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棕毛精怪也下落不明當了野鬼
第六十一章棕毛精怪也下落不明當了野鬼
吆喝着要領賞的人越圍越緊,近在咫尺。
棕毛鬼怪竄到了溪河邊緣,尋到一個好的去處,跳了下去,滾滾河水將他沖向河的中心,激流把他打開老遠。
追逐上來的人眼看着棕毛鬼怪下了水,只好在河岸上猶猶豫豫。
里正在不遠處敲響銅鑼。衙役和官差尖聲叫喚道:
「勇士們跟着這棕毛鬼怪跳河呀,你們這麼多人還抓不住他一個死鬼!」
「知縣大老爺賞三塊銀元,真的是三塊銀元!」
河岸上的人還在猶猶豫豫。
有人搖頭晃腦,看着河水奔騰則下,一個巨大的旋渦在河面上翻動,不夠生生不已怯意。
「人家都被衝下去了,我們再下去,怕抓不到他一根棕毛?」
有人回頭望了望竹林外面,沖官差衙役和里正咒罵了一句。
「三塊銀元?你剛才還說是一塊銀元呢,只怕到了姚眼鏡那裏,連一個銅板也沒有的!···那個活該剝皮熬湯的傢伙!」
「把我們這些窮鬼當猴子耍,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也有人生出來幾分理智與冷靜,似乎在急流奔涌面前產生了退縮的情緒,畢竟,一切好奇的熱情並不能夠讓人飽肚子。
「我們都餓着呢,肚皮貼肚皮的,往河裏去送死?」
官差衙役正往竹林里鑽,他們避開那一叢荊棘刺蓬,用手中的鬼頭大刀和長槍開路,向這邊探索過來。
里正也進了竹林,但他沒走幾步就踩上了竹樁,那竹樁的茬子穿過鞋底,直接扎進了他的腳心。
里正痛得哎喲直叫喚,人就歪倒了哭天喊地。
河岸上的人和竹林外面的人都一時解氣,看到一處熱鬧。
里正管不得平時的所謂體面,一屁股坐到地上,丟下銅鑼,抱着腿腳,鬼哭狼嚎。
「殺豬了,殺豬了呀,快來吃豬肉!」
有人幸災樂禍,甚至鼓掌助興。
「吃回鍋肉呀,加上青辣椒,就當過個小年!」
「燉骨頭湯吧,里正的骨頭也比燒火棍的香,棕毛鬼怪的骨頭不出味道!」
「你家過小年吃了回鍋肉?骨頭燉蘿蔔湯就算是享福!」
圍觀的人陸續在竹林邊聚集,他們對於活捉棕毛鬼怪的熱情在這時候開始消退。
突然有了新有目標,正好可以延續他們對於新奇的渴望。
官差和衙役這會兒管不了里正,各自用手裏的兵器開路,嘴巴里喊叫着為已經追趕到河邊的人鼓勁。
「你們真是一群傻瓜,要是不把這棕毛鬼怪捉拿歸案的話,知縣大老爺今年會增加你們的賦稅和捐款,看你們的日子怎麼這下去?」
「有了大賞還不去搶,你們才是豬!」
這時候,守在河邊的人就重新被鼓動起來。
人在河邊上也越聚越多。
其實,他們嘴巴上跟官差衙役斗,眼睛一直是盯着河面的,有人心裏發忤,也有人心裏生癢。
大家喝仙溪河水長大,不是被仙溪河的一個波濤旋渦嚇大的。
再說,窮人的命不值錢,真要是把燒火棍給逮到了,姚眼鏡能獎賞一籮筐新穀子也行呀,眼下青黃不接的,快要把活人給餓死了。
「快點下水呀,抓住了這棕毛鬼怪,衙門就獎賞,三個銀元,五個銀元,不在話下!」
官差揮動起鬼頭大刀,那刀面受到射進竹林的陽光照耀,閃閃發亮。
他比衙役先到河邊。
「你們若是不下水,不把棕毛鬼怪給抓起來剝了他的鬼皮,知縣大老爺就要剝你們的鬼皮,家家戶戶風景特別捐錢!你們出得起嗎?」
衙役手中的尖槍也明晃晃的,他低頭看着腳底下,一步一步向河邊逼緊。
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脫下了粗布破爛衣衫,叮囑旁邊的人道:
「你反正水性差,下水就成了落水鬼,幫我看好衣衫,別讓窮鬼給偷了去,得抓到棕毛鬼怪,得了賞銀,自然有你的一份,好不?」
說話間,他已經開始把破爛衣衫從上往下剮,露出一堆皮包骨頭。
旁邊的正要猶豫,看他行動起來,就坡下驢道:
「這倒是好,我幫你看着,只是你要活見人,死見屍,別反是讓棕毛鬼怪吃了,當個落水鬼回來找我算賬!」
這人回復間,尋不參別人已經跳進溪河裏,激流將他沖開老遠,大家目睹他消逝在波濤洶湧之中。
官差的鬼頭大刀在他們面前晃動,嘴裏一個勁催促他們下水。
「你們快下水呀,讓他一個人搶了頭功,獨吞那三塊五塊銀元,會後悔一輩子的!」
這些人的眼神都盯在河面上,有人尋找棕毛鬼怪燒火棍的蹤影,有的在看到剛才下水的那個人露出了腦殼。
「都下水吧,你們把個棕毛鬼包圍住,才能捉拿了他,河岸上的衣衫我們幫忙看着,看誰敢來偷,老子抓住了就當盜墓賊治罪!知縣大老爺衙門的死牢正好空着呢!」
或者因為有重賞的緣故,或者擔心捐款和增加賦稅,這些衣衫破爛的男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搖頭晃腦,終於禁不住硬逼利誘,勉強着脫了衣衫,跟着剛才那人陸續跳下水。
仙溪河邊長大的人,一個個都是浪里白條。
重賞之下的勇夫們,很快在河水裏形成包圍,他們像平時逮一條死魚一樣,一定要把這棕毛厲鬼從水裏撈出來,送到官府衙門討賞銀。
這個季節正好是仙溪河水溫暖的季節,
他們還算有經驗,下到河水裏就彙集到了一起,組合成一個圓圈,像一張大綱,一邊游水,一邊向著棕毛鬼怪出現過的河面轉過去。
下了水,河裏有人再也聽不到河岸上的銅鑼聲,也聽不到官差和衙役的嘰嘰喳喳的喊叫聲。
官差和衙役看到這群人聽信了自己,就心花怒放。
至少,他們回到衙門裏的時候,對知縣老爺有一個交待。
他們心得有數,逮到了這棕毛鬼怪,知縣大老爺不會給鄉民賞一分一毫,他一個鐵公雞、糖公雞,平時只想着從老百姓身上搜刮,佔便宜,哪裏會從褲腰帶里掏出真金白銀來孝敬一方窮鬼?
誰捉到了棕毛鬼怪,誰自個兒找知縣大老爺討賞錢去就好了。
那要看姚眼鏡的心緒怎麼樣了,若是他高興,我們這會兒喊了空口號,三塊銀元、甚至五塊銀元放空炮,他一時興起,賞你個三五個銅板也許不在話下。
若是碰到這姚眼鏡知縣老大人這些日子沒有進貢的,你倒要討賞錢,只怕會激起他衝冠一怒為銀元,就只好自討苦吃了。
自討苦吃也有不同的版本,或者挨一頓板子,喊爹叫娘一番,丟出衙門,自己去找瘡疤葯治療。
更甚者怕是要被治了罪,以擾亂治內秩序的罪名關進衙門的牢房,像紅皮老鼠和大卦佬牛屎餅餅,還有船裁縫、老鐵匠一樣,讓衙門當肥豬喂一日子,那就要傾家蕩產了。
若要是抓不到這棕毛鬼怪呢,他們可以打道回府,向知縣大老爺一個交待。
至於怎樣的向鄉民們攤派捐款之類,那全要看姚眼鏡的心境了。
這會兒他的心境好不到哪裏去,知府大人正向他攤派呢。
一個知縣大老爺,雖然是朝廷命官,卻也是度日如年呀。
官差和衙役在河岸上守了好久,里正因為被竹樁紮腳的原因,只好讓人用了草藥,坐在河邊的一塊石頭上陪着官差和衙役,用忠於職守來完成這個任務。
這會兒他的傷口疼痛,他一身顫抖,牙齒打戰。
自認為水性一般的人,沒敢下水。
官差和衙役催促他們也沒用,這河面下是個深潭,沒有熟練的手段,只顧逞一時英雄,說不定會當了落水鬼的。
於是,一大堆人成了隔岸觀火的看客。
那些不分前後跳下水的人在浪濤澎湃中搏擊,倒是一曲精彩。
但是,他們的努力白費了,像折騰一場比賽,卻沒有逮到棕毛鬼怪,甚至連他的鬼影子再也沒有找到。
才下水時,他們對自己信心滿滿,在河水裏百折不撓以後,他們漸漸地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於是,認可了眼前的事實。
反過來,他們對燒火棍爛頭的水性深信不疑,勝過了對自己水性的深信不疑。Z.br>
仙溪河救了這個應該被點天燈的傢伙,大家只好在各自的夢境裏剝他的鬼皮,燉他的骨頭湯喝。
跟船裁縫的大徒弟一樣,這傢伙應該被大水衝到小河口,進了資江,進了洞庭湖,進了長江,餵魚喂蝦去了。
到晌午的時候,官差和衙役,還有里正看到下水的已經游水到遠處去了,才死了心,無精打采地打道回府。
看到官差衙役和里正走了,河邊上看熱鬧的人才肯陸續散去。
里正是讓人背着他回家的。
那竹樁也是了得,從他的腳板心扎進,穿透到他的腳背上鑽出來,幫助他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竹類兒給拔出來。
這回,里正是得了紅利了。
憑也吃了這苦頭,料定那姚眼鏡知縣大人是會饒過他的。
官差衙役把這個情況通報給了知縣大老爺姚眼鏡。
知縣大老爺除了臭罵一頓自己的部下外,也無可奈何。
石橋人得到一次看熱鬧的機會,卻也同時失去了一個湊更好熱鬧的機會。
石橋人真幸運,石橋人真的不幸啊。
卻說這石橋,以仙溪河為界,分為河東河西兩個板塊。
由石橋聯接着,河東一片平地跟南豐山相接,河西這邊是廣闊無垠的田野。
河東的南街北街,聚集着手藝人。
前面說過,有船裁縫、劉鐵匠、棕刷子、華篾片、道木師等等。
河東這邊首要的當然是縣府衙門,散佈在衙門周邊的南街北街,住着生意人、力夫等等。
劉大鎚子那五大三粗的娘子,本是跟着鄉民們上了石橋,過了仙溪河,要到爛茅屋幫着抓棕毛鬼怪的。
這是每個家庭應盡的義務。、
上了石橋的鄉規民約。
她拿起打鐵的鐵鎚要出門,讓老鐵匠給吼住了。
老鐵匠是親眼看到了棕毛鬼怪的,那是他從祖輩那裏聽到過的事情,卻親眼目睹,真是個奇迹。
可一聽說是燒火棍爛頭變的,他就心裏發毛。
娘子之所以對抓住棕毛鬼怪也像鄉鄰們一樣熱情,那完全是出於一個婦道人家喜歡看個熱情,操個閑心的緣故。
劉大鎚子也不好阻攔她,因為船裁縫的鮮花娘子守在門口等着這個肥物。
她可是劉大鎚子的恩人。
若不是這鮮花娘子給鐵匠鋪娘子出個好的主意,還有心甘情願為她那個,劉大鎚子不單單是傾家蕩產那麼簡單。
再說,鐵匠鋪娘子不止一次在劉大鎚子耳邊吹風,他劉大鎚子在衙門的死牢裏沒有受死罪,全是仗着鮮花娘子跟知縣大老爺求情的。
劉大鎚子只好容忍着自己的老婆,任由她跟着船裁縫的鮮花娘子咀嚼耳根。
反正,他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沒有可人的姿色,就是往人家衙門府第里送,那些當官差衙役的都不會看上眼,別說是知縣大老爺姚眼鏡了。
這不是個讓他稱心的女人,卻是個讓他放心的女人,也不是個讓人傷心的女人。
這就是劉大鎚子的福氣。
難怪他把鐵匠鋪子開得風生水起。
臨出門時,劉大鎚子從五大三粗的娘子手上奪下了大鐵鎚,塞給她一把小鐵鎚。
這樣一來,五大三粗的娘子跟着鮮花娘子出門,襯托出美麗和醜陋,卻不會讓所有人笑掉大牙。
兩個女人嘻嘻哈哈走了,街道上還有人在等着她倆呢。
女人在看熱鬧這件事上會表現一致。
河東的人起到河西,起到爛茅屋時,這熱鬧的喜劇已經接近尾聲。
鮮花娘子和鐵匠鋪娘子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她倆跟所有的東街人一樣,得到了棕毛鬼怪跳河的信息,趕緊往回走,快速來到大橋上,想親眼看到棕毛鬼怪從石橋下的河面上漂過。
那一定是個好的熱鬧,真應該飽個眼福。
於是,那些在爛茅屋聚集的人,不約而同地趕回到大橋上來,大橋上聚集好多的人。
大家堅守陣地,眼睛一直盯着橋下的河面,不肯眨眼,捨不得離開。
事實讓他們失望,所有人都沒有看到棕毛鬼怪從橋下的水面上漂過。
到了天黑,大家還是不肯死心,卻開始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棕毛鬼怪已經像船裁縫的大徒弟一樣,成了一個新的落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