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早街

「朕…」

昀帝一頓，卻說不出其他話來。

「算了，多說無益，反正這天一亮，臣妾便要離開京城了，倒不如說些開心的好話吧。」

趙雅見昀帝回答不出來，轉移話題。

說這些也只會讓她自己更加生氣而已，一切塵埃落定，說再多也無用。

倒不如在臨走之前，留下些好的記憶。

「臣妾一向睡得早，還是第一次坐到現在還沒睡的，可惜難得臣妾晚睡一次，卻見不到星星跟月亮，」

「可惜，真是可惜。」

「也不知明早能不能見到太陽升起之時。」

趙雅念叨道。

昀帝也不回答趙雅說的，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趙雅，聽趙雅呢喃。

他好像好幾年沒這麼安靜地呆在趙雅身側，聽她說話了。

他一直都覺得趙雅的聲音好聽，像緩緩流淌的小河一樣好聽。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沒再聽過趙雅像今日這樣對他說話，與他呢喃着自己心裏想的。

「啊，以後若去了阿努爾族，臣妾豈不是不能吃到雲國的小吃了，臣妾也不能再去逛集市，也不能再見爹娘跟皇嬸、皇叔他們了。」

趙雅繼續念着，昀帝心裏不是滋味。

她所關心的人裏面，沒有他。

不過也是，他大抵早就從她心裏搬出去了，她心裏早沒了他的位置。

「可曾逛過早街？」

昀帝開口問。

趙雅思索了下，搖了搖頭。

「從未。」

兩字，說得輕巧，但卻讓昀帝知道自己虧欠趙雅太多了。

她本該可以過得很快樂。

在丞相府時，她醒來后便是安排一天要做些什麼事，連上街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嫁給李昀之後，她便一直住在宮內。

這些年出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早街如何，她還真不知道。

不過卻能想像得出來，該是人多、熱鬧的。

「朕帶你去。」

昀帝看向趙雅，喉嚨滾動，開口道。

趙雅眉眼彎彎，毫不猶豫應道：「好呀！」

望着趙雅欣喜的樣子，昀帝心裏苦澀。

「怎就答應得這麼快呢？還是笑着答應的。」

「若是可以，朕倒希望你能罵朕幾句。」

昀帝不禁道，連語氣也比往日溫柔了些。

自從立趙雅為後開始，他便從未對趙雅溫柔過，連正眼都不曾看過她。

明明將要被他送給其他男人，她怎就笑得出來呢？

他今夜來，原以為趙雅會罵他。

若是罵他的話，他心裏會好受些。

但她說的最重的一句話，便是拆穿他而已。

「若是罵了皇上，只怕皇上會往後會心安些，臣妾不想讓皇上心安。」

「這種事，臣妾希望有一次就夠了，不會再有第二。」

趙雅波瀾不驚回答。

她不希望昀帝過得太安逸，她希望昀帝能一直滿懷愧疚，永遠都記得今日的選擇，往後當好個明君，絕不能再有同樣的事發生。

這就是她最大的願望。

昀帝沉默，只見趙雅從椅上起來，舒展筋骨。

「走，出宮！」

早街這地方，自然要出宮才能看。

「嗯。」

昀帝輕嗯一聲，跟在趙雅身後。

趙雅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沒了往日成熟穩重的樣子，反而對出街多了一絲的期待。

望着趙雅的背影，昀帝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大抵是前所未有地和諧。

昀帝先是換了便服，再叫海公公備了馬車，隨後帶着趙雅出了宮。

天灰濛濛地，冷清而寂靜。

但隨着馬車行駛，到了街上時，灰濛濛的天卻亮了幾分。

攤販自與麵攤也都開了攤，百姓們也都在攤前倉促吃完給了銀子便去做工。

這般看去，真有人間煙火氣息。

光是看着他們臉上洋溢着的笑容，賣力吆喝着的模樣，她都捨不得讓整個京城淪為一片血海。

「下去嗎？」

昀帝見趙雅目不轉睛地盯着外面，詢問。

此時此刻，他與趙雅的相處倒更像是朋友一般。

趙雅搖了搖頭：「不了，時間有限，臣妾還得回去看一看爹娘跟姨娘們。」

她若下去感受到了這煙火氣息，只怕…

只怕她會不願意離開雲國。

若是心裏有了眷戀，她就是離開雲國，她都開心不起來。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杜絕。

「皇上，帶臣妾回趙府吧，再派人告訴阿奴圖，臣妾在趙府等她。」

趙雅轉頭看着昀帝，不緩不慢道。

昀帝嗯了聲，開口：「去趙府。」

話落，外頭的車夫調轉反向，往丞相府那邊去。

一路上，趙雅沒與昀帝說過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像是要將這美好的一面留在腦海中般。

到了趙府門外，就見得府門停着幾輛馬車，下人們都來回忙碌着。

直到趙雅從轎子內下來后，那些下人們才停下手上的動作，驚愕地看着趙雅，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放下手上的東西，揉了揉眼，直到趙雅走到他們面前，他們才相信眼前之人是他們家小姐。

不等趙雅開口詢問他們在作何，便見得下人如瘋了一般，大聲喊道：「老爺、老爺、夫人，小姐，小姐回來啦，小姐回來啦！」

沒一會，整個府內都響起小姐回來了這句話，彷彿是什麼值得慶祝的大事一樣。

而他們不是喊皇后，而是小姐。

在宮內她是皇后，但在趙家，她永遠是他們的小姐。

「倒是忘了給爹娘準備些東西了，臣妾這當女兒的，每次回來都是兩手空空地呢。」

趙雅眼眶紅潤，說話也帶着幾分顫音。

「往後宮裏若有些什麼好東西，朕命人送來。」Z.br>

昀帝開口道。

「嗯，這樣臣妾便放心了。」

趙雅嗯了聲。

眨眼，趙佑與趙夫人一行人匆匆跑到府門，她們有些還沒梳洗打扮，披頭散髮地，一看就知道是聽了她回來，匆忙趕來的。

除此，各個眼睛紅腫，面色憔悴，似一夜未眠般。

「雅兒，雅兒，嗚嗚嗚。」

趙夫人一把摟住趙雅，那些妾氏們也不顧在趙雅身邊之人是李昀，直接將李昀給擠到了一旁，抱着趙雅痛哭。

還有的妾氏哭着的時候還忍不住瞪着了眼昀帝。

對她們來說，昀帝就是讓她們雅兒就受委屈的罪魁禍首。

趙佑忍不住抹掉眼角的淚，就這麼在一旁看着她們。

若是往常，他肯定會嚷上一句，成何體統，還是在大門這樣。

可現在，他女兒都要沒了，他還顧什麼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