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縷陽光
第四章一縷陽光
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直shè到鋪滿稻草的土台床上,葉無心緩緩的睜開眼睛,身體暖洋洋的,十分舒服,這恐怕是他近半年來睡得最好的一覺了。
葉無心扯開破舊但清洗乾淨的略微發白的被褥,家徒四壁或許是形容眼前最好的詞語了,除了張一條腿折了下面墊着石塊支撐的桌子和兩張紅漆盡落得木凳外,房間裏再無別的傢具。葉無心的眼睛落到昨夜被洛小寒三人翻了許久,此時安靜的躺在桌子上的嫁衣秘籍,曾經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如今在他的眼裏卻一文不值。
葉無心推開虛掩的木門,金燦燦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小院,對面一間土屋前陽光最充足的地方擺放一張長椅,一個婦人正躺在上面,閉着眼睛,安靜的曬着太陽。離婦人不遠處的小火爐邊有個女孩正在用蒲扇煽火,葯香撲鼻,應該是在煎藥。
女孩回頭看到了葉無心,款款的站了起來,朝葉無心走來,微笑道:“客人起來了。”聲音清脆悅耳。
葉無心注目看去,女孩有着健康的小麥膚sè,身材窈窕修長,亭亭玉立,鵝蛋型的俏臉一笑便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眼睛裏似乎存着醉人的美酒佳釀,年紀在十四五歲左右,透着農家姑娘的質樸與純真。他ri肯定是個漂亮的姑娘,葉無心心裏這樣說。
葉無心問道:“你是誰?我在哪?”
女孩回道:“我叫小荷,客人你昨天醉倒在路邊,是俊哥、小寒、小亮把你抬回來的,他們去武館外學武去了。這裏是安樂居。”
安樂居,清城城郊的一片土屋茅房群,是城中走卒小販、碼頭苦力等社會最貧困地位最低下的人們的居住之地,或許是他們在外都飽受白眼欺侮,所以格外的愛惜自己的家園,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彼此和睦,相親友愛。
小荷道:“客人,你從哪裏來,要去哪裏呢?”
葉無心心道:是啊,我要去哪裏呢?自從對治癒失去信心后,他便終ri醉酒,漫無目的的四處遊盪,以天為被以地作席。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回想,不斷的回想,但尚未想過他將要做什麼。
葉無心回道:“我沒有家,也沒有親人,一個人在外流浪,走到哪算哪。”
小荷是個善良的女孩,聽到葉無心這樣說,安慰道:“客人不用傷心,這兒的人多半跟客人一樣也是無依無靠的,但大家相處的跟親人一樣的。”
葉無心微笑的看着這善良的女孩,笑道:“我姓葉,名凡。小荷,你可以喊我葉大叔。”武林中正有無數人在追殺他,葉無心擔心自己的名字會給這些善良的人們帶來危險,故報了許久以前的名字葉凡,況且他心中隱隱的似乎想通了一些東西。
小荷笑道:“客人年紀哪有那麼大?我看不如喊葉大哥。”
那藤椅上的婦人早就醒來,此時坐起身來,道:“我是小荷的媽媽,夫家姓李,不過這兒的人都喚我福媽。小哥要是沒地方去,不如住在這裏,這兒別的沒有,閑置的土屋茅房倒是不少。”
葉無心不置可否,道:“謝謝福媽,我想出去轉轉。”昔ri從不離身的嫁衣秘籍此時被扔到一張破桌子上,無人問津。
葉無心踏出小院,順着乾淨整潔的土路在安樂居里漫步,這是他三個月來首次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不是醉在某家青樓的花床上,這兒的人都很和善,哪怕對葉無心一個外人,都報以微笑,這讓葉無心心中很感動,因為這微笑是真誠的,不包含一絲的作偽。
葉無心來到一個池塘邊坐下,旁邊正有幾個婦人在漿洗衣服,談論着家長里短,歡聲笑語。葉無心在青石台階上坐下,望着金光蕩漾的水面,自言自語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回想了。”緩緩的閉上眼睛。
10歲以前,和許多人家孩子一樣,他無憂無慮,天天和村裏的孩子一起玩耍,等着每ri出外做工的父母回來做飯,平淡快樂。
可有一天當他從村外玩耍回來,發現曾經安寧祥和的小村成了一片火海,黑煙衝天,處處都有死人的屍體,哀嚎聲如同從地獄中發出一般,撕心裂肺,他回到院裏時,爹爹媽媽都躺在血泊里,他就跪在旁邊搖着屍體哭喊着,哭喊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嗓子哭啞了眼淚流幹了,周圍的火也熄了,因為能夠燃燒的東西都已經燒光了。
村子裏倖存的一個叔伯幫他把父母屍體埋了后,對他說:“小葉啊,不要怪叔叔狠心,我們家的糧食都讓黑狼嶺的山賊搶光了,這兒不能獃人了,要想活就要逃到他處,這兒有三張餅你拿去,再多的叔叔也給不了了,去吧,生死有命。葉大哥,保佑你的兒子吧。”葉無心發誓他永遠不會忘記黑狼嶺這三個字。
從此葉無心開始了在外流浪的ri子,他本來的名字便是葉凡,那年他十歲。
流浪的孤兒,如無根浮萍,無人問津,好心的或許給口吃的,遇到噁心腸的便會遭來拳打腳踢,風吹ri曬,雨雪寒霜,葉凡在外流浪了整整一年,一年裏他在茶館外聽到最多就是江湖、武林、武功,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去學武。
他用了兩年時間,偷拐矇騙,終於在他13歲時攢夠了武館的學費,改名葉無心,拜入了當地的一家五流的武館。他心如磐石,志比金堅,眼光比狼還要敏銳,流浪的生活讓他學會的最有用的一件事便是如何察人,他懂得如何討人歡心能獲得最大的好處。對於高傲的富家公子,他像僕從一樣卑躬屈膝,曲意逢迎,換得狐假虎威的權勢與足夠他開銷的金銀;對於憨厚的農家孩子,他懂得說話誠懇,關鍵時候幫上一把便能獲得他們的信任與真心,但他絕不玩弄他們的信任與真心。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一點。他在武館裏不顯山不露水,兩年之後,他發現武館裏已經沒人是他的對手了,包括館主,於是他悄然離開了武館,獨自一人去江湖中闖蕩去了。
憑着五流武館裏練出來的四流功夫,他在江湖中的路並不順暢,要想活下去且活得好,對他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入幫派,於是他加入了當初洗劫葉家村的黑狼嶺。資質出眾、聰明伶俐的他很快得到了大當家的關注,大當家收了他當徒弟,傳授他內功心法,傳授他拳法刀法,而他也如大當家所料,是個練武的好材料,武功進展飛速。但有一點,大當家錯了,葉無心不是他率領黑狼嶺征戰他幫的利刃,而是一把向他復仇的暗劍。
兩年後,他十七歲,在與大當家比武切磋時,他出手了,簡單迅捷,出手見血,一如大當家所言的武功jing義,大當家至死也不會相信即將大展宏圖的自己會死在徒弟手中,他睜大不甘心的眼睛倒下魁梧的身軀。
大當家的親信大嚷着要為大當家復仇,可卻沒人動,因為葉無心早就掌控了黑狼嶺的大部分幫眾,這些幫眾多半是新一代幫眾,均沒有參與葉家村的洗劫。葉無心將當ri參與葉家村洗劫的所有幫眾趕盡殺絕後,出人意料的並沒有繼任黑狼嶺幫主,而是扶植他的一個心腹當上幫主,並立約三條:不許洗劫村莊,不許搶掠婦孺老弱,不許**婦女。待他將黑狼嶺的勢力轉入城中,廣開賭場ji院,財源穩定之後,便離開了黑狼嶺。因為他知道若是窩在小小的黑狼嶺,他就會和死去的大當家一樣至多只是個三流的好手,永遠成不了一流的高手,大仇得報的他明白他要追求什麼。
雖然他離開了黑狼嶺,但黑狼嶺仍舊在他的掌控之中,憑藉黑狼嶺的豐厚財力,他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了更大更強的幫派,武功越來越好,手下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高。但他總覺得缺點什麼,直至遇到她,一見傾心,再見定情,她陪伴他度過了一段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可最後他還是離開了她。不是因為她是魔道中人,他自己也不是正派少俠,而是**青龍幫的舵主,況且他從不相信什麼正邪之分。她的母親,是魔道九門中蓮心池的宗主,提出若葉無心想和她女兒在一起,共掌蓮心池,必須被她女兒種下蓮心鎖情種子,一生一世忠於她的女兒,忠於蓮心池。明明是剝奪他的尊嚴,但口氣卻偏偏像是施捨,也對,一個青龍幫的舵主在對方眼裏算得了什麼。葉無心問她,她道:“蓮心池一向如此,無心你不用介懷,我會一生一世伴你身旁,聽你的話。”
葉無心回道:“若是靠做女人腳下的一條狗換得的榮耀不要也罷。”他受了功力深厚的蓮心池宗主一掌,狂噴鮮血,狂笑離去。
之後,葉無心再也沒見過她,只聽說她嫁人了,是武林中的名門少俠,為了她叛出師門投身魔道。
葉無心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連醉七天七夜,當他走出房門時他認為已將這段情緣徹底忘記。
實際他並沒有忘記,情愫的種子已深深地埋到他的心裏,在那裏安家落戶,生根發芽,吐葉開花,情花的芳香融入他的血脈、他的靈魂、他的生命。
後來他傾盡青龍幫一堂之力,經過jing心籌劃,付出慘重代價,終於從武林群雄中搶奪到不知為何由皇宮流落到江湖的神功嫁衣秘籍。他沒有將秘籍交給上峰,而是攜帶秘籍逃亡江湖。
他已經失去了生命中的最美,再無眷顧留戀,人生在世,何不放手一搏,他要體會武林至尊高手的滋味。
一條遍佈仇殺血腥、望不到盡頭的荊棘之路在他面前慢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