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車上的找茬

解決了生計問題，林筠漫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如今只要去知青辦報下鄉的地方就是了。

這一點她倒是不擔心，她以前看書的時候就知道林父林母會被下放到哪裏。

只要她趕在前面，以後就算被人知道她和林父林母下放的是一個地方，也不會懷疑什麼。

“你說你要下鄉？”

知青辦主任看着眼前嬌嬌嫩嫩的女孩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般人不認識林筠漫，但江城的領導班子都認識啊！

這位的身份可一點兒也不簡單。

雖然是個養女吧，但兩人將這個養女疼的和親女兒一樣。

沒有人敢看輕林筠漫。

知青辦主任也不例外。

也正是因為如此，林家出事之後林筠漫的行為驚掉了一大片人的下巴。

一部分覺得林筠漫冷心冷情，狼心狗肺。

林家風光的時候她也跟着風光，林家一落難立馬撇清關係。

但也有一部分人認為林筠漫思想覺悟高，對待壞分子就應該這樣。

林筠漫也不在乎眼前的知青辦主任怎麼看待自己，只想儘快將下鄉的事情落實下來。

她垂着頭，用夾雜着十二萬分誠懇的語氣說道：“主任，我知道自己雖然斷絕了關係，但畢竟以前也生活在林家。

所以即便斷絕關係，我也覺得有愧於我的祖國。

因此我申請前往最艱苦的地方，去那裏紮根，同廣大知識青年一起，為建設祖國盡一份力。”

林筠漫說的慷慨激昂，更是擺出了一副思想覺悟很高的架勢。

看着知青辦主任一臉無語的樣子，林筠漫明白對方肯定在罵自己天真。

但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果然，知青辦主任很快收起那副無語的表情，語重心長道：“你說的對，我們祖國就缺少像你們這樣思想覺悟高的青年。”

“主任，那下鄉的事情？”

“我批准了。”主任爽快的點頭，“不過你要想清楚，最艱苦的地方莫過於西北地區。”

“我知道。”林筠漫一臉堅定，“我已經決定要去最艱苦的地方發光發熱。”

“嗤——果然是不諳世事的千金大小姐。還發光發熱，能活着就不錯了。”

知青辦主任心裏暗諷，不過面上卻不顯絲毫。

林家夫婦的結果基本已成定局，雖然有個兒子，但就目前情況，估計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林家，怕是要完了。

既然如此，那他更沒有必要去為了林筠漫礙了其它的幾位的眼。

面上一派笑盈盈，手上的動作加快了幾分。

隨着大紅色公章啪的一聲落下，林筠漫要去的地方也決定了。

雲通市田山縣。

看到旁邊沒人，林筠漫迅速的將手裏大袋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個小袋子塞到知青辦主任手裏。

“我不……”

主任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推出去。

林筠漫死死地按住袋子，低聲卻又飛快地說道：“主任，以後如果有人問起我去了哪裏，麻煩你不要告訴他們，能瞞多久是多久，這是謝禮。”

裏面是兩斤白面。

這還不是普通的白面，而是富強粉，林家總共也。

一下子拿了兩斤出來，對一向摳門的林筠漫來說已經很心疼了。

錢要花在刀刃上，白面也一樣。

主任還以為林筠漫有什麼難為他的要求。

一聽這話推拒的動作頓時停下來，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將袋子捏在了手裏。

林筠漫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看來這一步棋是下對了。

拎着袋子大搖大擺的從知青辦出來，一路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院子。

兩樁心事全部解決，林筠漫覺得彷彿去掉了身上的一層枷鎖。

晚上她閃進空間，滿意的看着再有半個月就能收割的莊稼，心情大好。

如今沒啥大事，林筠漫琢磨了下，是不是該去黑市看看。

黑市可是這個年代的一大特色，機會擺在眼前，林筠漫覺得不去都有些可惜。

而且她還有一些東西需要買。

空間裏還要有做飯的爐子和鍋碗瓢盆。

這些都從林家順過來了，林家一共兩口鍋。

到時候明面上拿出來一口，另一口鍋就放在空間裏做飯。

無奈的看了一眼那個家用磨面機，這玩意放在這裏算是廢了。

以前有宿舍的插板，用的時候挪出來，而現在根本沒有插電的地方。

不過好在她買機器的時候某寶老闆送了一個價值七十七塊錢的手搖磨粉機。

這東西是用來消遣的，像她幾袋子小麥和玉米粒搖下來，手都得廢了。

但聊勝於無吧！林筠漫樂觀的想道。

這時候沒有手機電腦，根本沒有夜生活。

自己晚上的時間空出來磨麵粉，就不信磨不完這些小麥。

把自己安慰好了，林筠漫乾脆挽起袖子準備試試手感。

別說雖然只有七十七塊錢，但用起來還不賴。

不知不覺中，一個小時林筠漫竟然磨好了一袋小麥和半袋玉米粒。

“看來明天能賣出去換一些錢和票回來了。”林筠漫心情大好。

雖然從林家順了一些票出來，但這些根本不夠用。

她也沒打算現在換糧票，據說這玩意兒基本都是地方有限。

除非全國糧票以及軍需票。

算了，明天去黑市打聽一下。

光靠自己想根本想不出來。

“對了，還有存摺里的錢，看明天能不能取出來。”

第二天一早，估摸着銀行上班了，林筠漫吃了一塊麵包便出門了。

她沒有大搖大擺的用原模樣去取錢，而是穿了一身男孩子的衣服。

這具身體的身高即將一米再穿一雙特意墊高的鞋子，也就是一個稍微矮一點的男子。

及腰的頭髮盤起來，用一個黑色的鴨舌帽包起來。

這黑色的鴨舌帽還是林筠漫前世出去旅遊的時候怕曬太陽特意買來的。

然後用供銷社買來的鉛筆將眉毛畫得上揚了些，壓低嗓子有一股沙啞感。

不仔細觀察很難辨別她的性別。

滿意的勾了勾唇，林筠漫拿着存摺來到銀行。

辦理業務的都是下面的小職員，林家出事的消息他們並不關心。

江城這麼大，每天都有人家出事，他們怎麼關心的過來。

也合該林筠漫運氣不錯，今天是周末，休息了好幾個，辦理業務的人也不多。

存摺上面的名字也是鄭彥珺，小職員沒有任何疑問的就給林筠漫取了出來。

只有在林筠漫接過三千塊錢的時候才引得對方側目了一下。

但看到林筠漫高冷不好說話的樣子，想說的話也全部壓在了心底。

如此輕易拿到錢，林筠漫直到出了銀行的門還有些不敢相信。

就好像一個窮光蛋一夜暴富。

前兩天還在為了兩塊錢心疼，今天就懷揣三千塊錢。

要知道現在工廠的工人普遍工資也才三十塊錢。

這三千是林正坤夫妻倆從結婚之後就開始攢的家底。

林正坤為官清廉，從來不會收受賄賂。

因此這麼久了除了撫養兩個孩子，以及衣食住行，能攢下三千塊錢的巨款的確不容易。

鄭重的將全部財產放進空間，林筠漫覺得，事出突然，以後即便兩人知道錢取出來也不會怪罪她吧！

心中有錢不慌，林筠漫來到黑市，將手裏斤地方糧票全部換成了全國糧票。

只換來了三的全國糧票。

即便這樣，她也已經很滿足了。

做人最忌諱的就是貪婪，永遠不知足。

陸陸續續終於買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賄賂了一個紡織廠的主任，順利拿到了一大捆不要票的瑕疵布。

雖然是瑕疵布，但在林筠漫看來壓根不算啥大事。

只是有一些地方染色不均勻或者破了一個小洞。

最讓她滿意的是布的顏色——軍綠色。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發現軍綠色的布格外受人歡迎。

忙忙碌碌一周過去了，在空間裏的雞和鴨開始下蛋的時候，關於林正坤夫婦下放的決定也出來了。

和劇情描寫的一模一樣，雲通市田山縣安定公社向陽大隊。

消息出來的當天下午，林筠漫帶着打包好的行李，告別了房東奶奶，扛着包裹來到了火車站。

江城是南方，而雲通市在遙遠的西北。

這種老式的綠皮火車路上要走三天兩夜。

看着車站的人山人海，林筠漫眼前一黑。

前世她如果沒出事，寒假都準備好了和同事一起坐火車去藏區。

不料沒等到寒假，自己倒是在七十年代體驗了一把綠皮火車。

知青下鄉由知青辦統一購票。

林筠漫透過人山人海的縫隙，在眼睛快酸了的時候終於找到了知青辦派來的幹事所在位置。

在那幹事的旁邊已經有將近十個人了。

林筠漫艱難的擠過人潮，滿頭大汗的站到了幹事前面。

“你叫什麼名字？去哪裏？”幹事頭也沒抬，熟練地開口問道。

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林筠漫開口道：“林筠漫，雲通市。”

幹事驚訝的抬頭，這是目前為止去的最遠的地方了。

不過他也沒開口，這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

熟練地在林筠漫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勾，然後拿出車票遞給林筠漫：“這是你的車票，記得保護好了。

要是丟了，只是得自己掏錢重新買。”

林筠漫頓時一個激靈，鄭重的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放進口袋。

實際上放進了空間。

雖然她是身懷三千塊巨款的女人，但不該出的錢她是一毛都不會出的。

她已經決定了，從今往後，在經濟徹底復興之前，她要做一隻一毛不拔的鐵母雞。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她乘坐的這一趟列車出發時間是下午六點半，而現在也不過才三點半而已。

只能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在三點的時候，人差不多來齊了。

還有兩個人沒到。

知青辦幹事不管那麼多，誤了車你們自己想辦法去就是了，不能因為個別人耽誤大部隊。

“你們都是前往全國各地的知識青年，農村是一個很廣闊的天地，大家很有必要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為祖國的建設盡一份自己的力。

希望大家下鄉之後和農民同志和諧相處，好了，話不多說，大家準備一下出發吧。”

“好。”

少年人的聲音充滿了朝氣。

他們這一批人年齡小的，年齡大的也才十九歲。

喊聲一出來，人聲嘈雜的火車站也寂靜了一瞬間。

列車一來，行李不多，動作敏捷的幾個少年嗖的一下竄上車，迅速的佔領好位置。

“過來這邊。”

放好行李之後，他們把頭伸出車廂，朝着下面的人熱情的招呼道：“把行李遞過來。”

林筠漫看着車廂里伸出來的幾顆人頭懵逼了一瞬，這才想起現在的火車車窗好像是能打開的。..

她反應也快，能簡單解決的事情絕不拖着。

費力的拎着自己的兩個大包裹來到一個青年的面前，脆聲道：“謝謝同志。”

“不用客氣，互相幫助。”

青年面容雖然有些冷淡，但還是很有禮貌。

看到林筠漫的動作有些費力，他從車窗里探出半個身子，長臂一伸，直接將林筠漫的行李接了過去。

另一個也是如法炮製。

沒了大包裹拖着的林筠漫一身輕鬆的拎着小包裹隨着人流擠進車廂。

找到位置，青年看到林筠漫便指了指腳下的包裹：“你的行李在這。”

“謝謝同志。”林筠漫笑着點點頭，拿起車票準備看一下自己的車廂在哪好過去。

“咦！”看清楚車票上的車廂位置，又抬頭看了看車廂盡頭上面用紅漆寫着的數字——7。

“7車廂069號。”林筠漫念叨出聲，視線搜尋着69號的位置。

“不用找了，就在這。”青年打斷了林筠漫的話，“我是68號。”

林筠漫：“……”

就是這麼巧！

既然找到了位置，林筠漫很順手的將行李包重新塞到了座位的下面，然後一屁股坐在位置上。

她的行李並不輕，讓她抬手放到行李架上面，簡直是在難為人。

她別的沒有，自知之明的優點還是有的。

也不習慣主動開口讓別人幫忙。

想當年有一次趕火車，候車室人山人海，在前往站台的時候，好長一個台階。

她的行李箱並不輕，鼓足氣準備自己提上去的時候，一個熱心的小哥哥開口問：“我幫你提吧。”

結果當時腦子一抽，直接給拒了：“謝謝，不過不用了。”

那小哥哥也執着，依舊幫她提了上去。

但問題出在她身上，小哥哥幫她提的時候，她的手也依舊沒鬆開。

兩人就這麼拎着一個行李箱一直到台階上面。

小哥哥臨走的時候還一言難盡地問她：“你是不是怕我拎着你的行李箱跑了？”

林筠漫：~~~並沒有！

江城是一個比較大的城市，因而列車在江城站停靠的時間比較長。

知青辦買車票幾乎都是連座。

因此第七節車廂陸陸續續上來的幾乎都是知青。

看着眼前一張張熱情洋溢的面孔，林筠漫並不樂觀。

也不知道下了農村，這些人臉上的笑容能保持多久。

此時不方便將手機拿出來，林筠漫這會兒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趁着這幾天搞一塊手錶過來。

不過手錶在這會算是大件，並沒有那麼容易買。

供銷社百貨大樓需要手錶票，流傳到黑市的手錶雖然不要票，但是價格貴啊！

好在到時候下了鄉也可以找機會買一塊。

想到這裏林筠漫心中也不慌了。

等列車搖搖晃晃起步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后。

林筠漫這幾天休息的不錯，這會並不困，她默默地打量着車廂內眾人的狀況。

很多人在上車的時候情緒激動，等火車開始走的時候一個個卻沉寂下來。

這些年輕的知識分子幾乎都是剛從學校里走出來的學生，最高學歷也只是高中生。

還有一部分是初中學歷。

這些人放在後世要麼還是未成年人，要不就是剛剛成年。

在本應該享受家裏寵愛的年紀，這些人的大好年華將永遠留在在黃土朝天的土地上。

原主今年十七歲，雖然看着個子並不矮，但終究只是個孩子。

聽着耳邊傳來有些膽小的女孩子傳來的啜泣聲，林筠漫煩躁的閉上眼睛。

“林，林筠漫？”

一道不確定的聲音傳入耳中，林筠漫睜開眼睛。

入眼便是一個身高約一米單眼皮男生。

從長相上看，男生留着時下非常流行的板寸頭，除了個子不高，眼睛不大之外，沒有其它缺點。

但林筠漫看到此人的第一眼便很不喜歡，實在是對方眼裏的輕視都快溢出來了。

“何事？”林筠漫懶懶的問道。

對於不喜歡的人，林筠漫一向敬而遠之。

但現在的環境顯然不適合，她本來家庭成分就有問題，如今再不接話難免給人留下一個目中無人的印象。

雖然她也沒打算和這些人相親相愛友好相處，但也不想留下什麼隱患。

高平鄙夷的看了一眼林筠漫：“喲，這不是昔日的林家大小姐嗎？怎麼也淪落到下鄉了？”

每個字每句話都帶着濃濃的火藥味，一下子將平靜的車廂點炸了。

原本還傷春悲秋的少年少女們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目光八卦的盯着這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