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序（4）

半個小時后，車子開到一個荒無人煙的路段。

也許有人認為南方江浙一帶都很富有，新型農村都很前衛，很發達，但是我要解釋一下，江浙一帶雖然發達，雖然有錢人多，但是同樣窮苦的地區也很多，偏遠的山村不計其數，而且因為地勢的問題，基本都是深山山脈當中零散着的村落。

鄉村公路這個點車子不多，微微有月光，很長一段路附近都沒有人家，膽子小一點的人，如果瞄一眼窗外，然後心思往那方面想，免不得會讓你心驚肉跳。

也是奇怪，出門的時候天氣好好的，可是偏偏這時候，下起了磅礴大雨，我使勁掛着雨刮器，模模糊糊的往前，心裏湧現出一絲不好的兆頭。

窗外除了雷聲，雨聲之外，偶爾還能聽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鳥叫。

我算是挺倒霉的，車子居然無緣無故熄火了，無奈之下，披了件雨衣，手裏提着個手電，下了車打開發動機蓋檢查毛病，可是各方面都沒問題啊。

被淋了個落湯雞一般，重新上車，可是依舊發動不了。

突然間，聽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哼哼聲，不禁有些后怕起來，扭頭一看，原來車子旁邊居然有個小廟，說是小廟其實就是村民用石頭搭起來的拜祭神明的，很寒酸。

至於拜祭的是何方神明，參差不齊，每個地方都不一樣，這一帶類似這樣的廟宇很多，逢年過節都會有人來祭拜。

譬如我老家的那個村莊也有這樣的，每年的大年三十都會去拜祭，香燭貢品，父輩跟我說一年劃上了句號，也要來敬一下神明，土話叫——謝年，而第二年的正月樣要去，稱之為——拜年。

我本心向神明，不是刻意，不會像很多人一樣，哪裏有佛堂，哪裏有廟宇都特意趕去上香禱告，所謂敬畏神明，存於心中。

可是如今旁邊有這麼一個‘廟宇"，偏偏我的車子又拋錨在這，一種我敬佛，佛佑我的心思油然而生。

下車之後，畢恭畢敬的走了過去，向那個位置鞠了一個躬，隨後又從口袋掏出三支香煙，點着，放在貢台上，心裏禱告，雙手合十。

這時貢台上一塊石頭掉落了下來，一番驚懼，彎下腰撿起，重新放回原處，可是下一刻那石頭又掉了下來，再次彎腰撿起放回，結果還是一樣。

心思估計是遇上稀罕事了，也不顧地上有多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說些好聽的話，祈福的話。隨後再一次把石頭放回原處，這一次他沒掉下來了。

轉身離開，再度上車，發動車子，居然哧哧的啟動了，心裏一陣歡喜，果然神明保佑，原本還想着要是實在沒辦法，只能打電話回去，讓領導另外派車。

就在我掛擋離去的時候，我彷彿隱隱的聽到一陣幽怨的哀嘆聲，令人毛骨悚然。

因為路上耽擱了半個小時左右，到了那個村子的時候已經是4.20分，不過還好，總算沒有出岔子。

東家的房子在村頭，一進村子就聽到了家屬的嚎啕大哭。

可是突然有些憂慮，這車子停在哪裏呢？往他家稍近的位置，是一個坡度很大的斜坡，而且盡頭沒有掉頭的地方，只有把車子倒上去。

可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令路面很是濕滑，我又擔心，萬一車子打滑，溜下來怎麼辦。

於是乎，和家屬溝通，問車子能不能停在當前的位置。

家屬嫌棄車子停的太遠，他家又是村頭，車子停的這個位置都已經屬於出村的位置，不妥當，非得讓我把車子往上倒。

我耐心的解釋說：“路面濕滑，坡度又大，萬一車子溜下來可不好。”

他們說沒關係，總之非得讓我把車子倒到他們門口。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順從他們，頂多我就不下車，把好方向盤，控制好剎車。

和上一趟拉的屍體一樣，這裏的習俗差不多，等到開始圍着棺材繞圈的時候，居然憋不住想噓噓，想了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於是下車還特意在輪胎底部塞了塊石頭。

隨後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尿尿。

說難聽點，我的褲襠拉鏈還沒拉上，就聽到一陣轟隆聲，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殘留在私處的尿液還沒晃蕩乾淨，沖忙拉上拉鏈。

回頭的時候，那邊已經亂成一團，各種吶喊，哭喊聲響徹天地，這萬萬不是哭靈，這是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

我小跑過去，果然沒好事發生，送靈的隊伍已經亂了，一個個在推着我的車，而那棺材已經被放在一旁，沒人搭理。

原來，孝子走到我的車前，準備引路，正背對着我的車頭，可是偏偏這個時候，車子溜下來，結結實實的從他身上壓過。

當我走過去的時候，已經沒人推車子了，藉著旁邊的路燈，這個披麻戴孝的孝子頭顱被前輪碾碎，一地的腦漿鮮血，隨着雨水蔓延開來，令人忍不住作嘔。

而車子因為他身子的阻力，彎彎曲曲的停在那裏。

我蒙了，整個人徹底蒙了，我自問遇上過很多稀罕事，可是這樣的事我卻是第一次，甚至我不敢去想像，這原地起步打滑，下溜的車子即便再怎麼也沒多大衝擊力，可是此刻居然碾碎了這個孝子的頭顱，要了他的性命。

我知道我攤上事了。

這件事情的對與錯，暫時不做分說，不論如何，我應該攤上大事了，先不說其他，一個人家裏頭，原本就辦着喪事，而偏偏這個時候，死者還沒下葬，這又添上了一條人命。

我臉色蒼白的矗立在那裏，腦子一片嗡嗡，突然有家屬歇斯底里的朝我撲過來。

“你怎麼停車的，你怎麼停車的，你這個殺人犯啊！你還我老公命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拳打腳踢，我能如何，只有捂着頭蹲了下去，這一刻，絲毫不敢有任何唐突的舉動。

他們的親人有的跪倒在地上，有的已經暈厥過去，還有幾個居然跪在棺材旁邊指責起棺材裏頭的屍體。

“爹啊！你怎麼能這樣呢！我們體體面面的送你，體體面面給你辦身後事，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老大也就這麼的跟你走了呢？爹啊！爹啊！你醒醒啊！”

我能體會到他們的此刻的心情，所以他們的小輩打我，踢我，我可以忍，甚至希望他們用力一點，哪怕打死我，我都不怪他們。

過了一會，他們村子裏其他幾個人拉開了繼續揍我的親屬。

天色已經亮了，早有人打電話報了警。

8點左右，警車來了，我們的領導也來了。

我被直接帶上了警車，這應該是為了保護我。

坐着警車回到了縣城，交代了發生的事情，鑒定以後，因為我曾一致要求要把車子停在外面，已經預判到危險的存在，而這事情當時幾個村民也在場，他們也做了證，所以總的來說，不應該把全部的責任都推我身上。

可是不論如何，出了人命，或多或少總有責任，經過連續幾日的協商，最終殯儀館賠償了那戶人家70萬了事，而我則被暫時的移除了殯儀館的工作。

我並不覺得領導過分，甚至還覺得對我的處罰太輕，畢竟那是一條人命，雖然說他們獲得了70萬的賠償，可是在人命面前，這麼點錢又算的了什麼。

這件事情就這麼的翻過，而我則失去了工作，一個月後，一個修理廠的朋友告訴了我一件奇怪的事情。

就是我開的那輛車子第二天被拉到修理廠，檢修的時候發現，那台車子的剎車片早已經磨光，也就是說我一直處於一種無剎車行駛的狀態，不禁心有餘悸，試想那盤山公路，路邊都是懸崖萬丈。

而最讓我吃驚的是，我朋友跟我說，替代剎車片的位置居然出現一塊石頭，若是沒有這塊石頭，恐怕我早已經因為剎車失控，墜入萬丈深淵，一命嗚呼了。

可是這塊石頭是誰放在那裏的呢？

我問朋友，朋友說不知道，不過根據他的描述，我想起了這塊石頭，我曾見過。

而我朋友因為和我比較談的來，這件事情，他始終瞞着，沒有上報給任何人，也避免了各種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