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循環 (12)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循環 (12)

即便是在刺骨的凜寒風雨,也沒能讓福克斯的躁狂心靈冷靜下來,越是接近卡斯里安府,他的內心愈發混亂。

所幸亞諾的記性很好,而在晉陞之後記憶更加通明。

對於他而言,將長串句子壓縮提取簡化是一項基本功。

在剎那之間,他已經把剛才神父那一長串回答在腦中壓縮提煉成,並邊聽着神父的敘述邊紙筆記錄下來。

1不知失火的具體時間,2七點準時禱告,3十月三號上午禱告,4禱告時聞到焦糊味,5發現煙霧從雜物間門底瀰漫出來,6這時才發現不對勁,7發現火勢連天,8普通老人,9無法阻止火災,10周圍沒有小河流,11地處偏僻,12附近幾個村民在禮拜天才過來禱告,13我只能儘可能拿出禮拜堂的東西,14禮拜堂里沒有什麼貴重的財物,15我最後跑到伊洛韋恩區請求居民幫助。

亞諾回憶起之前對居民的詢問,在車上對伊洛韋恩區的探討,以及對於撒謊動機的辨認。

聲音的源頭無疑是那位先前被約恩叫去搜尋周圍地帶的男警員。

而此刻他再度呼喊道:

“嘿!夥計!快過來看看!”

那道喊聲突破雨水與林木的阻礙,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找到有用的情報了嗎?”銀髮男子問向剛從樓梯上爬上來的理查德。

“算是吧。”理查德將掛在胸前的汽燈取下,遞給銀髮男子。

“怎麼樣?”他接過汽燈,放在桌上。

“挺麻煩的。”說是這樣說,不過理查德的神情倒也沒有太大變化,“我走了。”

“什麼時候一起喝一杯?”

“下回吧。”理查德咣當一聲關上了門,離開了房間。

“還是老樣子啊。”銀髮男子邊嘀咕,邊鎖上柜子。

他接着走到窗邊,想要望着後院,放鬆放鬆眼睛。

不過窗戶被那接連不斷、噼啪作響的嘈雜雨水沖刷成一片模糊,讓他看不清窗外的事物。

見此他莫名感嘆一句:

“雨越來越大了……”

——

雨珠穿過房屋的夾縫,打在森格·拉朗手持之傘上,發出噼啪聲響,接着從傘緣滑落到地面,以水窪的一陣波瀾為終曲,結束了它的餘生。

那一輛運着乾草的馬車比起其他載人馬車,更容易引起路人注意,因此追溯源頭不是太難之事,一位受雇於警方的偵探追查到了那輛馬車最後被人目擊的地方——亞維蘭東南郊區的多斯豪斯肯街區。

這裏有一位居民聲稱自己在晚上七點半左右見到了一輛運草馬車,不過他沒看清車夫的臉,只記得車夫好像戴着一頂棕色氈帽,而其他特徵,他也沒有過多注意和記憶,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路人,不出意外的話,可能過兩天就徹底忘之腦後,不過他接着用不確定的語氣說到馬的毛髮是黑棕色的。

但奇怪的地方就來了。

這位偵探和森格特地詢問了幾條周邊通往伊洛韋恩區街道的居民,但沒有人能夠給出有用的線索,畢竟那裏的居民很早就睡覺了,為數不多幾個較晚入眠的,也基本上沒注意過街道。

不得已之下,幾個警員直接對着周邊住宅進行排查工作,畢竟馬車這麼大的東西,想藏在市街里,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

而這麼大的一輛馬車,顯然不可能不翼而飛。

在花費一番工夫后,他們終於在一間有着簡陋內院的老式雙層房前找到了那輛載物馬車,那車身低調地擺放在牆角,而其後方正好盛滿了乾草,如果不進內院探看,還真會忽略掉這輛馬車。

而一匹黑棕交映的精瘦馬匹此刻正在內院裏嚼着木盆子裏的乾草,側目漠不關心地注視着進入內院不速之客。

“嘿!終於給我們找到了!跟那位證人說的一樣,就是這匹馬!”森格旁邊那位被稱為“正直約恩”的中年發福偵探興高采烈地說道。

他是一位受雇於警方,同來協助調查這起案子的私家偵探。

“哈哈!拉朗先生,我想我們很快就能夠將那該死的罪犯繩之以法!”約恩來回搓手,興奮地對着森格說道。

似乎他已經篤信了接下來事情發展會是何種走向。

而後者懶得搭理他,不過約恩也不當回事,接着他扭頭壓低聲音,煞有介事地對着旁邊幾位警員說道:

“嘿,先生們,拿起武器,免得兇手負隅頑抗,我們不能鬧出太大動靜,免得他見狀不妙逃跑了。”

不過用不着他提醒,面對那殺害自己同事的兇殘罪犯,那三位警員自然也是加大警惕,一個個取出左輪,悄無聲息地關掉保險。

而森格走到一側屋檐下方,收起雨傘,同樣取出了手槍,關掉保險,拉動套筒手動上膛。

“哈?他那邊還真的有收穫?”約恩一臉詫異地說道。

他沒指望這位年輕的男警員能有所發現,只是隨便給他指派了一件事情做。

畢竟看管湯姆老警員一個人就夠了,而清掃和探查現場工作,多一個人有些多餘,於是約恩就讓他自由搜尋,而自己搜查完現場后也打算繼續搜尋一遍周圍地帶,算是重複搜尋了一遍,這樣做顯然更有效率。

不過目前看來,這位年輕的男警員眼力不錯,他那邊到底是有什麼發現?約恩在心裏思量着……

但不管如此,自己該過去看看。

他拋掉手邊拔除掉的雜草,站立起來。

而早已反應過來的森格則是回頭給後方的老警員使了個眼色,接着對着約恩說道:..

“走吧。”

不多廢話,他們踏過蔓生的雜草,目光掃視着地面,在謹慎邁步、小心探查的同時向著警員靠近。

而後者又招呼了一遍,似乎擔心自己的話語沒被眾人聽見。

“來了來了!”約恩回聲呼應道。

聲音就在他們前頭,實際他們之間的距離也不遠,也就十幾米的距離,不過由於林木蔥鬱分佈,而地面也基本上被各種草本植物覆蓋。而三三兩兩的高聳蕨類,也伴隨樹枝上垂落的蔓生藤蔓一同佔據着外來者的視線,再加上二人還撐着傘。

因此在這有些逼仄的空間裏,行動起來不怎麼便利。

至少想要在這裏直來直往是一件不太現實的事情。

“嘿,他工作挺認真,都搜到這裏頭去了。”走在前頭的約恩看着地上的鮮明腳印,接著說道,“他的鞋印還挺明顯,嗯……沒想到還得從這裏走。”

約恩突然停下,接着側過身子,讓森格得以看見他前方的空間。

他可以排除10、11、15這三條,因為有些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實,並且對於這三條,對面沒有撒謊的必要。

那麼就剩下十二條證詞。

然而剩下十二條中,有一條或者數條謊言。

到底是哪一條?

短時間內,他沒有太多思考的餘地,顯然不能立即得出結論。

更何況連續的使用掘秘人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連接不斷地激活這份能力會他頭疼加劇,逐漸開始出現耳鳴現象,這讓他無法專註於理性推理。

“大概還能持續十幾分鐘……”亞諾凝聚精神,試圖擺脫耳旁的嘈雜噪音。

卡莎也很清楚亞諾·克林的能力以及代價,不用亞諾特意提醒,她就接着抓緊問道:

“我對這個禮拜堂的歷史感興趣,也對您的過往經歷有些好奇,您能詳細地跟我們說一說嗎?”

“當然,我很樂意,不過請給我一些時間。”塞內加登點頭,接着陷入一陣沉思。

對於這樣的一位老者而言,顯然記憶沒有這麼通明,在須臾之後,終於想起來了有關這座禮拜堂過往的記憶。

他摩挲着鬍子道:

“其實禮拜堂和平房都是我用了自己積蓄建起來的,這其中因果緣由說起來有些漫長,不妨就此講講我的往事吧。”

“但我的往事回憶起來很長……很長……你們願意聽我講上十來分鐘嗎?”

眾人自然沒有理由拒絕,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他的眼中充盈着對往事的懷念與追憶,緩緩敘述道:

“我並不是亞維蘭本地人,或者說,我不是安俄特雷拉人,我出生在洛國南部,臨近國境線的一座小城裏,家庭世代經商,家境優越,我的童年生活算是過的舒適,但是在公曆年元年發生的那一場七年戰爭,徹底地改變了我的未來。

“對於這場戰爭的起因以及經過,我想在座的閣下們都耳聞能詳,我就不詳細述說了,作為實力並不強盛、且疆域與安俄特雷拉最為接近的索萊赫斯的附屬小國,自然率先成為進攻對象。”

“那個邊境城市被安俄特雷拉軍隊重重包圍,淪落為淪陷區。”

“若只是這樣,到其實沒有什麼問題,雖然物資管控緊張,但當地居民還不至於直接餓死,更何況安俄特雷拉軍隊不殺平民,直接淪陷,也免遭戰火對於城市的破壞與對於平民的誤傷,而安俄特雷拉也在當地改組了管理機構。”

“但是那天夜裏,九月九號的那天夜裏,一切都改變了。”神父開始激動起來。

“當我用完日漸拮据的晚餐,正要回到二樓睡覺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房門。”

“我的母親示意我自己上樓,而我的父親去打開房門。”

“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迎來的不是安心的入眠,而是一聲槍響、痛苦的悶聲、喊叫、尖叫,諸如這些讓人於心不安的事物。”

“一夜過去,我的雙親都死於非命,而我也被逮捕,關入監獄。”

騎馬進入馬棚,他動作焦灼地脫下雨披,顧不上擦拭臉上的雨水,下馬連繩子都顧不上拴上,急迫地走向克登斯,語氣急促地問道:

“現在怎麼樣了?我兄長的墓穴怎麼樣了?”

見克登斯有些不知所措,福克斯強行壓制住自己爆粗口的慾望,再度震聲發問:

“請回答我,警察!”

福克斯暴躁的語氣讓克登斯腦子有些卡殼。

克登斯愣了會,說道:

“額……冷靜一點,先生,請冷靜,我是說……”

“去你媽的!”

福克斯撂下這麼一句粗口,從馬棚跑向著庭園,連傘都顧不上撐一把,任憑雨水肆虐。

“抱歉,老爺他實在是有些焦躁,畢竟這麼大的事情,很難冷靜下來。”管家給馬拴上繩子,接着對着警員說道,“麻煩你看一下馬。”

然後他拾起掛在一側的黑傘,撐開后立即跑了出去,留下克登斯一人。

“嗯,這就是前七、八分鐘發生的事情。”克登斯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簡單複述了一下。

而其餘人在旁聽的時候早已拿好雨傘和手提箱,等到克登斯把事情講完,亞諾撐開雨傘,對他說道:

“好了,一起過去吧,你也沒必要在這裏守着了。”

正同范德林特話語的中斷,腳步聲也恰好停止——有誰到了辦公廳門外。

果不其然,一位後勤人員推門而入對着眾人說道:

“基地門前又來了一位中間人以及一位警員,前者以前來過基地,所以我認得,後者我沒見過。那位中間人說自己身旁那位警員想要轉告給警長一件事關緊急的消息,而自己是給他帶路的,需要我把他們全部帶上來嗎?”

“找我?”范德林特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他是自己一個人坐馬車到周邊街道,接着步行過來,畢竟交流一下情報,不需要帶着手下一同過來。

而對於調查員基地所在地點,雖然沒有強制要求過要嚴格保密,但是居於暗中,保持低調算是組織里一貫而來的準則,因此普通人不知道基地所在地點,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也基於這一點,了解理智之門這個組織的,只有那麼一小撮人。

而對於事關緊要的消息,范德林特壓根沒有頭緒。

其餘人也思索着那位警員和中間人的來因——是調查有了進展?還是事態愈發惡劣?

“讓他們全部上來吧。”理查德如此說道。

無論如何,接下來事態又有一些變數了,這是毋庸置疑之事。

後勤人員接着下樓把那兩位不速之客帶來上來。

走在前面的一位是一位穿着棕灰色外套,戴着一頂軟氈帽的青年男性,他帽檐下目光坦然自在,對着各人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從他那表現來看,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

而跟在他後面那位穿着警服的是另一位警員警員。

那個體型有些發福的中年警員剛剛踏入房間,理查德就立即認出了他是自己的一位下屬:

“恩布爾都?你不是在卡斯里安府做搜查工作嗎?怎麼到這裏來了?”

恩布爾都臉色發紅,邊吁呼着氣,邊拿着手帕擦拭臉上的汗水,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是的……范德林特警長,出事了。”

而另一邊丁白曙默默地觀察着兩位來者,他銳敏地注意到這位警員的鞋和褲腳帶上不少泥痕水跡,正常行程顯然不會沾染成這麼嚴重,相對之下,那位未曾謀面的“中間人”倒是衣着素凈,神色也自然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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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邊界的探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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