姬雲繼想了想,覺得還是該解釋一下:“姒姓人不都是這樣的。”
劉法這才反應過來:“我當然不是說姒大人,我只是說有些人別有用心。”
“我知道。”姬雲繼說。
楊雨枝也接口道:“我知道。我剛才說我另一個名字叫賽花,但沒告訴你們我姓什麼。其實我另一個名字姓姒,叫姒賽花。”
賽花姓姒,賽飛也姓姒,他們班主姓姒,他們班子裏的人都姓姒。他們班子叫賽花班,但知道內情的都叫他們姒家班。
在神秘組織漸漸被百姓所知曉,被更多的文人痛斥他們禍國殃民、濫殺無辜等等罪行的時候,楊雨枝始終不能忘記,在她絕望之際,是姒家班給了她一條生路。
劉法和姬雲繼都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劉法說:“大概十年前,倭人扮作海盜侵犯南疆,攻打大門的時候,幾次都是被一群力大無窮的人捨命擋住大門的。”
那是姬雲繼在南疆參加的第一場抗倭戰爭,那群力大無窮的人,沒有一個姓姒,可是誰都知道,只有姒姓皇族血統的後人,才能在一個地方聚集那麼多人。他們安於平凡,安於貧困,隱姓埋名躲在南疆寧平那個貧瘠之地,只是為了像普通人一樣活着,抵禦外辱,但是遠離內部的紛爭。
劉法也知道自己由於妹妹和妹夫受神秘組織所害,更由於神秘組織的罪行累累,一時說話太過偏激,才特意把當年的事提出來,以證明他不是不懂道理的人。
姬雲繼當然相信劉法的冷靜和判斷,示意他不用多心。轉頭對楊雨枝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反正姒重山現在已經在他們手裏了。
楊雨枝忙拜謝。又說,如今有什麼需要她做的,不管什麼事,她都會在所不辭。
姬雲繼一時語塞。他也不知道現在需要楊雨枝做什麼,他都不知道姒月姬現在具體在幹什麼?
*
海商鋪附近的一個院子裏,夜色籠罩,走近才能看到只有一個屋內有燭火,和這個雖不算大但是整潔大方的院子很不相符。
院子裏忽然出現一個瘦長的身影,不能完全擋住燭光,但卻給人一種感覺,似乎瞬間只剩一片黑暗。
屋裏的人看不到外面,只是感覺外面夜色似乎更濃了,和莫名降臨的危險之感。於是屋裏的人和那燭火一樣,似乎都停頓了一下。有人低聲問:“什麼人?”那聲音有些怪異,與湖州當地的話並不相同。
外面無人回答。
他們心中驚懼,因為外面是有人守着的,為何沒有回話?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下,輕聲站起,拿起武器,俱是長刀,有人還拿了兩把。他們吹滅蠟燭,站在門口,待適應了黑暗,忽然推開門跳了出去。
外面的黑影一動未動。那黑影又細又長,讓人聯想起鬼魂,戴着高帽子,大概也是又細又長,難道是拘魂的鬼差?
這些人正驚疑不定,忽聽那鬼影嗤笑一聲,抬起手來。
幾個人以為黑影要動手,忙舉起長刀,卻見那人點燃火石,昏暗的火光下,映出一張甚為蒼白瘦弱的臉。
“怎麼,你們就是這樣歡迎客人的?”那黑影說,用的是倭人的語言。
有人認出他來,陰沉着說:“原來是姒月姬姒大人,有失遠迎,還請屋裏說話。”並做出迎人進門的手勢。
那黑影正是姒月姬。而這個院子,正是倭人在這裏的臨時住所。
姒月姬也不客氣,抬腿就向屋內走去。
那幾個人心中俱是一沉。要知道院子裏的守衛的人沒了聲息,估計是被人除掉了,所以院子裏肯定是相對安全的。而屋內施展不開,他們人又多,顯然要比在院子裏危險得多。本以為姒月姬不敢進來,沒想到他不僅進來了,而且還是自己一個人進來的。倭人可不認為姒月姬是自信過了頭,反而對他更為警惕,握着武器的手都沒敢放下,把姒月姬圍成一圈,迎進屋裏。
待蠟燭重新點燃,姒月姬先看似不經意地掃視了一圈。
掃視一圈,是很多人到陌生的地方的習慣,何況姒月姬還要注意屋內是否佈置了陷阱和機關,因此,本來也沒什麼特殊的。
但是姒月姬面無表情掃視一圈以後,又面無表情又看了倭人一樣,這一眼,大概也就多看了那麼一秒兩秒吧。
但倭人就被姒月姬這一眼看得極不舒服了。
倭人在這裏只打算臨時住一段時間,辦完事還要趕着回去,目的也不是來享受的,當然不想過分張揚,因此屋內未特意佈置,但是相對於明面上海商的身份,確實是寒酸了一些。
只是沒想到姒月姬會突然到訪,不管他們以什麼理由簡樸,此時此刻,他們都是以倭國代表的身份站在姒月姬的面前,那就寒酸到丟人了。
而姒月姬的面無表情,看起來就像不忍揭穿。還不如直白地嘲諷一下,倭人還可以藉機解釋一番。可是姒月姬提也不提,他們若主動解釋就成了心虛。是以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讓人心塞。
為首的人頓了一下,才道:“姒大人,請上座。”
姒月姬本就極高,倭人又太矮,視覺上竟然給人以一種姒月姬比他們高出一倍還多的感覺,那首領是真的想讓姒月姬趕緊坐下。
說是上座,但那其實是個圓桌。因為倭人本就不是在正廳商議的,而是在這廂房,桌上擺些杯盞下酒菜,一邊吃一邊商議的。可見雖然失去了與楊玉枝的聯絡,但似乎與姬貫虹的人談得還可以,他們才會如此放鬆。
姒月姬也沒挑方位,順手拉開了一把椅子坐下,就正坐在了殘羹剩酒之前。
倭人更尷尬了。
忙有人收拾桌子,領頭的坐在旁邊,說道:“鄙人小土凈二,是長田家的中侍,不知姒大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姒月姬道:“我聽說你們來做生意。”
小土打了個哈哈,“我們這小本經營,姒大人怎麼會看得上眼?”
姒月姬聞言,瞅了瞅小土,忽地嗤笑一聲,便不再理他,專心看其他人將桌上東西收拾下去,準備泡茶。
小土凈二便知道了,姒月姬是沒什麼耐心與他們迂迴的。
新茶端上,小土給姒月姬倒茶,然後說道:“既然姒大人如此看得起我們,那我也就直說了。生意嘛,當然是覺得合適,就互相交換了,不知姒大人有什麼可以與我們交換?”
姒月姬看着那茶杯,卻未動手,這才將目光轉向小土,說:“我有他們都不能給你們的東西,我家王爺有一座小島……”
小土正在給自己倒茶,聞言手一抖,那茶灑了大半。
他當然知道那座小島,是兩年前姬雲繼等人在海上逃避姬星移追捕時發現的,後來被姚馳音賜給了姬雲繼,因為他在那裏釣魚釣上來過姒月姬,所以就把那島戲稱為釣魚島。
那島倭人之前也發現了,因為離倭國有些遠,本打算準備好了再佔據,沒想到被姬雲繼等人搶了先,令他們甚是後悔。
姒月姬看着小土的反應,接著說道:“不能給你們。”他微微一笑,“那可是我們王爺的私產。”
小土把茶杯一撂,表情很是難看。
“不過離他不遠,還有一個小島,”姒月姬續道,“倒是可以給你們,你們倭人管那叫什麼?啊對,哨前島。”
小土冷哼一聲,“那本就是我國的島嶼。”
“可我們南疆軍上島的時候,發現那裏明明是一群海賊,怎麼成了你們的?難道那些海賊全是你們倭人?”
小土一時無言。那島也是姬雲繼他們逃亡時發現的,在發現釣魚島之後。可是倭人已經將那裏佔領了,作為倭國通往大順王朝最前端的海上驛站。唯一的問題是,當時為了防止被南疆軍發現,島上的士兵都扮作了海賊,是以後來南疆軍佔據了那個島嶼,他們當然也就沒法說那些海賊就是他們派去的。
於是那島丟了痛心,想要回去又名不正言不順。
但那島作為離釣魚島最近的一座島嶼,在海戰中的作用是非常大的,丟了那島,倭國想要對大順王朝海戰時,都要多繞至少兩倍的路,實在是太困難,所以他們最近才消停了。
他們聽說神秘組織要插手姬貫虹和姚馳音之間的遲早要有的一戰,於是改變策略,派小土他們來蹚渾水,企圖把局勢攪得更亂。至於從其中獲得的其他利益,原本是附帶的,只是因為不僅楊雨枝想藉助倭國的力量,姬貫虹也有鬆動之意,他們才變得貪婪起來。
如今姒月姬居然允他們一座小島,還是很重要的一座,小土怎麼可能不動心?
正因為動心,小土才要更謹慎。“姒大人,這不是您能決定的事吧?”
“如果我能呢?”姒月姬微微後仰,頗有些得意的樣子,“別忘了我姓什麼?”
小土也向後一靠,“我當然知道,您是皇族的姒姓,而且力大無窮,是純正的姒姓皇室血統。可是,那又怎麼樣?您沒有擁戴您登上王位的人啊。”
“怎麼會沒有?你不是見識過神秘組織的力量嗎?”
“神秘組織?哼,神秘組織豈會聽命於您?”
“為何不會?你以為他們為什麼會聽命於那個女人,不就是因為她允諾要重新奪回天下,要擁戴一個姒姓皇族的新皇。而我,正是那個最合適的。何況,”姒月姬頓了一下,“他們失了首領,正是群龍無首之際,我會將他們引領到正確的道路上去。”
小土聽聞,本不大的眼睛努力睜大了一瞬:“你們果然把楊玉枝怎麼樣了吧。”
姒月姬但笑不語。
小土認真思索了一下。然後發現,沒有人能開出比姒月姬更好的交換條件了。姬貫虹手下掌握大部分軍隊,唯獨對海兵控制最差,只有北海一小部分海兵歸他控制,但那裏的海島,離倭國實在太遠。姚馳音直接控制的只有自己的親兵,徐鍛澤雖然聽命於他,但讓他們放棄一座小島,則絕無可能。至於姒月姬所說的哨前島,實際上是南疆軍在駐守,他說可以給出那個島,卻並非虛言,他們知道何守實際上是姬雲繼的人,而姬雲繼豈會不幫助姒月姬?只有楊玉枝,雖然跳得挺歡,但只有一些陰損的手段和瘋狂的手下,除非他們真的奪了天下,否則是決計給不出小島的,而且就像姒月姬所說,他也可以控制神秘組織,並非只能她楊玉枝不可。
所以,姒月姬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小土思索之後,對姒月姬露出如見親人般真切的微笑,“不知姒大人需要我們做什麼?”
姒月姬也露出親切的笑容:“不知你們做什麼,才能抵得上這島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