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apter62
不過短短几個字卻狠狠砸進凌晚潯的心裏,他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沒有立刻回答路宴的問題,努力調整呼吸的頻率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路宴也沒有催促他,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動了動嘴唇不確定道:“愛......吧?”
路宴抿了口水果茶,微不可查地皺了皺,他將杯子推得稍遠一些,慢吞吞地問:“為什麼要遲疑?”
“我......我不確定我到底是愛他還是放不下過去十幾年的執着。”略微一頓,他無力地苦笑一聲:“我是不是很沒用?”
路晏伸手揉着他的發頂:“你能對一個人勇往直前十幾年誰敢說你沒用?你是我見過韌性最強的人。”
他猶豫地問:“真的?”
“嗯。”路晏堅定地點點頭,“回去面對他吧!”
“回去?”
凌晚潯怔愣片刻,打從心底開始抵觸,他還沒有做好回去面對一切的準備,下意識地皺眉,小臉上寫滿了抗拒。
路宴看着他一目了然的神情勸道:“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是晚潯,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自己的狀況,你的心病真的康復了嗎?如果好了你為什麼不敢去面對?如果沒好......心病還需心藥醫,只有敢於面對過往你才能獲得新生。”
“......”
凌晚潯眨巴眨巴眼睛,照路宴的言下之意是不管好沒好他都得回去?他都快被路宴的霸道言論給氣笑了,不過也奇迹般地安撫了他心裏的不安。
其實路宴說得他確實比誰都清楚明白,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很多事情明明知道該去做,可是內心深處的懼意就是會讓人望而止步,有些恐懼是刻在骨子裏的,不是你願意就能克服的,比如恐高,比如懼水。
還在沉思中就被手上突如其來的觸感給拉回現實,他看着自己的手被路宴的大手握在掌心裏捏了捏,身邊響起的是路宴好聽的聲音:
“我會陪着你的,我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傷害你,你能相信我嗎?”
“我......”
路宴瞭然,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我不會逼你的,你答應我好好考慮一下好嗎?”
對上對方堅定的雙眸,他鬼使神差地點點頭,輕聲道:“好。”
得到他的回答路宴笑彎了一雙桃花眼,他放開凌晚潯的手心情頗好:“我難得來一趟你不帶我去走走嗎?上回只在附近的海灘轉了轉,我都沒機會好好放鬆一下。”
凌晚潯嘴角扯出一個極小的幅度:“其實我也不太熟,不過可以一起去看看。”
路宴點點頭,他也猜到凌晚潯估計不會去玩的,大概三年來最多就是在附近走走罷了,他站起來伸了個腰:“那我們等吃了午飯休息一下就出發,晚飯不如就在外面吃吧,我想你大概也吃膩了Candice的手藝。”
“好。”
午休過後路宴特意囑咐了Candice不用給他們準備晚飯就帶着凌晚潯出門了,整個小島的面積差不多是京都的兩倍大,分割成了好幾個小鎮,不過環境卻跟京都那種大都會大相庭徑,小島上的街道並不寬闊,狹窄的巷子特別多,所以兩人也沒有開車,就這麼慢悠悠地在街頭漫步。
小島的綠植特別繁茂,街道兩旁的房子也都是比較矮小的,但是各家各戶的窗子陽台上都堆着大小不一的花盆,一眼望去能感受到極強的生命力,房子的外牆基本都是白色,整潔又乾淨,這兒無疑是個非常適合養病的地方。
路宴拉着凌晚潯坐上了雙層巴士,第二層是露天的,他們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徐徐而來的風吹得人特別舒服,凌晚潯臉上難得出現愜意的神情,他歪着頭問路宴:“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被他問的一愣,其實路宴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就是單純地看到這種巴士想試試而已,回想了一下剛才掃到的站牌,他突發奇想道:“不如去隔壁鎮看看?你也沒去過吧?”
凌晚潯沒什麼意見,去哪裏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差別,點點頭算是同意了路宴的提議,巴士慢悠悠地行駛着,入目的皆是城市裏的風景,鮮活而美好,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的除了大自然的饋贈之外還有這裏人們熱情的聲音,各種吆喝聲,叫賣聲,交談聲不絕於耳,讓凌晚潯能清晰的感受到活着的意義。
等到了隔壁小鎮他才發現這個鎮和他居住的小鎮截然不同,入眼的建築風格雖然大同小異,但全是鮮明奪目的色彩,紅的黃的藍的綠的應有盡有。
路宴拉着他走到一間露天咖啡館要了兩杯冰咖啡,兩人就坐在街頭的轉角處看着絡繹不絕的人潮,路宴抿了口咖啡笑着對他說:“我真的很喜歡這裏的生活節奏,不會快到爭分奪秒也不會慢到彷彿安度晚年,每個人臉上都是笑意,渾身都是熱情,哪怕心情再糟糕也會被這些人感染,你覺得呢?”
凌晚潯低垂着頭把玩着手裏的咖啡杯,他的聲音很輕:“晏哥,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我真的已經好多了,沒什麼事了,我不會再自殘更不會輕生,你不需要這麼刻意地拉着我感受這些,我能活下去。”
路宴揉了揉他的發頂:“我沒有刻意什麼,也不認為你會再做傻事,只是單純的希望你也能感受這世界的美好,過去的不能抹掉,但未來可期,不是嗎?”
看着那些忙碌卻快樂的身影,那種強烈的生命力不容忽視,他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或許未來真的可期吧。
路宴在這裏停留了三天,每天都拉着凌晚潯到處走走看看,他們嘗過了當地的特色小吃,買過美麗的姑娘兜售的鮮花,也踩過被陽光照射發燙的海灘,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以至於讓凌晚潯有種回到三年前和路宴在京都到處玩耍的錯覺。
最後這天他們哪都沒去,早上起來一起去了一趟市場,買了各種各樣鮮活的海鮮,中午路宴給他做了一頓簡單但是鮮美的午餐,下午就在附近的海域租了一艘小船,出海釣魚,晚上用下午收穫的魚做了晚餐。
吃過飯兩人端着Candice替他們準備的花茶坐在陽台閑聊,這兒的白天比較長,現在太陽剛落在海平線上,彷彿浮在海面上一般,絢爛的顏色將大海也染成了金黃色。
路宴啜了口粉色的茶水,依舊是他不太喜歡的甜味兒,不過比起水果茶就清淡多了,他看着遠處的太陽笑道:“難怪你特別喜歡坐在這,很美。”
凌晚潯不甚在意,他瞥了眼美麗的風景淡淡道:“再美的景色天天看也會膩。”
“哦?”路宴微挑起眉,“那你為何天天坐這看?”
因為心安,落日的顏色讓他能感覺到一絲溫暖,歡樂的人們讓他能偷得半點生機。
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搖搖頭避而不談。
路宴並沒有追問,換了話題道:“我明天得走了,國內有些事得回去處理。”他頓了頓,看向凌晚潯:“你呢?想清楚了嗎?要跟我走嗎?”
捧着杯子的手輕微顫了顫,凌晚潯抿了抿唇將杯子放回桌子上,捻了捻指尖,專註地看着遠處沙灘上還沒離去的人們,歡笑追逐的,嬉戲打鬧的,有大人正逗着年幼的孩子,有朋友之間互相潑水玩耍,有情侶頭挨着頭靠在一起說笑。
看着這一幕幕溫馨而美好的畫面,凌晚潯出口的聲音透出一絲細微的顫抖:“一起吧。”
路宴笑了笑沒有說話,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並沒有任何詫異。
第二天一早兩人在Candice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了,登機前一刻凌晚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雖然看不到機場外的景色,但他還是生出了一絲恍惚,這個他待了三年的地方,治癒他傷痛的地方,他真的要離開了。
以後恐怕也不會再回來了。
輾轉飛到了Y國,兩人並沒有多做停留,轉機回了國。
下了飛機走到機場大廳的時候凌晚潯還恍恍惚惚的,直到一道嬌小的身影撲進他的懷裏他才恍惚地回過神來。
“媽......”
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目光元亦蘭摟着心愛的小兒子哭得稀里嘩啦,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凌峰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背她才鬆開手退後兩步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爸。”
凌峰也紅了眼眶,他不住地點頭:“好,好,好......”
凌晚沂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輕拍兩下:“等你好久了。”
凌晚潯的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三年沒有見到親人讓他感到無限愧疚,將頭埋在哥哥的肩膀蹭了蹭輕聲說:“哥,對不起。”
凌晚沂沒說話,只是揉了揉他的後腦勺。
“好了,我們先回家吧。”凌峰笑看着凌晚潯:“家裏準備了好多你愛吃的,肯定餓了吧?我們回家吃飯。”
“好。”
“小宴也一起來。”凌峰拍了拍路宴的肩膀感激道:“這次多虧了你的幫忙,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路宴輕笑一聲:“伯父你客氣了。”
“對對對。”元亦蘭擦了擦眼淚扯出一抹笑:“一起回家吃飯,終於團圓了。”
一行人朝着機場外走去,只有路宴的腳步頓了頓,餘光掃了眼不遠處的那根柱子,躲在柱子後面的人閃了閃身,隱沒在柱身後,路宴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在凌晚沂招呼他后若無其事的跟着他們一起離開機場。
躲在後面的白徹握緊了拳頭狠狠砸在柱子上,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剋制住想要衝上去的慾望,三年了,整整三年沒有見到心裏的那個人,沒人能明白他在見到凌晚潯時內心的震撼有多大,那個本該屬於他的人從他的生命中逃離了三年。
他就知道是路宴動的手腳。
“混蛋。”
他怒吼一聲,心裏對路宴的恨意越發深沉,目光沉沉地看着凌晚潯離去的方向,他不斷地勸誡自己不能着急,凌晚潯一定會是他的。
三年沒有回過的家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沒有一點兒改變,抬頭看了看二樓自己房間的陽台,那兒還擺放着他當初用的畫架。
一進門就聞到陣陣香味飄來,聽到聲音在廚房忙活的阿姨擦了擦手快步走出來,一看到凌晚潯就紅了眼眶,哽咽道:“可算回來了。”
“晴姨。”
“誒。”晴姨忙不迭地點頭,抬手將眼角的淚水拭去,她在凌家幹了幾十年,看着凌晚沂和凌晚潯長大,對他們的感情非常深厚,她握着凌晚潯的手說:“回來好,回來好,肚子餓了吧,馬上就能開飯了。”
凌晚潯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不急,慢慢來。”
怕他餓着了,晴姨連忙轉身回了廚房忙碌,凌晚潯想接過他哥手裏的箱子:“我先上樓換件衣服。”
“去吧。”
“我拿。”凌晚沂沒把箱子給他,率先轉身上樓。
凌晚潯沒拒絕,跟着他哥一起上了樓。他這次回來沒帶什麼東西,只一個小箱子裝了幾件衣服,不重。
凌晚沂將他送到房間門口才把箱子遞給他囑咐道:“換了衣服就下來吃飯,路宴還在樓下,別耽擱了。”
“好。”
凌晚潯很久很久沒有試過這麼多人一起吃飯了,他看着自己面前被堆成小山一樣的小碗終於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雖然很淺,但是能看得出來他的嘴角微微翹起。
凌家一家都鬆了口氣,他們不是看不出來凌晚潯的異狀,只是沒人敢開口質疑,見他終於露出笑容才安下心。
元亦蘭又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他碗裏:“很久沒吃你晴姨做得菜了,多吃點兒,你看看你都瘦了。”
“嗯,謝謝媽。”儘管碗已經裝不下了凌晚潯還是乖巧地將排骨送入口中。
聞言元亦蘭又暗嘆了口氣,以前的小兒子多可愛啊,會笑會鬧,現在卻變得面無表情,連語氣都開始客氣疏離,如果是以往他肯定叼着排骨來撒嬌了,只要一想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一頓飯吃得和和氣氣,想到他們坐了很久的飛機一吃完飯凌晚潯就被趕去休息,路宴也適時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