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做假證,我是專業的
和商隊分別之後,白芨花了三錢銀子和人拼了個馬的,從州府淮寧一路坐到寧水縣城。
作為自己今後的大本營,也是唯一能夠自由活動的地方,縣城格局是必須了解的。等戶籍落下之後,再想出寧水縣,就必須打報告了。
這是一個典型的小城,與後世的鄉鎮街道差不多,九十年代的那種,什麼都有的賣,賣的就那些。
眼看天色不早,白芨在縣城唯一一家客棧開了間上房,一百文,包晚餐,隨便對付了一頓,就開始干正事。
去皮、量尺、切塊、打磨、雕刻,一套動作下來,稍稍撿回了以前的狀態。
切了幾年土豆,雕了上千個南瓜、胡蘿蔔,臨出師卻環境大變,到最後硬是用刀刻了十年的人頭。做學徒的時候,師傅每天拎着大鐵勺瘋狂敲鍋,「花都雕不會,你能做啥子,砍腦殼嗦?」..
真是一語成讖!
要仿造印章其實很難,但要弄個一次性的來糊弄,卻很簡單。南瓜的可塑性極強,最適合用來干這個。
先拿一張輕薄的白紙,以最上等的宣紙為佳,覆蓋在文書上面。用炭筆輕輕描摹出大印的形狀,之後翻過來貼在尺寸吻合的南瓜上面。
小刀一點點剔掉表層的瓜肉,刻刀沿着邊緣向里收縮滑動,三圈過後,印章邊緣的凹槽就出來了。接着仔細對比上面的痕迹,一點點沿着圖形走,只要刀線不斷,就算成功。
大概是天天用刀砍人的緣故,白芨只用了一塊南瓜,印章就成型了。然後,她又仔細核驗,修調了一些細微的部分。
由於南瓜會縮水,做好印章之後必須快速用完,多等一刻都可能會出現破綻。
試了幾次,從肉眼上已經很難辨別兩者有什麼不同,白芨乾脆地在文書上蓋好大印,順便把那份空白的也給蓋了。
此刻,桌上就有了兩份文書,一份是把白大丫的戶口落在白滿倉的名下,一份是在前山村單獨立戶,類似女戶那種。
完美!
第二天,白芨早早來到縣衙,堵住了要出門辦事的汪縣令,並假借興平侯府的威勢,坐在了縣衙公堂里。
汪白軒在這裏主政三年,這是第二次接觸有關興平侯府的事情。上一次是幫一個叫白大丫的女子開出路引,這一回卻要幫白大丫落戶。
「白小姐,這個白大丫的戶籍還在的。」
白芨:……
自己搞了個寂寞?也就是說只要人換過來就行,戶籍不用動?那怎麼可以,大興律法不能白看啊。
「大人,侯爺只給了我這個,說您看了就會明白的。」
看了就明白?汪縣令一頭霧水,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向印章。
稽核司?
之前他都沒有注意,這份文書並不是戶籍司的印章,居然是稽核司的,這?
戶籍、稅課、度支、稽核,這四個戶部司署權力從小到大。但凡當官,別的部門可以不知道,但吏部考功司和戶部稽核司是一定要熟悉的,一個決定你能不能陞官,一個決定你能不能拿到工資。
「白小姐,還請安坐片刻,我去去就來。」
白芨裝起來也是很有范的,狐假虎威這一套用得比誰都溜。都離京城一千多里地了,誰知道自己藉著侯府的名義幹了什麼,先立足下來再說。她就不相信,一個七品縣令敢去侯府對質。
汪縣令急忙跑到後堂,找到自己的幕僚商議。
「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孫主簿沉吟片刻,說道:「侯府明顯沒有放棄這位小姐,戶籍單立出來,白家就不能拿白小姐的婚事做文章。」
汪縣令恍然大悟,可還是有些不解,問道:「那為何要找稽核司,這樣顯得重視?」
「大人,你不清楚這裏面的門道。家中高堂健在,閨中女子如何單立門戶?戶籍司是不可能開出這種文書的,只有稽核司才有這個特權。由於這不合規矩,所以不在公文中寫明。」孫主簿是寧水土著,顯然更為了解戶籍方面的潛規則。
「哦,原來如此。那要以何種緣由給她立戶?」
「這就是白小姐說的意思,侯爺把這個問題拋給咱們了。」
汪縣令在後堂轉了幾圈,突然一拍巴掌,笑道:「白家白大丫已然去往京城,這位小姐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白大丫,我們只認戶部文書,又不認識人。」
孫主簿也反應過來,跟着大人一起笑,「是極,這位小姐是戶部讓我們安置的,只是名字叫白大丫而已,又沒說她是白家的閨女。」
「對,就按遷移人口處理,戶籍落在前山村,明面上和白家沒有關係。」
「大人,妙啊。」
既然有了可行的辦法,處理起來就是走個程序而已。縣衙收了戶部公文,給白芨單獨開了一個戶頭,發放了新的身份文書。
「白小姐,這是屬於你的文牒,還請妥善保管。」
「多謝大人體恤,您公務繁忙,小女子就不打擾了,告辭。」
「不送。」
走出縣衙,白芨拿着新的身份文件,對這個世界居然有了一種詭秘的歸屬感,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摸了摸鎮門的石獅,隨即客串了一把神棍:兩個月後,縣衙庫房起火,燒毀了部分庫檔。為謄錄戶籍檔案,汪縣令命鄉民帶上身份文書前來縣衙,彼時,白大丫改名白芨。由於重新建檔,白家白大丫空有文書無真人到場,予以銷戶處理。不幸的是,戶部稽核司的文書也燒掉了呢!
「月黑風高夜啊,殺人放火天,帶上小火種喲,朝那縣衙沖……」
白芨哼着歪歌,一步一跳地回到了客棧。
想用戶籍控制老子,你們怕不是想屁吃。也不知道是哪個蠢才生出來的主意,這親娘都沒死,居然要把自己放到大伯名下,不是明晃晃在說我要算計你嗎?
辣雞!
出城後向東二十里,拐過大彎,看到一棵歪脖子樹,那裏就是前山村了。
白芨坐在牛車上,牢記車把式的指路經,默默將周邊的環境印入腦海。
先是驢,而後馬,現在是牛,好像除了騾子,自己坐了個遍?也不知道在大興朝,騾子有沒有大規模使用,可能算一個商機。
「姑娘,你去我們村走親戚啊?」
「不是,縣太爺把我分到你們村了。」
「啊?」
原本就隨便搭兩句話,沒想到突然聽到這麼爆炸的消息,同車的大娘大姐都傻眼了,就連車把式都勒停了牛車,準備看熱鬧。
白芨對他這種安全駕駛的意識,給予了高度的讚揚和肯定。可是大爺,天都要黑了哦,咱是不是該趕回去吃飯了?
面對一眾好奇的眼神,她只好拿出剛到手的文書,在眾人眼前晃了晃。
「真的是誒!」
「狗蛋娘,說得跟你認字一樣,你看得懂嗎?」
「放屁,老娘不識字還不會看章嗎,這蓋了章的東西還會假啊?」
「可別瞎說害人家小姑娘,弄假文書要被殺頭的。」
「你個碎嘴婆子,老娘開始就說了這是真的,懶得理你。」
一群人七八八舌好不熱鬧,自顧自聊得開心,把正主都丟一邊。車把式也心滿意足,終於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麼,拿起鞭子空甩了幾下。
牛車重新上路,車上的氛圍依舊熱烈,八卦只要開了頭,那就不是說停就能停的,除非有更大的八卦。
「誒,你們說,白大丫都走了幾個月了,怎麼都沒來封信呢?那陳婆子隔幾天就在村口等,還給人吹牛說孫女會寄銀子來。」
「哈哈,你信她?女娃是不如男娃重要,可咱們也不會糟踐人吧,好歹給起個大名,你看看他們家。」
「是哦,那一家子黑心的,連個草兒花兒都不給,把那麼大點的閨女當牲口使,還經常不給飯吃。」
「就是。我要是白大丫不報復就不錯了,還給你送銀子,牛糞吃多了吧?」
「瞎說什麼,白要是有牛糞還不趕緊丟田裏啊,她陳婆子捨得吃?這些都是給她寶貝大孫和小兒子攢的呢。」
這時車把式也不甘寂寞,回頭說了一句,「家也就老二是個好的,可惜了……」
說閑話歸說閑話,但一般都不會拿過世的人開玩笑,車把式這話一出等於把天給聊死了。正聊得興起,你突然來這麼一句,不是要把人給憋死嗎?
所以,白芨又成了話題中心。
「姑娘,你見過縣太爺嗎?」
「見過啊,文書就是他寫的。」
眾人:……
車上詭異地安靜了。
這小姑娘看着是個好的,怎麼滿嘴胡話呢,那人縣太爺還要親手寫字?
車把式每天都在縣城來回,見識要比這些衙門都不知道朝哪開的主婦多。聞言,他便問起汪縣令的長相。
白芨見有人搭梯子,不經意就把縣衙的佈局,還有一些僚屬什麼的都透露出來了。
車把式:……
不得了,這是個大人物啊。
「姑娘,來來,到這邊來坐。」
看到白芨坐上了村長專座,眾人覺得有些不對勁。趕車的白大爺與村長是堂兄弟,平時寧可少賺錢也絕不會讓出那個位置。
白大爺把人放好,滿面春風地抽了老黃牛一鞭子,眼中盡顯得意。這些個婆娘只知道碎嘴,問都不問就以為人家在吹牛,頭髮長見識短。
眾人:……
這白大河瘋了,連自己的寶貝都捨得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