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聽勁

形意拳中有一種訓練叫“轉七星”，就是在院子中按照北斗七星的曲線，釘上七個木樁，讓人繞着樁子打拳，打什麼拳他不管，就是體會群斗時，四面八方來敵的處境，關鍵在步法。至於繞這七個樁子該用什麼步法，隨便什麼形狀都行。練到後來，竹竿要插成一條線，間隙很緊，仍能閃進閃出，方是轉七星成就了，這是訓練攻偏門。

結束繞沙袋練習后，宋濤來到了左邊的一個大磨盤面前，這次他學聰明了，二話不說直接就上去推磨去。老人哈哈一笑道：“孺子可教，自己就知道上去練了。好，武林里有句說形意、太極、八卦姿勢的話，叫“太極如摸魚，八卦如推磨，形意如捉蝦是有一定道理的。當然我的解釋是，太極如摸魚，是要如手探到水裏般，慢慢而移，太極推手正如摸魚般要用手‘聽’，練拳時也要有水中摸魚的勁，有這麼一點意念，就能練出功夫來了。八卦如推磨，除了向前推，還要推出向下的碾勁，八卦掌一邁步要有兩股勁，隨時轉化，明白了這兩股勁的道理，就能理解八卦掌的招數為何千變萬化。凡推過磨的人都知道，要想將穀物磨得細膩，直愣愣地推肯定不行，手上的那股勁得把磨桿“送”出去，送得“平、圓、悠、遠”，還要送出一股向下的碾勁，這股另有的勁叫做“留”。八卦掌便是有送有留，這不是靠站樁就能站出來的，所以八卦門人不站樁，都是在運動中求送留。這練形意拳時，要如捉蝦般，出手的時候很輕快，收手的時候，手上要帶着東西回來，這“輕出重收”四字便是練拳的口訣。”

“現在你練的推磨就可以把八卦掌的勁練出來，勁這東西是一理通百理明的事。懂了一種就會別的了，推磨也練腿、腰、臂、手的配合，用蠻力是推不了多久，全身發勁才省力，還要會借磨盤自己轉動時的慣性，做到以少打多的效果。腳上的功夫是繞人，腳法快了，在對敵時，他一個眨眼的功夫，你就轉他身後去，那他還打什麼？小子，好好推吧。”老人悠閑的去旁邊喝茶去了。

宋濤以前看過八卦掌的介紹，八卦掌應敵變化總綱是動敵之將動，靜敵之先靜，敵剛我柔，敵老我逸，敵退我進，敵動我動，動中觀敵，動中運便，敵來我攻，破攻並進，敵來我解，而後還擊，敵不動我也動。

說白了就是一直在動就對了，他那時還想這八卦掌練的真累，人家別的內家拳都是站靜樁，講什麼清靜無為，守定抱一的，它到好，充分的響應了**他老人家的對敵游擊戰的八大方針，什麼敵進我退，敵疲我打等，真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今天宋濤自己上手后，慢慢感覺到其中的奧妙之處，主要是借磨盤自己的旋轉力，帶着人走的感覺，很是奇妙。推到最後，自己好像是被磨盤再推一樣，步法也在不停走圓中，順滑了很多。總之是受益匪淺就對了。

李老說這要是推磨練到極處時，手往人身上一搭，他自己就會轉圈，和磨盤一樣，神了。這宋濤現在也只能是想想，他差的還很遠。老爺子見他又出了一身汗，心疼的讓他脫了衣服，去那個有清水的池子裏泡泡。宋濤感動的想哭，以蠟筆小新見美女般脫褲的速度，衝進了池子中。水很涼爽，很爽，就是好像水裏有什麼東西在動。別害怕，老人還沒那麼狠心，放幾條鱷魚去咬宋濤的小**，嘿嘿。原來是水底有機器在轉，所以帶着水也在轉。

李老說池子不是白泡，是讓他用身體感覺水裏不同的勁。宋濤就知道老爺子的便宜沒這麼好沾，早也習慣了，沉下去用心念力開始感知池裏水的流動方向。這也是聽勁的修鍊之一，早年的那些國術宗師們，皮膚練到最後都能達到‘一羽不能加，一蠅不可落’的地步，任何微小的力，都逃不過他們皮膚的感知，這就是神經末梢，靈敏到極處時的表現。還聽說最厲害的幾大宗師，不要說是羽毛蒼蠅什麼有形物質能感應到，就連心懷歹意的目光也能感覺的到。

當年，形意宗師尚雲祥睡覺時，別人在旁邊怎麼說他都不醒，但只要有人用眼一瞪他，他馬上就醒了。只要是有一點帶有敵意的目光放在他們身上，他們就感覺皮膚好像是有火燒一般的感覺，更別說是殺意了。所以，他們自然不怕人偷襲。

李老現在也到了這個境界，別看他現在坐在那裏閉目養神，象睡着一樣，但你要敢瞪他一眼，他馬上能反映過來。要是敵人，他一動念頭人就到十幾米開外，撲殺敵人。這也是宋濤心理再不滿，也不敢瞪老爺子的原因。殺他是不至於，但用勁讓他爽一下還是可以的。上次他就被老人的鑽勁打在身上，體內象是煤礦被小鑽頭開採一般，難受了半天，自打那以後他再也不敢了。

而最厲害的，就是對武神孫祿堂的描寫，說他武功絕倫，能於行止坐卧間，周身各處皆可撲人於丈外，無時不然，又能於不聞不見之中覺險而避之，神行機圓，無人能犯。至於這不聞不見之中覺險而避的境界，應該不是**能達到，應該是精神層次到了新高度才出現的。這不只是練武能達到，就是書、畫、茶、儒、道、佛，修行到一定境界，都可以有的。這可能就是孔聖人說的，知天命的一種解釋吧。

老爺子還說傳拳不傳意。技術可以傳授，經驗沒法傳授，頂多能感染一下。這個意，不是想出來的東西，而是得來的東西。一刻意就沒了，得了就得了，不懂就是不懂。和佛家的頓悟一樣，你自己悟了自己會知道，根本不用被人去告訴你，別人告訴你的是他悟的不是你的，所以要想悟必須親自動手。武術這東西是很系統的，就算你是一下悟進去的，還是要一點點練出來。否則只知有一，不知有二，只抬腳不邁步，是不行的。世間任何的事都是這個道理。

宋濤就在這流水中，體會着聽勁的感覺。聽勁是太極拳的術語，太極宗旨就是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學會聽勁是最基本的手段，只有你能感覺到別人發勁的強弱走勢，才能做到找到平衡點，從而因勢利導的引走別人的勁。達到‘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的地步。當然，沒有聽勁的基礎，上面的都是白說。這是為什麼外行人說，太極拳只能健身，不能對敵，廢話，你不懂勁而用太極拳去打架，人家不把你打個萬朵桃花開，你當然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俗話說“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練太極拳，要像煮中藥似的，讓藥性慢慢發揮，功夫最終才能有大的成就。形意拳猶如鍊鋼似的，一開始要猛火急燒，把鐵礦雜質都去掉，所以得猛練。其實，何止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也要十年不出門。猛練，往往還沒一拳打死了人，就先把自己打死了，因為強盛很容易，但要小心盛極而衰，還要知道至剛則折，強極必辱的道理。以為強盛了之後，如果不知調養，精氣神會如江河奔流般地消耗，練武是強身，但往往練武之人會短壽，一過壯年衰老得厲害，就是因為修養不到的原因。

形意拳是“煉拳”，修鍊，要與精氣神發生作用，所以形意拳能變化人的氣質，將威武變文雅，將文雅變威武。拜老師，就是找個人能幫助自己由“練拳”過渡到“煉拳”，就不會盛極而衰了，永遠的生機勃勃。學拳重要的是身心愉快。

這是武德為什麼重要的原因，無論是師傅找徒弟，還是徒弟拜師傅，都有一樣的原則底線，就是人要有謙遜之心，有道德修養以後，那他的拳一定能練得很好。

一個好勇鬥狠的人，往往頭腦都比較簡單，越來越缺乏靈氣，是練不出功夫的。就算是練好了，也容易好勇鬥狠，惹禍上身，最後落的悲慘下場。畢竟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之說。練武人之間的比試，那是切磋，不是結仇，為了都是采眾家之長，來補己之短的目的。所以，國術宗師們為人都很謙和，很少與人爭鬥，各個都是高壽而終，就是修養到了的結果。

宋濤從水池裏出來后，又被李老帶到最裏面的那個黑屋子裏。屋裏很小，空空如也的什麼也沒有。但在角落裏，放了兩台好像是打網球用的發球機。宋濤一看心裏感覺就不妙，在那一瞬間，他彷彿也有了宗師前輩們那種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境界。等他剛要想轉身離開時，只見老爺子已用他那更高一籌的不見不聞可預知的能力，擋住宋濤的退路。“小子，俗話說生活就象強姦，你既然反抗不了，就只能學會享受吧。進去。”

其實，老人這是為了鍛煉他身體靈活性做的安排，發球機里放的是彈力很強的壁球，這個屋子又很小，正好用來練宋濤的反應能力。當然，要是被球打到身上也沒什麼，充其量就是塊青罷了。但有些重要部位就不一樣了。所以，更加考驗宋濤的反應。對了還有抗擊打的能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