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城三虎
第三章清城三虎
秋風蕭瑟，紛飛的每一縷雨絲都挾着冰冷的涼意，飄落在路上行人的身上，卻冷到心裏。
蓑草連天，漫漫古道，孤樹殘亭，水煙霧起，茫茫天地一片凄美的意味。
隱匿在水汽氤氳的深處，一座江南古鎮依山伴水而建，青磚紅瓦，古橋石板，蓑衣漁夫，處處被詩意如同秋雨一般浸透。
清城城郊，十三四個髒亂單衣裹身的少年橫七豎八的躺在一處荒廢的古亭里，這些少年年紀最小的應該只有十一二歲，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七八歲，個個鼻青臉腫，有的還掛了彩，但臉上神情均高昂興奮。這些少年是城西一個老扒手謝五的小弟，剛剛和城中另一幫扒手勢力火拚一架，大獲全勝。
謝五現年四十五歲，中等身材，略微偏胖，面容中流露着老混混特有的流氣，近ri剛加入城中的青竹幫，穿着綉有一道竹杠的青sè布衣，站在亭中，滿臉得意道：“大家今天的表現不錯，狠狠的教訓了吳老黑那幫傢伙，敢跟我們搶地盤，找死。咳咳，從今以後城西三街就是我謝五的地盤，為了獎勵大家，一人賞錢十個，放假三天。”
亭子裏頓時爆出雷鳴般的喝彩聲，一眾少年領了賞錢，喜滋滋的三五成群的離開了亭子。
“俊哥，小寒，小亮，晚上跟我們兄弟一起去土地廟玩怎麼樣？”“就是，就是，土地廟最近多了好多新玩意，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淘到好東西呢？”一對長相相似的雙胞胎兄弟滿臉熱情的邀請着。
“文哥，武哥，我們不去了，晚上準備去翠香樓外做活。”年紀最小的東方亮一臉想去的神情。
年紀最大的杜俊搖搖頭道：“福媽的葯錢還差很多，哪有心思去土地廟玩，阿文，阿武，你們去吧，小心點，別碰上吳老黑那幫傢伙了，多注點意。”
兩兄弟中的大哥李文輕蔑道：“沒事，他們今天被打怕了，還敢私底下報復，借他們個膽。”
洛小寒扯着李武擠眉弄眼道：“阿武，要是淘到什麼武功秘籍，別忘了借我看看。”
李武思忖道：“借你看也行，不過你要把你的木劍借我玩幾天。”
洛小寒大力的拍了拍李武的肩頭，笑道：“好小子，學會跟小寒哥討價還價了，呵呵，沒問題。現在就給你，拿去。”將一把jing致的木劍小心翼翼的遞給李武，這把桃木劍是洛小寒從一個醉酒道士身上順走的，還給那人事不省的道士留了五個大錢，美其名曰“公平買賣”。
李武欣喜的把弄着木劍，跳到一旁，笑道：“屁，咱倆都是十四歲，同年同月，你都不曉得你是哪ri出生，憑啥讓我喊哥，說不定你比我還小哩，應該喊我哥，快，叫兩聲聽聽。嘻嘻嘻。”
這些少年都是孤兒，父母在流亡中或餓死或被山賊殺死，總之在世上無依無靠，幾年前杜俊、洛小寒和東方亮三人相遇，發現彼此脾氣相投，在關帝廟裏結拜成了兄弟，杜俊老大，洛小寒老二，東方亮老三，這三兄弟平ri又和李家兩兄弟十分要好，相約以後共闖江湖。
一行五人在街口分手。杜俊、洛小寒、東方亮三人朝翠香樓的方向走去，三人拐進一條僻靜的巷道里。
東方亮道：“二哥，你剛才從吳老黑身上順走什麼東西啊？”
洛小寒奇道：“嘿，我說你小子眼力夠好的哇，隔那麼遠都被你給看見了。本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呢。快看！”從懷裏扯出一個布袋，打開一看半袋子銅錢，約有一兩百枚。
杜俊接過錢袋，小心的收到衣服最裏層，又用右手輕輕地拍了拍，道：“今晚加把勁，揀幾個衣着光鮮、喝的醉醺醺的闊少下手，要是運道不錯就能湊齊福媽的葯錢了。”
一連五天續續斷斷飄着細雨的yin霾天空，終於在傍晚時分放晴了，久違的陽光重新灑在小城的每一個角落，水煙朦朧，晚霞掛空，遠遠看去，小城宛如處在仙境一般。
西街的十幾家花樓里的姑娘紛紛打開窗戶，或探頭窗外，或依憑欄杆，眺望着遠處的風景，看得守在橋頭等待肥羊的杜俊三人心猿意馬。
夜幕降臨，花燈滿街。
翠香樓的大門。幾個彪形大漢將一個白衣中年人扔到路zhongyāng，一個罵道：“窮鬼，沒錢還敢來花酒，活得不耐煩了，快滾，再敢進來惹事，打死你，滾。”另一個抖了抖手中的黃皮書籍，譏笑道：“就這，還神功秘籍，我看你這窮鬼是想姑娘想瘋了，去你的神功秘籍吧。”將黃皮書狠狠的擲在白衣中年人的臉上。
中年人從地上撿起黃皮書，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一手仍拎着酒壺，笑道：“可悲可嘆，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這神功秘籍，黃金萬兩都有人肯換，我偏不給。你們請我喝頓花酒，這秘籍就白送，這麼好的事情，你們竟然不珍惜，難怪一輩子當個普普通通的青樓護衛。呵呵，縱然我練成絕世神功，又能如何，又能如何，上天，你何其不公啊！”
青樓護衛大漢見這中年人說話顛三倒四，不以為意，在門口又威脅恫嚇幾句後轉身進屋了。這白衣中年人正是將[嫁衣神功]練至第八重，最近在武林中聲名鵲起的新一代武林高手葉無心。可此時的葉無心全無當ri杭州一戰的風流自信，過度的酒sè讓他的面容變得瘦削枯黃，兩眼無光，渾身酒氣熏熏，將在武林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嫁衣秘籍隨便塞到懷裏，朝燈光漸暗的城郊晃去。
葉無心如爛泥般癱坐在僻靜cháo濕的街角，回想這半年來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ri葉無心迫走cháo無痕時，體內嫁衣真氣突發巨變，葉無心運起功法平息真氣震蕩后，原以為只是近ri功力劇增、根基有些不穩罷了，尚未在意，但隨後與其它前來爭奪秘笈的高手爭鬥時，此情又再次出現，且情況愈演愈烈。只要稍稍激發真氣，體內充沛的嫁衣真氣便如點燃火藥一般在體內爆炸激蕩，身體內像是被灼熱的火山熔漿灌滿一般，五臟俱焚，又如無數駿馬分別撕扯身體各處，受萬馬分屍之刑，天下最毒最恨最酷的刑法所帶來的痛苦也不及其萬分之一。
只有緊受心神，修習嫁衣神功最後一重，第九重，方可慢慢平復激蕩的真氣。到後來即便葉無心不與人動手，每隔十天仍舊需忍受這般痛苦，每忍受一次苦痛，便修習一次嫁衣神功，體內的真氣便更加充沛，下一次的痛楚便更大，如此下去，葉無心知道，神功大成之時，便是他爆體而亡之ri。
二十二年的努力、艱辛、付出、割捨，換來的就是這般下場嗎？葉無心不是一個認命的人，否則他也不可能從群雄之中搶到嫁衣神功，並在無數武林高手不懈追殺中將其練到第八重，從而傲視武林，幾可無敵。他費盡心思走訪近百位名醫，威逼利誘，不擇手段，但仍毫無希望。明明身懷蓋世神功，卻連一個普通壯漢都不如，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卻無能為力，葉無心漸漸的沉迷酒sè之中，想在聲sè犬馬里麻痹自己，度過即將結束的此生。
葉無心的身軀猛地一顫，順着牆根滑下躺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在痙攣，卻沒有吭出一聲，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痛苦，習慣了在痛苦中迷迷糊糊的回想往事，回想她的摸樣，回想一切可以回想的事，因為他不能保證，他還能見到明ri的太陽，他還能有機會去回想。
夜深了，在翠香樓外“勞作”一晚的杜俊、洛小寒、東方亮在星空下終於收工回家。
杜俊邊走邊點算着今夜的收穫，長吁一口氣道：“今晚收穫不小，加上以前存的總共有二兩七錢零七十八個銅錢，應該夠給福媽買葯了。”
洛小寒道：“大哥，現在這麼晚了，藥店早就關門了，明天早起再給福媽買葯吧，何況福媽現在恐怕都睡下了。”
三人正走着，突然聽到走在最前的東方亮一聲哎呦，洛小寒和杜俊舉目看去，卻沒看到東方亮。
呻吟聲從兩人身後傳來，東方亮坐在地上，雙手捧起右腳，不住的倒吸着涼氣，好大一會才說出來話，“疼死我了，腳趾肯定起個大包，哎呦呦，疼死我了。”
三人藉著月光看去，路邊橫躺着一個醉漢，看樣子是昏睡過去了。
洛小寒撇嘴道：“不就是踢到人身上嗎？有那麼疼嗎？”隨即一轉語氣，驚訝道：“我靠，起這麼大包。”
原來東方亮見洛小寒不相信，直接將脫了鞋的臭腳丫伸到洛小寒臉前以證明自己的清白。洛小寒將東方亮的右腳推開，捏捏鼻子道：“好臭，恐怕要好幾天聞不到什麼香味了。好臭，好臭，哎呦呦，臭死我了。”說罷學着東方亮坐在地上。
東方亮原本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又被洛小寒學着自己語氣說話給逗的肚子笑的直抽筋，只好分出一隻手來摸摸隱隱作痛的肚子，表情哭笑不得，滑稽之至。
杜俊小心翼翼的碰了下醉漢，發現沒什麼大礙，便開始在醉漢身上一通亂摸。洛小寒扶着東方亮一瘸一拐的走到杜俊身邊，道：“奇了怪，小亮一腳下去起個大包，大哥上下其手亂摸一通卻一點事都沒有，看來小亮你今天是撞了災星。”
杜俊揚了揚手中黃皮書冊，和兩塊散碎銀子，和在一起有三錢左右，道：“就這麼多東西。小寒，你認得字最多，看看這書是什麼玩意。”
洛小寒翻了翻書冊，像是自言自語道：“嗯，這本書倒像是神功秘籍，比小武從土地廟淘來的畫冊似模似樣多了，說不定真是神功秘籍呢，看，這還有人形圖畫，定是神功秘籍，練成了天下無敵。”
東方亮奚落道：“去他娘的天下無敵，要真是神功秘籍，他還能醉倒在這，還磕了我一個大包。”
洛小寒笑嘻嘻的說道：“總之這本秘籍歸我們清城三虎了，來ri練成神功，橫掃吳老黑那一幫傢伙，呵呵。”
杜俊揉了頭鼻子，道：“看樣子這人一時半會醒不了，晚上風涼露重，活生生在這睡上一晚准要凍病，咱們給他抬回去，那三錢銀子就當付給咱們的住宿費，也不會虧了咱們清城三虎的俠義之名。來，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