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玄武城
「娘,您的身體最要緊,還是您喝吧。」
蘇哲聽聞趙環佩這麼說,趕緊附身過去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跟她的身體相比,這個時候,族長又算得了什麼。
在蘇哲的勸說下,趙環佩悄悄瞥了族長一眼,見他們並未朝這邊看過來,她也就沒再說什麼。
喝下半碗熱湯,剩下半碗,她留給了蘇哲。不過蘇哲並沒有喝,轉手遞給了臉色蒼白的蘇懷章。
而蘇曉棠這邊,一碗熱湯,她們主僕四人分着喝的。湯是炸丸子白菜湯,雖然稀稀拉拉,但裏面放了不少姜塊,喝完身上熱乎乎的。
吃過飯繼續趕路,養尊處優的一行人雖然吃了東西,但由於走了太久的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的腿跟灌了鉛似的,越走越慢。
甚至還有些年長的人,挨不住饑寒交迫,竟暈了過去。
「娘,他們真是不拿咱們當人看啊。」
自打相府被抄,他們被關押進天牢,蘇曉芙都不曾抱怨過,而現在看到解差往那暈倒老人身上潑涼水,她忍不住在霍慧嫻跟前感慨起來。
「他們是罪臣,咱們是庶民,不一樣的。」
聽聞蘇曉芙突然開口,霍慧嫻卻是一臉的淡定,安慰蘇曉芙一句,語氣里不帶任何情緒。
不一樣嗎?
或許僅限在目前而已。
被潑了涼水的老人醒了,戴着沉重的枷鎖磕磕絆絆重新站了起來,但由於她耽擱了前行的時間,剛站起來身上就挨了兩皮鞭。
從臨近晌午出發,一直走到夜幕降臨,流放的隊伍終於走到了拱衛京城的四象城之一的玄武城。
「今晚就在這裏休息,誰都不準到處亂跑,夜裏會有人輪流值守,誰要膽敢生出別的心思,就小心着你們的命。」
玄武城說是城,其實就是一座軍事重鎮,裏面駐紮着朝廷軍隊。有軍隊的地方就有軍營,差夫長帶他們來的地方,是軍營外面的一排草棚子。
草棚子裏堆滿了稻草。
「就在這裏睡覺?」
望着柵欄隔壁的馬廄還有堆滿稻草的草棚子,隊伍中大多數人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雪雖然已經停了,但寒風刺骨,難道就這麼讓他們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不在這裏,你們還想去哪裏?這都多少天了,你們還處在自家的富貴夢裏沒有醒過來呢。有草棚子給你們住就不錯了,等你們一路流放進入幽州,怕是草棚子都沒有的讓你們住。」
聽聞有人不斷地抱怨,解差就拉起長調嘲諷起來,隨即攆着他們進草棚。
而相比於安呂侯、太傅一家,蘇家這邊的情況要好一些。
「老夫人,你們跟他們不一樣,你們家只是流放,不是罪人。你們要是不想睡這裏,想睡帳篷里,那麼一個人一晚銀子。不去帳篷倒也行,我們這裏提供的有被子,一床被子只銀子。」
相府添置一床被子,便宜的也得十兩銀子往上,貴的高達百金銀子,趙環佩並不覺得多。
可是……
他們相府族人全部在這裏,進入大牢前,他們身上全都被搜刮乾淨,哪裏還有銀子。
「差夫長,我這裏還有最後的二十兩銀子,麻煩給我們拿四床被子吧。」
果然山高皇帝遠,這些人一離開京城立刻原形畢露,一應的物資已經開始明碼標價向他們售賣了。
估計是擔心會被受牽連,也有可能是相府樹倒猢猻散,趙環佩、羅玉嬋等一眾女眷的娘家人今兒上午都沒有出現。
唯獨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六指兒往蘇曉棠懷裏塞了一個包袱,所以等差夫長把話說完,蘇曉棠便察覺到有不少視線朝着她有意無意地投射過來。
這是被盯上了。
不過蘇曉棠倒也大方,直接掏出剩下的‘全部"二十兩銀子一口氣買下四床被子。
「好,二姑娘,請您稍等。」
一見有銀子拿,差夫長一雙小眼睛裏立刻迸發出燦爛的光芒,嬉笑着接過銀子,隨後着人抱來了四床又舊又破的棉被。
「怎麼這麼薄?」
見蘇曉棠拿銀子出來買被子,趙環佩正想着今晚不用受凍了,而等她看到棉被的真實模樣,忍不住火上心頭。
這也太糊弄人了。
「老夫人,有被子賣給你們就不錯了,總比在這冷天裏凍死的強。」
解差抱來被子,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把被子往草堆里一扔,他們愛蓋不蓋。
「銀子是我拿的,我們要兩床。」
差夫長明明可以搶錢,偏偏還給了他們四床破被子,蘇曉棠想要罵人,但終究是忍了下來,隨後隨便扯來兩床棉被,遞給了莫婉清、常嬤嬤一條。
「二姑娘,有人要見您,請您隨小的來一趟。」
這邊蘇曉棠剛把被子拿過來,正在選睡覺的地方,剛剛消失不見的差夫長又突然帶着人出現在了這裏。
而這一次他身上徹底沒有了剛才說話時的趾高氣昂,微微弓着腰,對蘇曉棠恭敬的不得了。
「是誰要見我?」
「小的不知道,還請姑娘跟小的走吧。」
差夫長不欲多言,示意解差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
「娘,沒事的,我去去就來。」
待到繩索一解開,蘇曉棠看向莫婉清的時候,莫婉清一臉的擔憂,蘇曉棠倒是一身輕鬆,朝她微微一笑,安慰一句便不再多言,轉身跟着差夫長走了。
軍營大帳。
「民女蘇……」
在進入軍營,來到大帳前的那一刻,蘇曉棠就猜到了是誰要見她。本欲掉頭就跑,可惜她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所以只能硬着頭皮走了進來。
一進來,她就看到了那一張她從小看到大的英俊面龐。
「棠妹妹快起來。」
夜千辰一見到蘇曉棠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一把扶住了她的雙臂,神色激動。
「棠妹妹,你還好吧?是朕來遲了。」
「民女蘇曉棠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相比於夜千辰的激動,蘇曉棠見到他,淡定得不能再淡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掙開他的雙手,緩緩朝他跪了下來,操着高亢的嗓音,行了一個大禮。
「棠妹妹,你在怪我是不是?怪我奪走了太子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