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魚腸劍1

三人出了燕雲樓的大門，吃飽喝足，渾身都是幹勁，便又要去那條長街接着奮戰，然而剛上馬車，便聽到一陣喧鬧，王榮臻便又把帘子撩起來，探着頭往外看。

王榮清一看，也連忙撩開了另一邊的帘子。

俗話說得好，有熱鬧不看王八蛋。

原來是一個身材肥碩的男子正對着一個衣着襤褸的人罵罵咧咧的，由於聲音實在太大，這才吸引了一群人過來看熱鬧。

這條金玉街，最不缺的就是一擲千金的人，而這些人都十分顧惜面子，就算實際上是個刻薄的主，在外頭也得擺出一副心胸豁達，萬事不計較的樣子來。尤其是在這金玉街上，若是被路過的百姓看了熱鬧，恐怕第二天就能名揚琅琊城，那時候丟臉可就丟大發了。

因此，這條街上的氣氛，向來都是十分的融洽祥和，如這般的場景已經是許多年未曾見過了。

王榮清看了一會兒，道：「姐姐，你看看那人，好像江湖俠客呀……」

王榮臻瞅一眼，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人雖然衣衫襤褸，頭上戴的竹帽也破破爛爛的，但是寬肩窄腰，身姿欣長，站姿也十分筆挺，宛如一棵勁松，這周身氣度絕非常人可比。再說他懷裏的那把劍，一看就不是凡品，別的且先不論，單說那劍鞘，上頭鑲嵌着的玉石足有七顆之多，顏色各異，但顆顆都飽滿溫潤，絕對是極品，這若是能將上頭的玉石摘下來做成發冠簪子什麼的，定十分好看。

這些東西通常都精緻而又小巧，除了玉石之外更重要的是本身的樣式，因此是遠遠用不了七顆玉石這麼多的。

等等，那她豈不是可以叫人做七個發冠或者釵環出來？

想想都有些開心呢。

王榮清還不知道自家姐姐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奇怪的地方，只顧伸着腦袋看熱鬧，倒是一旁的王景煦看着那人懷裏的劍看了好一會兒，隨後便下了馬車。

那兩個不識貨，他卻是認得那把劍的。

正是古書中曾記載的十大古劍之一——魚腸劍。

他雖從未親眼見過魚腸劍，但他是強聞博記之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曾在書上看見過關於魚腸劍的文章，心裏對魚腸劍是有大概印象的，此時一看那劍柄，竟與自己所想有七八分相像。

因此，他雖不能確定這就是魚腸劍，但還是下了車去給這男子解圍了。

琅琊王氏大公子親自出面，四周的議論聲頓時小了很多，偏偏那個體型肥碩的男人不認得他，眼見着他都到跟前了，才住了嘴，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你是何人，也敢來管大爺的閑事兒？」

王景煦拱手道：「在下王景煦，不知這位……少俠，是何處衝撞了大人。」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知道這是在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便強壓下心中怒氣，道：「這小子走路不長眼，竟弄髒了爺的衣裳，你瞧瞧，這可是新做的衣裳，用的可是上等的料子，頭一次穿出來就被這小子弄髒了，以後還怎麼穿？」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將捋了捋袖子，好叫王景煦看得清楚些，又道：「看公子氣度不凡，想必也是富家公子，這織金錦最是金貴，平日裏連點土都沾不得，更何況是這麼一塊污泥。唉……看他這樣子也沒錢賠，我也只能過過嘴癮了，倒霉喲。」

他這話說的坦率，倒是惹得吃瓜群眾哈哈大笑，心裏難免覺得這人也沒那麼可惡了。

織金錦確實名貴，因是揉了金線織成的，且絲線越細，圖樣越複雜越是昂貴，但這男人身上所穿的，金線用的是最為粗糙的六股繩，紋樣也是銅錢紋中最俗氣簡單的一種，乃是織金錦中的下品。

就跟昨日王榮臻在桃花宴上穿的那身衣裳差不多。

饒是這樣，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更何況是這個一看就很窮的少年人呢。

王景煦心中暗嘆口氣，道：「既然如此，便由我替這位少俠賠您一件衣裳吧。」

說著，就要伸手掏銀子，然而在腰間摸了個遍也沒摸到錢袋，只好回身衝著看熱鬧的王榮臻一招手，道：「小妹，送銀子過來。」

「來了！」王榮臻喊了一聲，小腦袋便縮回了車裏，沒一會兒便邁着她的小短腿跳下了車，撲騰撲騰地跑過來，兩手捧着沉甸甸的銀袋子，將其遞給王景煦。

王景煦在裏頭挑了個沉甸甸的銀元寶出來：「大人，這兩銀子，您看看可夠賠您的衣裳了？」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便睜圓了，隨即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擺手道：「不不不，這太多了。唉，實話告訴您吧，這衣裳是我在一家府邸後門買的，都是府里老爺不要的衣裳，用不了這麼多銀子，再說了，我罵也罵夠了，沒臉收銀子了。」

王榮臻一聽，撲哧就笑了，這個人實在是有意思，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沒見過這種既蠻橫又講道理的人，當下便捂住了嘴，笑得很是開心。

王景煦也無奈了，怎麼也沒想到這人這麼實誠，如今這銀子硬塞過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就這麼僵在了半空。

周圍看熱鬧的人更是笑得大聲。

然而那個抱劍而立的少年卻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好似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最後，王榮臻將銀子硬塞給了他，道：「我哥哥給你的你就拿着好了，不管你是要用來重新買一件新的還是怎麼的都好，你拿着就是。」

「是我妹妹給你的。」王景煦開口糾正道。

小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眼睛也清澈明亮，男子一時間被看得有些手足無措，看着手裏沉甸甸的銀子，一跺腳，似是下了什麼不得了的決心，從貼身的口袋裏拿了個小剪出來，小心翼翼地剪掉銀元寶的一角，把剩下的大部分都塞給了那個被他狠狠罵了一通的年輕人：「我程碩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挨了我的罵就等於是賠了我的衣裳了，這銀子是這位小姐給我的，我不能不要，可也不能全要，我就要這一點，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買兩件衣裳去。」

程碩說完，衝著王氏兄妹抱了抱拳，便一頭扎進看熱鬧的人堆里，飛快地跑了。

四周看熱鬧的人見他走了，便也紛紛散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王氏兄妹對視一眼，王景煦又衝著那少年點了點頭，便轉身要回馬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