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最尷尬的時刻
第二天早上起床,邱天朗的頭有點痛,昨晚坐在酒吧里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回的房間。
服務生送來了行政套房裏的專屬早餐,油膩的煎蛋和烤腸配上奶油蘑菇湯,屬實是在刺激一個醉酒剛醒的中國胃。邱天朗忍着頭痛沖了個澡,換上件舒適的t恤,打算去餐廳里看看。
“楚陽姐,這裏的早餐真是太棒啦!”小藝拿了各式各樣的早點,興奮地擺盤拍照。.
程楚陽嘗了一口,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空了一晚上的肚子,吃到美味的早餐真是太滿足了。”
邱天朗剛到餐廳,看到的就是她吃着早餐傻笑的畫面。
程楚陽把頭髮盤了起來,露出光潔修長的脖頸。她一邊吃飯,一邊和對面的人喋喋不休,時常傳來鈴鐺般輕盈的笑聲。和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撒在她的身上,彎成月牙的雙眼折射出閃亮的光輝。
邱天朗之前最喜歡看她這樣笑,像一隻慵懶愜意的小狐狸。
程楚陽也注意到了在吧枱旁愣神的男人。
穿着t恤和牛仔的邱天朗像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沒有定型的頭髮柔軟地趴在額頭,少了幾分平日裏的鋒利,完全沒有昨晚的盛氣凌人和陰鷙。
邱天朗走到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一口熱美式下肚,頭痛終於有所緩解。服務生給他送來了兩個蔬菜三明治,他食不知味地給吞了,就着一杯咖啡,在餐廳刷了半個小時的手機看郵件。
他知道程楚陽注意到他了,但對方顯然懶得搭話,一直到他把工作郵箱刷得再也沒有“未讀消息”,她也沒有來打個招呼。
程楚陽是真的不想去。
每每想起昨晚的畫面,她的臉頰都一陣發燙。她既為對方的冒犯而惱怒,又祈禱邱天朗清醒后不要再記得自己當時的責罵。酒醒后的邱天朗也不知道還記得多少,那她也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吧。
這兩個人各有各的心思,不過最終決定的結果一樣,都決定當對方是空氣,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之後的兩天,兩人都無事發生。
清醒過後的邱天朗還是吩咐賈士亭預定了周四回國的機票處理優思的難題。
“邱總,咱們的飛機18小時之後到國內,接機的車都已經安排好了。對了,銷售部說他們已經把會談需要的材料都準備好發您郵箱了。”
末了,賈士亭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嘴,“我剛剛在排隊登機的時候遇到程小姐了,原來她和我們一班飛機。”
“嗯,”聽筒里傳來邱天朗毫無波瀾的聲音,“過會兒見。”
賈士亭看着掛斷的界面,無奈地嘆了口氣。經濟艙里人流涌動,狹窄的過道里擠滿了剛登機和安置行李的乘客。
經濟艙自然比不上老闆的頭等艙寬闊舒適,但是按照公司的報銷標準,打工人賈士亭只能兢兢業業地安排好老闆,再灰溜溜地回來自己那擁擠的座位。
沒想到登機時遇到了程楚陽。
想着邱天朗最近的異樣,賈士亭決定還是旁敲側擊地給老闆透露一下。畢竟作為一個期待升職加薪的秘書,他希望自己能全方位為老闆解決難題。
邱天朗本打算先工作然後再小憩一會兒,誰知他盯着報告許久,腦子裏卻跟亂碼似的,怎麼也專註不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點開了程楚陽的微信。
聊天記錄早就刪除了,這一年來偶爾在朋友圈裏能看到她的蹤跡。她平時很少發動態,只轉發公司的訊息和一些社會新聞。
邱天朗每次刷到她的消息,心裏頭都要悶一會兒。他總覺得對方這些無關緊要的訊息,是對自己的一個挑釁,不斷提醒他——程楚陽什麼都不在乎。
倘若程楚陽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
分開后,不是沒想過刪除或者屏蔽對方的微信,但想到日後的工作還有需要溝通的地方,程楚陽索性就留着對方的微信,一切照常。
她無比堅信,自己只是邱天朗人生道路上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隨着時間的流逝,對方一定會忘記這臨時起意的任性,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18小時后,飛機準點抵達了靖城機場。好不容易靜下心來睡了一個小時的邱天朗,迷迷糊糊地拿上手提包下了飛機。
回過神來,他已經跟着人群走到了出口。
賈士亭看到他時,着實嚇了一跳,不明白這個走vip通道的人為什麼會擠在人群里。
“邱總,”他趕緊走上前去,拿過老闆的包,“您怎麼走這兒來了?”話音剛落,便看見程楚陽從洗手間裏出來,兩伙人撞個正着。
賈士亭心裏突然跟明鏡似的,主動打招呼:“程小姐,上午好。”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把程楚陽折磨了夠,雜亂的頭髮和褶皺的外衣,讓她現在抵觸一切社交。
她敷衍地回了一句“早上好”,沒有與兩人深談的打算,轉身便要離開。
現實生活中有個奇特的規律,當你蓬頭垢面時,一定會遭遇人生最尷尬的一刻。程楚陽之前不信,但今天,老天爺好像鉚足了勁想讓她深刻認識這個真理。
在出口處,程楚陽看到了馮睿。
馮睿今天穿了一身筆挺的西服,明顯精心裝扮過,在風塵僕僕的旅客中顯得出類拔萃,吸引了不少小姑娘頻頻駐足。
程楚陽感到一陣麻煩,低下頭企圖在人群中矇混過去。
哪知對方早已鎖定了她,信步向前。
“昨天我和旭麗姐吃飯,她告訴我,你是今天的飛機。”馮睿故意湊近她面前,低頭說道。
程楚陽非常慶幸自己剛才在洗手間刷了牙、洗了臉,雖然不夠精緻,但好歹乾淨整潔,不至於讓她在最不想見到的人的面前失了體面。
馮睿離得很近,熟悉的古龍水味道飄進她的鼻腔,她不適地揉了揉鼻子,默默退後了兩步。
如果說邱天朗剛才是遊離在狀況外,那麼在馮睿出現的那一刻,他的靈魂便立刻回到了身體裏。一股滔天的怒意從他的心頭湧上來,逐漸淹沒他的理智。
他飛速走到兩人身邊,語氣怪異地說道:“程小姐,原來有人來接你啊。”
邱天朗刻意站在程楚陽的身邊,擺弄着手提行李箱,那模樣,彷彿是他倆一起從國外回來。
程楚陽沒回答他,只覺得頭皮發麻,也與他拉開了些距離。
這些細節都被馮睿看在眼裏,他朝邱天朗戲謔地一笑,而後自然地想拿過程楚陽的背包,溫柔地說道:“旭麗姐讓我來接你,我訂了你以前最喜歡吃的餐廳,咱們先去吃飯吧。”
程楚陽從他手裏拿回背包,客氣地搖頭拒絕:“謝謝你,不用了。”
聽到她疏離的口氣,邱天朗突然覺得心裏暢快了些,正好看到賈士亭向他示意接機的車到了。
“我的車到了,我送你和小藝吧。”邱天朗道。
程楚陽警鈴大作:這是什麼情況,這麼狗血的電視劇為什麼會發生在我的身上?還是要在我坐了18個小時飛機衣衫不整、容貌不佳的時候。
她實在是對這兩位閑着沒事幹的祖宗感到厭煩,忍不住皺眉。
幸好小藝機靈,在遠處看到她楚陽姐的兩難境地,趕緊解場:“楚陽姐,行李拿到啦,我叫的車也到了!”
程楚陽趕忙跑到小藝身邊拉起行李箱,“謝謝各位,我們先走一步,再見。”一口氣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跑路,生怕遲一秒就被拉回尷尬的現場。
“小藝,謝謝你。”程楚陽一邊走一邊低聲向小藝道謝。
小藝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沒事兒楚陽姐,你就是太漂亮了,老有人追着你。”
在車裏吹了一會兒空調,邱天朗終於平靜了下來。
窗外,程楚陽和小藝終於排到了出租車。他輕笑了一下,不是不明白她找的借口,但他就是覺得拆穿她沒意思,或者說,知道真相會沒意思。
一年了,很多事情都會發生變化。邱天朗也明白了,原來只要刻意迴避,哪怕在同一個城市,兩個人也不會有一點見面的機會。
這一年裏,程楚陽發生了什麼?她和馮睿又是什麼關係?她為了馮睿拒絕自己,怎麼現在兩人的關係如此疏離?
司機發動汽車,窗外的風景飛速流動,偶有飛機臨空而過。
邱天朗想起,那時他開車送程楚陽去機場,也是這般景色。他偷看她的眉眼,情難自禁,很想吻她。
最終邱天朗難抵旅途的疲憊,不知不覺陷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