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武都頭
登島之後，那人又帶李非三人上了一輛牛車，往東走去。
一路上儘是山陵草地，林木茂盛，不時便能見到放牛之人趕着牛群在林間草地漫步，一派祥和安寧的景象。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牛車在一個山谷前停了下來。
四人下車，那滿都拉人指了指山谷，跟林海說了句什麼，又坐回牛車上，原路返回了。
林海跟那人道謝告別，接着回身對李非道：「主公，前面就是滿都拉人最大的聚居地了，阿爾達就在裏面。」
他抬頭仔細看了看周圍，笑道：「上次來這兒還是十年前了，這裏看起來似乎一點沒變。」
三人進了山谷，林海跟村裏的人打聽阿爾達的住處，那人十分好客，親自把他們帶到了獨居於一處山坡上的一座大帳篷前。
林海掀開門帘，裏面一個頭髮鬍子全已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牛皮毯子上打磨着一把骨制小刀，雖然身上肌肉已現老態，但骨架粗大，一看便知年輕時是個身材魁梧之人。
老人轉過頭來，李非見他已是滿臉皺紋，但眼神明亮，看起來精神依舊矍鑠。
林海大笑道：「阿爾達前輩，你好啊！還認得在下嗎？」說的是漢語。
老人打量了他片刻，驀地起身，行禮道：「林海小兄弟！快快請進！真是許久沒見了，哈哈哈……」說到最後，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李非見他會拱手作揖，還能說漢語，不由暗暗驚奇。
三人走進帳篷，林海幫雙方一一引見后，對李非道：「道長，阿爾達老前輩當年曾與在下同船共游四方，他可是這滿都拉島上唯一一個會說漢語的人。」
阿爾達擺手笑道：「不，不是唯一一個了，我已經教會我的小孫子了，這傢伙跟你我當年一樣，也想要弄清楚這天下到底有多大呢！哈哈哈……」
說完，他轉身靠到身後的窗口邊，把手指放到嘴邊，衝著窗外山頂上吹了聲口哨。
「我讓那小子回來，他可是一直盼着見你一面呢！對了，林海兄弟，這些年過得如何？」
「一言難盡啊！」林海搖頭苦笑一聲，把自己被海盜擄去的事簡略說了說。
阿爾達聽了后，拍着他的肩頭笑道：「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么，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看你日後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這時，門帘掀開，一個歲的少年走了進來，他頭髮捲曲，膚色比起阿爾達還要深些，一雙大眼睛十分靈動。
「爺爺，有客人來了？」少年瞪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三人，對一身道袍的李非更是多看了幾眼。
他的漢語很跟阿爾達一樣，都略微帶一點腔調。
「塔吉，快過來！」阿爾達招了招手，笑道：「你當初學漢語是為了見誰來着？」
「啊！」塔吉驚叫一聲，躥到阿爾達身邊：「他……他來了嗎？」
阿爾達指着林海道：「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林海兄弟。」
塔吉連忙躬身作揖，一臉鄭重的道：「塔吉拜見……」又轉頭看向阿爾達：「爺爺，我該稱呼什麼？」
阿爾達看了看林海，哈哈笑道：「咱們爺孫各論各的，按年紀，你就叫世伯吧。」
塔吉又重新拜了一遍，道：「塔吉拜見林世伯！」
林海笑道：「不必多禮，聽說你也喜歡出海？」
塔吉用力點了點頭，又轉向阿爾達道：「爺爺，林世伯來了，你的那件寶物是不是也該拿出來了？」
阿爾達連道：「對對對！我這就去取出來！」
塔吉幾步跨到床鋪旁邊，拖出一個大木箱，送到了阿爾達跟前。
阿爾達把箱子打開，從中取出一個長長的捲軸，看樣子似是牛皮製成的。
塔吉上前幫忙，爺孫倆把捲軸緩緩打開，只見上面以紅色染料畫著一幅極大的海圖，各個大小島嶼，形狀輪廓都畫的十分詳細。
這海圖與王順帶到船上的那副相比，南洋以西的地方，包括印度洋、阿拉伯海以及東非的部分海岸線，二者相差不大，南洋以東的地方，這副海圖卻比船上那副要詳盡很多。
最明顯的一點，這幅圖上已經把婆羅洲，以及緊鄰婆羅洲東面的一些島嶼的輪廓形狀標示了出來。
林海解釋道：「道長，此圖是在下當年在搜集了眾多前人海圖后，又加上了一些自己的航海所得，拼湊而成。」
他邊說邊用手指划著：「在下無能，當年也只是探明了婆羅洲一帶，以及爪哇島東面的一些島嶼海岸，與前人貢獻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阿爾達大笑道：「林海兄弟怎能這麼說呢？我卻覺得當年與你一起在海上探尋的日子，是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也是我阿爾達最值得驕傲自豪的日子！」
李非順着他的手指慢慢看去，嘴上也道：「林兄以一己之力，為舊海圖上增添了如此大的一塊，功在千秋，怎能說微不足道呢？」
突然他指着一大段自東北往西南斜去的海岸線問道：「這段海岸也是林兄探尋出來的嗎？」
那段海岸線在闍婆東邊那些群島的東南方向，李非比照記憶中後世的地圖，隱約覺得那段海岸應該屬於澳洲的西北部分。
林海搖頭道：「那倒不是在下探尋出來的，是在下從前人的海圖上拼出來的，按一些古籍介紹，估乃至大唐之時，我們中原王朝就已有人去過那裏了。」
李非心裏暗驚，原來中土這麼早就發現澳洲了。
「為何貧道在海上從未聽人提起過？」
林海道：「古書上說那裏除了高原大山，便是戈壁沙漠，有些許草地也不宜居住，是處無人的蠻荒之地，幾百年來無人通商，自然極少有人知道。」
李非又問道：「林兄你去過那裏沒？」
林海道：「去過一次，確如書上所說，那裏荒涼無人，是一片貧瘠之地。」
李非儘力搜刮腦海里那點可憐的地理知識，隱約記得澳洲的西北邊貌似還真是片沙漠來着，不由暗呼可惜，問道：「林兄為何沒有繼續往南探尋？」
他記得澳洲適於耕種居住的地方，好像都在集中在東南邊了。
林海搖頭笑道：「非不欲也，實不能也。」
他手指沿着那條海岸線划動：「由此往西南，島上全是沙漠，船隊沒有足夠的補給，根本不敢再南下探尋更遠的地方。」
李非頓時明了，大宋航海技術雖然厲害，但畢竟還是受限於這個時代的，以如今的航運能力，的確不是任何地方都能探索的，食物和淡水就是最大的限制。
當今天下，也許只有他這個隨身帶着一個遊戲世界的人，才有能力帶領一支船隊，在大海上想漂多久漂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