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雙星歸位

張懷義一直駕着雲頭跟隨在吳靜水身後，待吳靜水離開了城南城門之後，才停下腳步，目送吳靜水離去的身影。

「別看了，回去吧。越看越傷心，緣分已盡，留戀無益。走跟我回去，我陪你喝兩杯，給你解解悶。」吳玄機拍了拍的肩頭說道。

「嗯，走吧。」張懷義回過神來，這才轉過身去不看吳靜水，跟着吳玄機往軍營飛去。

當吳玄機與張懷義回到營帳中之後，張懷仁與林婉兒、駁龍紛紛迎了上來。張懷仁就如同兒時一樣，揉了揉張懷義的腦袋，笑道：「哈哈！玄機果然神機妙算，算到了你心情不好，咱們陪你喝兩杯。」

「你身為統帥，你就別喝了，我沒事。」張懷義拍掉張懷仁的手，說道。

「喝，為啥不喝，凡酒我又喝不醉，跟喝水沒啥區別。再說了，我又不讓軍士們知道，偷偷喝怕啥。就算讓他們知道又如何，他們還能彈劾老子不成。」張懷仁一挑眉，說道。

「行了，行了，你倆一見面又這樣，都聽我的，別爭了。懷仁，我知道你酒癮大，你喝可以，但決不可誤了軍務。懷義，我知道你是身為監察百官的御史大夫，不敢有絲毫放鬆，但律法畢竟是人在執行，法無外乎於人情，偶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有何不可？」林婉兒拉着兩人就往吳玄機的營帳里拽。

張懷仁、張懷義二人見林婉兒如此，只好相視一笑，放下了彼此在朝中的身份，不再糾結，跟着林婉兒一同進了營帳。

因六人之中林婉兒年紀最大，也最照顧眾人，因此眾人之中林婉兒的話最好使。即便如今眾人已知曉各自的前世今生，但卻沒人因此而淡了彼此間的感情，林婉兒的話還是如年幼時一般管用。

話分兩頭說。

話說吳靜水來到南門之後，便有一衙役來到吳靜水身前。

「吳大人，小的在此恭候多時了。」衙役道。

「正是，勞煩前方帶路吧。」吳靜水此時心情低落，說話都顯得有幾分有氣無力的。

「大人請隨我來。」衙役聞言，客氣了一聲，領着吳靜水出了城。

二人出了城后，便七拐八拐地進了南門外的一處山中。

衙役領着吳靜水沿着崎嶇的山路走了莫約半個時辰之後，來到了山陰面一處避風躲雪之處。

「大人到了。」衙役在一處小窩棚前停下了腳步，對吳靜水道。

這窩棚並不大，大小與狗窩相近，窩棚形制類似於一個小屋子，有棚頂用於抵禦雨雪，窩棚之中塞滿了用於禦寒的棉絮、乾草等事物。用於搭建窩棚的木頭上畫有許多特殊的紋樣。

這些紋樣吳靜水認識，他如今雖已修為盡失，但用於修行的知識他卻並未忘記，這些紋樣他認識，正是張懷義一脈所承襲的陣法，可用於隱匿氣息，讓陣中之物的氣息不會別外人發覺。

「這是何意……」吳靜水看着眼前的窩棚，語帶顫音地問道。

以吳靜水的聰慧，其實他也已將事實猜了個七七八八。只是，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意外，他難以相信罷了。

「尊夫人就在裏頭，縣令大人並未殺死尊夫人，縣令大人特意囑咐小的這麼做的，尊夫人就在裏頭。

哦，對了，縣令大人讓小的轉告大人，尊夫人如今已脫了妖身，但想重新化形怕是要再等數百年才行，還望吳大人放下執念，人妖畢竟殊途，尋一普通女子好好過活才是正道。」衙役說道。

「多謝，多謝。」吳靜水朝衙役連連道謝。

「既然如此，那小的便回去了。」衙役朝吳靜水道了別，轉身往山外走去。

吳靜水待衙役來看后，邁着因心情激動而渾身顫抖的步伐地來到窩棚前，蹲下身子，將手伸進窩棚之中。

「嚶嚶嚶~」窩棚之中傳來一陣細微的狐鳴之聲。

吳靜水聞聲，趕忙將胡媚娘從窩棚之中抱了出來。

當吳靜水將胡媚娘從窩棚中抱出來的瞬間，眼中淚水奪眶而出。

胡媚娘此時雖是狐身，但吳靜水卻可以萬分確信眼前的這隻赤狐就是她。原因無他，只因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這雙眼睛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冷了吧，餓了吧，走，我帶你尋吃的去。咱們南下，到雷州府去，雷州府不冷。」吳靜水對着懷中的胡媚娘說道。

胡媚娘畢竟是狐妖出身，如今雖修為盡失，也因失去修為已記不得眼前的男人，成了一隻普通的狐狸。但卻仍頗具靈性，能聽懂人言。

小狐狸聽吳靜水要給自己找吃的，又要帶自己去過冬，興奮地嚶嚶地叫了兩聲，然後鑽進了吳靜水溫暖的內襯之中沉沉睡去。

吳靜水懷揣着激動的心情，朝落鶴坡的方向跪了下去，「多謝師父！師父之言靜水永世不敢忘！若敢有違師命，弟子甘赴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說完，吳靜水便咚，咚，咚地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啪啪啪！」

當吳靜水磕完頭后，從其身後傳來一陣拍手之聲，「好感人，好感人！你們漢人都如此做做的？張懷義殺了你婆娘，你居然還對其感恩戴德？嘖嘖嘖，真令人作嘔。」

「什麼人！」吳靜水聞聲，猛然轉過頭去。

只見吳靜水眼前站着兩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另外一人則身材高瘦。

那身材魁梧之人生得一副漢人面孔，身上所穿也是漢人衣物，但其衣物卻很是單薄，有許多肌膚裸露在外，絲毫不懼三九寒冬之冷。

但，吳靜水畢竟是文官出身，此時雖修為盡失，但腦子卻仍舊好使，從其蹩腳的漢話之中他推斷出此人絕非漢人，臉上的面孔不過是胡人用人皮面具偽裝的罷了。

反觀另外一個身材高瘦之人，從其渾身隱藏在斗笠蓑衣之中不敢以真身示人，不難猜測，此人絕對是敵非友。

吳靜水此時雖無修為，但修行了這麼多年他的六感卻遠非常人所能及的，他能感知到眼前的二人身上散發出的恐怖氣息。

「你們是何人？」自知不是對手，冷靜詢問。

「你不必知道我們是誰，將胡媚娘交出來。」那隱藏在斗笠之中的高瘦之人從蓑衣之中伸出一隻灰白乾枯的手指着吳靜水道。

「你是釋永慧吧。」吳靜水道。

吳靜水知道的軍中機密不少，他也不是傻子，來人上來就要胡媚娘，他稍微動動腦子就能猜出眼前之人是誰。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就更留你不得了！」普魯堅一雙鬼眼之中閃過一絲寒芒，就要對吳靜水痛下殺手。普魯堅來此就是要找回胡媚娘的，雖說胡媚娘已無大用，但其魂魄卻還未散，仍可通過搜魂邪術獲取落鶴坡中的情報。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其身前那高大的男子卻伸出一隻手攔住了欲要痛下殺手的普魯堅。

普魯堅見狀，識趣地收起了鬼爪，等待那男子吩咐。

二人的一舉一動都被吳靜水看在眼裏，吳靜水對於眼前的高大男子已有了幾分猜測。

「葉赫武獅！」吳靜水心中暗驚。

「你若交出胡媚娘，我替你讓其重新化形為人。」葉赫武獅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就算你能為媚娘重新化形為人，我又要付出什麼，我不覺得你獅王會如此大度。」吳靜水聞言心中一顫，雖很想再見胡媚娘，但他深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有得必有失。

「不愧是御史大人的高徒，三兩句便猜出本王的身份。你只需為我所用，我便能幫你讓胡媚娘重新化形為人。」葉赫武獅笑道。

「你覺得可能么？」吳靜水冷言道。

「不可能？那就只好讓你兌現承諾魂歸九幽了！」葉赫武獅說著，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吳靜水的身前。

只見葉赫武獅抬起腿，一個膝頂直接頂向吳靜水的小腹。

「咳！」吳靜水被葉赫武獅這一膝頂直接頂地跪在地上口吐黃水。

「本王大度，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可得好好珍惜。」葉赫武獅蹲下身子，抬手拍了拍吳靜水的臉頰，冷漠地道。

要是換作他人，葉赫武獅是斷然不會這麼好說話的，但葉赫武獅看出了吳靜水的價值。因為，吳靜水並非泛泛之輩，他與吳玄機、張懷仁、張懷義、林婉兒等人熟悉，若是加以利用，定有大用。就是無法利用，以煉鬼宗的搜魂之法將吳靜水的魂魄抽出來強行獲取其記憶也能有不小的收穫。

「你想我做什麼。」吳靜水擦了擦嘴角的黃水，並不畏懼葉赫武獅，與其雙眼對視。

「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葉赫武獅道。

「何時能為媚娘恢復人身。」吳靜水道。

「三年之後。」葉赫武獅道。

吳靜水可不是傻子，他得到葉赫武獅這個答覆之後，他就知道，葉赫武獅並不會兌現他的承諾。

「呸！想的倒是美！」吳靜水咧嘴一笑，一口黃水攙着痰液直接吐到了葉赫武獅的臉上。

葉赫武獅顯然是沒想到吳靜水忽然給他來這麼一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被吳靜水吐了個正着。

「好好好，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就讓你吐，吐到你沒得吐為止。」葉赫武獅抬起手，一掌將吳靜水的頭按到土地之中。

吳靜水此時就算是有修為加身，那也萬萬不是葉赫武獅的對手。吳靜水根本無力反抗，直接被按得趴在了地上。

就算如此，吳靜水仍拼盡全身的力氣護住了懷抱中的胡媚娘。

胡媚娘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在吳靜水懷中瑟瑟發抖，不時發出嚶嚶嚶地哀嚎。

「還有力氣護着一個畜生，佩服佩服。」葉赫武獅殘忍一笑，抓起吳靜水的頭便對其施展搜魂之術。

只見葉赫武獅手上一用力，右便生生扣進了吳靜水的腦袋之中，將吳靜水從地上提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詞，左手掐訣。隨着咒語的念動，以及手訣的變化，其身邊繚繞起陣陣黑霧。黑霧翻湧之間，一縷縷從吳靜水的七竅湧入其泥丸宮中。

葉赫武獅可是硬生生扣進了吳靜水的腦袋之中，吳靜水自然是痛苦萬分，從頭頂的傷口上流出汩汩鮮血，將身上的衣服染紅。

胡媚娘見吳靜水如此，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從吳靜水的懷中竄出，直接朝着仍在施術的葉赫武獅的脖頸咬去。

「小畜生，反了你了！」站在一旁的普魯堅見狀，呵斥一聲，抬起鬼手，一巴掌朝胡媚娘扇去。

普魯堅這一掌可沒留手，直接將胡媚娘扇飛了出去，直接將其扇到了山崖之下，顯然是活不成了。

吳靜水此情形，也不顧被葉赫武獅虐待之苦，大吼一聲：「媚娘！」也不知吳靜水從哪來的力氣竟直接掙脫了葉赫武獅的束縛，縱身一躍朝胡媚娘墜落之處躍了下去。

葉赫武獅獃獃地看着右手上握着的半個天靈蓋和頭皮，那是吳靜水掙脫之時留在他手上的天靈蓋。

很顯然，葉赫武獅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吳靜水竟硬生生將自己的半個天靈蓋與頭皮一塊扯斷，以這麼血腥的手段從自己手上逃脫。

「一個沒了修為的廢人竟就這麼逃了？」葉赫武獅抽了抽嘴角問道，顯然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覺得漢人能有這般大毅力。

「……」普魯堅顯然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答話。

好半晌過後，葉赫武獅才回過神來，將手上的頭皮與頭骨扔到一旁，又舔了舔手上的鮮血，狠狠地道：「真晦氣，走吧，回去吧，他們活不成了。」

「獅王息怒。」一旁的普魯堅趕忙安撫道。

「走吧走吧。」葉赫武獅有些不耐煩地道。

「獅王這些痕迹不清理了再走？」普魯堅趕忙提醒葉赫武獅。

「不必清理，今夜有雪，可掩蓋咱們的蹤跡，這山並不荒涼，他們二人和那衙役的屍體很快便會被附近的獵戶尋到。此山又在落鶴坡南邊，正好借他們的屍身故布疑陣，引導他們朝南尋凶。」葉赫武獅道。

「獅王好計策！」普魯堅趁機拍馬道。

「走吧。」

葉赫武獅二人提氣輕身，往落鶴坡行去，在雪地之上並未留下半個腳印。

落鶴坡軍營。

正在喝酒的張懷義不知為何，忽然心中一突，放下了嘴邊的酒杯，抬起頭往南邊看去。

「怎麼了？」吳玄機察覺到了張懷義的異樣神色，隨即問道。

「沒什麼。」張懷義搖了搖頭，將杯中之酒喝了下去。

「莫想太多，想必他們已離開落鶴坡了。」吳玄機道。

「嗯。」張懷義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並未再多說什麼，將心中的那絲異樣之感強按了下去。

正是：

苦命鴛鴦再聚首，

哪料卻是黃粱夢。

天靈一掀泥丸現，

元神升天歸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