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賢王府
“得了,你就莫要拿他尋開心了,”還有點良知的朔夜無奈地道,“只是換藥的話,讓冷言他們來就是了,又不是非得若雨動手。”
念着墨君儀畢竟是個受傷之人,軒轅雲霓就沒再捉弄他,轉頭吩咐冷言讓他幫着墨君儀換藥了。
因為墨君儀佔了她的房間,這個時候突然向店家多要一間房怕是會將那些剛離開不久的官差又給引回來,所以軒轅雲霓就去了朔夜的房間,而朔夜則是跟墨君儀擠一間房了。
半夜時分,房間裏的燈亮了起來。軒轅雲霓就着昏暗的燭光隔着幔簾往外看去,有個身影坐在一旁。
剛睡醒,軒轅雲霓的聲音略有些沙啞,“朔夜?”
朔夜站了起來,走到屏風外,輕聲道:“醒了就起來吧。”
“怎麼了?”軒轅雲霓將外衫穿好就掀開了幔簾,“有盜賊?”
她在朔夜進來之前就已經被隔壁的動靜給吵醒了。
朔夜朝隔壁看了一眼,“那位墨三公子好像惹了什麼大麻煩啊,隔壁那些殺手是衝著他來的。”
“白天來了一撥官差,晚上就來一撥殺手,”軒轅雲霓蹙眉,“這麼肯定他在這?”
幾句話的功夫,隔壁的聲音就停了下來,又等了一會兒,軒轅雲霓才往隔壁走去。
“去看看吧。”
朔夜攔下軒轅雲霓,將面紗遞給了她。
軒轅雲霓一時沒想起隔壁的是墨君儀,也幸得朔夜記得,她接過面紗戴好,便走了出去。走到隔壁房間,她抬手就推門進去,房間很明顯已經收拾過了,但那股血腥味還是讓軒轅雲霓忍不住皺了眉。
冷情走了上來,“主子,一共兩人,已經處理好了。”
朔夜挑了挑眉,“沒留活口?”
“那兩人都是死士。”
軒轅雲霓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突然,她手腕一翻,一把利刃就直直地朝窗戶飛去,深深地扎進了窗框。
軒轅雲霓走了過去,看着被釘在窗框上的一隻蝴蝶,森冷的氣息猝不及防地縈繞在她身邊。她腳步一轉,朝坐在床沿邊上的墨君儀走去。
軒轅雲霓居高臨下地看着墨君儀,眼中冷光漠然,殺意沸騰,聲音更像是鍍了一層冰似的,“脫衣。”
墨君儀卻是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沒聽明白軒轅雲霓這話的意思,還是被她這與往日都不同的樣子給嚇到了。
一旁的朔夜拿過他放在桌上的摺扇,將摺扇展開擋在了軒轅雲霓面前,阻隔了她的視線。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能亂看男子的身體?風霜雨露,你們還不快點將你們家主子帶出去?被這血腥氣熏着了可不好。”最後一句,朔夜是朝站在房間門口的若風幾人說的。
若風幾人卻是不動,若是以往,她們自然會照做,可是現在她們都看出軒轅雲霓此時的心情非常差,若她不下令,她們是不敢亂動的。
軒轅雲霓冷冷地看着朔夜,不說話。
“你這般看着我作甚?”朔夜一點都不怕她那想要殺人的眼神,“我這不是為你好么?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墨三的身體我會檢查的。”
頓了頓,朔夜用帶上幾分認真的語氣道:“小雙,信我。”
軒轅雲霓哼了一聲,這才抬腳往外走。
“冷情你們也先出去吧,該處理屍體的處理屍體,該守着你們家主子的就去守着,別在這裏待着了。”朔夜成功將軒轅雲霓趕出去后,就順便也將房間裏的其他人都趕出去。
朔夜抱着雙臂站在床邊,“剛剛被她嚇着了吧?”
墨君儀搖了搖頭,剛剛他是愣了神,但沒有到被嚇到的地步。
雖然那一雙彷彿一直都笑意盈盈的眼眸突然變得冰冷,眼底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的確讓他吃了一驚,只是他不明白那人怎麼突然變成那個樣子。
朔夜走到窗邊,將軒轅雲霓擲出去的小刀拔了下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白天那些官差明明什麼都沒搜到,晚上還會有死士來襲擊你?你得罪的人為什麼就那麼認定你在這?”
墨君儀沉聲道:“我,被跟蹤了。”
“還算是明白,”朔夜把玩着手中的小刀,坐在了床沿,“你的行蹤是被那隻蝴蝶暴露的,而你身上,應該有被人留下什麼印記。”
墨君儀看着朔夜手中的小刀,沒有說話。
“怎麼?”
墨君儀道:“能否借我一看。”
朔夜便將那把打造得鋒利的小刀遞給了墨君儀,“見過?”
墨君儀接過小刀翻看了一遍,在刀柄上看到了一朵彼岸花的雕刻。果然,跟自己手中的那把小刀一樣。
原來上次也是她救了自己么?
墨君儀默默地將小刀還給了朔夜,朔夜也不介意他不回答自己的話,挑眉看着他,重複了一遍軒轅雲霓的話,“脫衣。”
這次墨君儀乾脆爽快地將身上的衣服脫下,轉身背朝朔夜。
面前他自己能看到,於是就讓朔夜幫忙查看自己的後背。
朔夜掃了一眼墨君儀的後背,隨後便撩開他的頭髮,果不其然,墨君儀的后脖上有一個小小的暗紫色印記。
“這裏,”朔夜點了點那個印記,“有印象是怎麼弄的嗎?”
墨君儀認真細想了片刻,搖頭。
等墨君儀將衣服穿好之後,朔夜才打開了房門。
“找到了,在脖子後面衣領的位置。”
軒轅雲霓神色愈加冷了幾分,她走進了房間,坐在椅子上,面對着墨君儀。
“林氏?”
“不是。”
“那是何人?”
墨君儀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軒轅雲霓把聲音提高了幾分:“說話!”
墨君儀還是保持了沉默。
軒轅雲霓換了個問題:“這麼多地方,為何獨獨進了這間房?”
雖然察覺到了軒轅雲霓在問這話時話裏帶着的殺意,可墨君儀也還是耿直地答道:“窗戶開着。”
這一層房間就只有軒轅雲霓的房間剛好開着窗戶,他也就湊巧撞了進來了。
軒轅雲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還真是巧。”
墨君儀直視軒轅雲霓的雙眸,認真地道:“我沒有騙你。”
軒轅雲霓怔了怔,她沒想到墨君儀會是這樣的反應。
“三公子覺得這樣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能取信於人?我為什麼要信一個才見過幾面的人?”
雖然是這麼說著,但軒轅雲霓此時相比方才已經少了幾分冷意。
墨君儀垂下眼眸似是在尋思要怎麼解釋才能讓軒轅雲霓相信自己說的話。
他不說話,軒轅雲霓也不出聲,只是在一旁悠然地喝着茶,彷彿方才的殺意都不曾存在過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墨君儀才又抬眸看着軒轅雲霓,換了句意思一樣的話:“我不會騙你。”
短字,卻又好像包含了無比的堅定。
軒轅雲霓勾了勾嘴角,無聲地笑了一下,“那我換個問題,為何被追殺?”
“……私事。”
“追殺你的人究竟是誰?”
墨君儀抬眸:“秦夫人為何要知?”
軒轅雲霓不想再糾纏下去,淡淡地開口:“都說墨家重恩義,今日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便用追殺你之人的線索給報了吧。”
墨君儀抿了抿唇,似是在衡量什麼。
像是看出了墨君儀的擔憂,軒轅雲霓又開了口:“你,又或者說是你們墨家的私事,我並不關心,我只想要在你身上留了那印記的人。”
墨君儀蹙眉,“即便對方很危險?”
他並不想連累到他人。
軒轅雲霓雙眸里的冷意又多了幾分,“倘若真是那樣,說不定那人還真是我想找的人。”
墨君儀又沉默了下來,倘若他將人說出,說不定會被秦夫人查出他們家的事情。可若不說,他也沒有辦法報答這救命之恩。
想了想,墨君儀鄭重地問:“秦夫人能否真的不去追查他們與我墨家之間的關係?”
軒轅雲霓眉梢輕挑,“可以,我其實對別人的事不怎麼關心。”
墨君儀垂眸想了想,最終還是報出了一個江湖幫派的名字。
軒轅雲霓馬上道:“去查。”
一旁的冷情立即應聲而退。
說完,她就又問:“你可知他們如今在這城裏的什麼地方?”
墨君儀搖頭。
軒轅雲霓皺了皺眉,隨後吩咐道:“若霜,去跟冷情說一聲,把今日出入過縣衙的人都查出來。”
若霜也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軒轅雲霓吩咐完之後,抬眸就對上了墨君儀打量的眼神。只是剛一對上,墨君儀就瞬間移開了視線。
她挑了挑眉,喊了一聲:“冷言。”
軒轅雲霓等冷言走過去的時候將他腰間的佩劍往外拔了一寸,左手食指往上輕輕一劃,血便緩緩地流了出來,她站了起來徑直走到墨君儀面前,二話不說就撩開他的頭髮,左手食指就往那印記上一抹,隨後將食指含進嘴中,止血去了。
軒轅雲霓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墨君儀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等她微微俯身撥開自己頭髮往自己后脖輕輕一抹的時候,他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雖然這一系列的動作可以說是在瞬間就結束了,但墨君儀還是覺得不適應。
特別是脖子那處被她按過的地方,滾燙的很。
“那些人不能再靠這個法子找到你了,三公子你就好生歇息吧。”
說完,軒轅雲霓就往外走去,看都沒再看墨君儀一眼。
墨君儀反應過來之後喊了一聲:“等等!”
軒轅雲霓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腳步沒有任何停頓,依舊往外走。
朔夜聳聳肩,也跟着軒轅雲霓回到她的房間。
“冷靜下來了?”
軒轅雲霓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帶着涼意的茶水入喉,她才更冷靜了一些。
“是啊,看到那隻蝴蝶就想起那個畜生來了,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朔夜也坐了下來,“不是他。”
“我知道,”軒轅雲霓又喝了一杯茶水,“若是他,今晚這間客棧就已經被剷平了。”
朔夜道:“那個墨君儀呢?就這樣相信他了?”
“怎麼可能,”軒轅雲霓扯了扯嘴角,吩咐了下去,“冷言,去查!查墨君儀,查墨家,除了那個江湖幫派和墨家的關係之外,將墨家祖宗十八代都給我查清楚了。”
沒有理由地闖進了自己的房間,身上還帶着幻熠獨創的追尋蹤跡的印記,將官兵和死士都引了過來。
這就很值得人琢磨了。
“我看他也不像是什麼心懷叵測之人,”朔夜拿走了軒轅雲霓的茶杯,“不要喝了,小心待會睡不着。”
“知道了,”軒轅雲霓擺擺手,“我要睡個回籠覺了。”
朔夜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好生歇着吧。”
正當朔夜起身,便有敲門聲起。
朔夜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軒轅雲霓,出去開門了。
門外是墨君儀。
朔夜挑了挑眉,“三公子,何事?”
墨君儀舉起手中瓷瓶,“防留疤的。”
朔夜接過,拋了拋,笑道:“你倒是有心。”
說著,朔夜往房間裏頭看了一眼,“她現在心情不好,我替她跟你道謝。”
墨君儀頷首,轉身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
朔夜關了門,走到軒轅雲霓面前,“喏,墨三公子特地拿給你的,怕你手指尖那道小傷口留下疤痕。”
軒轅雲霓的視線落在那個小瓷瓶上,目光回暖了幾分,可也什麼話都沒說。
“歇着吧。”說完,朔夜就出去了。
翌日,墨君儀再見到軒轅雲霓的時候,她就已經恢復成尋常模樣,昨晚她那周身的森冷之意和那雙透着殺意的雙眸彷彿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似的。
軒轅雲霓拿過桌面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我今日過來是想來看看三公子的傷恢復得怎麼樣的?昨晚是不是又扯動了傷口?”
墨君儀道:“無妨。”
軒轅雲霓看着墨君儀,懶懶地開口,“算上昨晚,我好像已經救過三公子三次了?”
墨君儀抬眸,剛想起身就被旁邊的冷言給按了回去。
“若雨說了,不能再讓三公子你的傷口裂開了。”
墨君儀不得已只能以這非常不得體的姿態朝軒轅雲霓頷首示禮,“秦夫人的救命之恩,墨某銘記在心。”
竟然沒有反駁“三次”?看來徽江剿匪那次,他是認出自己了。
那麼問題又來了,他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軒轅雲霓完全沒有想過是自己的小刀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她平時極少出手,所以一時半會也想不起自己的武器問題。
不過,這不是此時過來找墨君儀的問題。
“還有一次的恩情三公子還未報,”軒轅雲霓一手托腮,散漫地道:“銘記在心沒什麼用處,得有些實際的報答才是。”
“但凡墨某能做到的,定當回報。”墨君儀一字一句地說得緩慢,但卻沒有一絲的猶豫。
“那就……”軒轅雲霓眨了眨眼,“以身相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