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九璃休夫
花九璃追了那宛如天山雪蓮的百里暮雪上萬年,終於將人追到手了。
可大婚不過二百年
她又將人休了
眾神無不嘖嘖稱嘆
這花九璃好色成性,將人吃干抹凈后,時間久了,便膩了。
此時,鈞天的議事大殿無嗔殿裏,眾神趕集一樣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談論着什麼。
陸續還有騎着麒麟的,駕着鳳凰的,御着神劍的……神君們匆忙趕來,看那慌張的神情,好像是生怕錯過了什麼大事。
有些神君一進門就扯着相熟的同僚大聲吼道:「怎麼樣?宣佈了嗎?我不會來晚了吧!」
待看到大殿上首角落裏那一抹赤紅之色時,卻識趣地放低了聲音。
也不怪眾神眼神不好,這百里暮雪向來清冷,偏愛銀白色衣衫,不知道怎的今日卻穿了一身大紅。
百里暮雪似是坐在那裏很久了,很少穿紅色的他,身穿了件紅色龍鳳紋雲袖錦袍,腰間繫着玄色龍鳳紋金縷帶,瞧着像是兩百年前大婚時的禮服。
奪目耀眼的紅搭配着右眼角硃砂色的淚痣,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他烏黑的頭髮用一根紅色連理紋鑲金髮帶高高地束着,垂下來的髮絲遮住了眉眼讓人看不清神色。
只見他低着頭,彷彿在看着手裏握着的杯盞,可那杯子裏的茶早就沒有絲毫熱氣了,他周身也彷彿凝成了寒霜,與這熙熙攘攘的大殿格格不入。
不多時,大殿上首帝君位已經坐了四個人,掌管西方魭天的帝君溫雨初、掌管北方玄天帝君胥音、掌管南方炎天帝君司寇舟,神態各異。
上次天界有如此盛況,還是天帝樂滄的歲生辰。
除了上首的四位帝君,眾神君個個神情興奮,熱鬧得像是家家生了個大胖孩子。
「哎呀,萬萬沒想到啊,我當初可是押了九璃帝君跟胥音帝君的呀,沒想到九璃帝君跟百里帝君突然大婚了!更沒想到的是,這才剛過了兩百年,兩人就過不下去了啊!」
一位神君憤憤不平地說道,神色中滿是下注輸了的不甘。
另一位神君一邊磕着靈果一邊不屑地覷了他一眼。
「你這個萬年老***懂什麼!花九璃調戲過的神君能從這無嗔殿排到百里帝君的風靈殿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之後指不定就發現,還是外面的野草香呢!」
「對的對的,我有個要好的神君,還曾被九璃帝君在宴會上調戲過,他的衣衫還被帝君撕破了,那晚還是披着九璃帝君的披風回去的。」
一位神君說起這段情節,眼睛灼灼發亮。眾神君瞬間被他吸引過去了,小神君也很驕傲自己貢獻了個大瓜。
下面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多,上首落座在角落裏的百里暮雪,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握着杯盞的手抖了一下,一瞬間上好的白玉盞無聲地化成了齏粉,消散不見。
他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掩盡了眼底莫名的神色。
「眾神久等了,為了小九的事,還特地跑一趟無嗔殿。」
冷冽的聲音透着萬鈞之力穿過大殿,把所有人凍了一個激靈,再抬頭看時,天帝已然落座主位,天帝樂滄一現身,威壓毫不掩飾地外放。
他今日穿了一身金絲滾邊墨色暗紋袍,一雙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幽幽地掃了眾人一眼,寒意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
竊竊私語的眾神君瞬間靜默,紛紛運起靈力生抗住這天帝之威,有些修為較低的天仙境、真仙境神君嘴角都泛起了血色。
「樂滄,你今日這身衣服真好看,襯得你越發器宇軒昂了。」伴着一絲輕笑,眾人身上的威壓驟然減輕,一個身穿霜白色戰袍姑娘走了進來。
她衣襟和袖口處綉着靛藍色的騰雲祥紋,隱約還沾了幾滴血色,烏髮用一個鏤空雕花金冠高高地束着,隨着她進來的動作左右晃着甚是俏皮,一段紅繩在她的脖頸間若隱若現。
眾人不用看就知道這位是誰,整個天界敢不尊稱樂滄為「天帝」,還敢打趣他的,也只有帝君花九璃了。
九璃眉如墨畫,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鑲嵌在如玉般的鵝蛋臉上剔透如璃。
要不是她周身殺氣太重,很難想像這其實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殺神」。
偏偏這個殺神眉眼桀驁,卻又顧盼多情,讓人感覺危險又魅惑。
身後隨她一起進無嗔殿的,還有十數個戰甲閃着森森寒光的將士,個個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
百里暮雪從九璃出現的那一剎那便猛然抬頭,古井無波如一灘死水的眼裏,像是驟然迸入了漫天星光,襯得眼角那顆硃砂淚痣分外妖嬈。
他蒼白至幾近透明的臉上,終於鬆動了一絲神情,一雙如水般瀲灧的眸子深深地望過去,彷彿天地間只有那一個人。
察覺到百里暮雪灼熱的視線,九璃收了在樂滄面前的俏皮,平靜地望過去。
如同望着大殿裏的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彷彿他是一個不起眼的物件一般說道:「好久不見,百里帝君。」
百里正準備站起來的身子,聽到這句話后彷彿打了個趔趄:「阿璃……」
短短的兩個字,說出來彷彿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略顯沙啞的聲音中帶着一股破碎的脆弱。
花九璃在他站起來之後,看清了他這一身的大紅婚服,鮮艷的紅色如火一般燙紅了她的眼。
「帝君,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穿得好生喜慶。」花九璃冷冷一笑,朝百里暮雪走去。
百里暮雪虛弱了不少,曾經那讓她戀戀不忘的紅唇,幾乎毫無血色。
花九璃轉念一想,也對,想必他為了那人操碎了心吧,不然也不會謀划萬年,騙她成婚了。
「阿璃,我記得你喜歡我穿紅色,我以後天天穿給你看好不好?」
百里暮雪想要去拉花九璃的衣袖,卻被封星一瞬間暴漲的煞氣給擋了回去,他眉頭一皺,唇上僅留的血色也一瞬間消失殆盡。
花九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帝君說笑了,之前是九璃不懂事,耽誤了帝君的大好姻緣。」
「不是這……」百里暮雪焦急地想要辯解什麼,卻被九璃一個手勢打斷。
「談默何在?」
「末……末將在!」花九璃麾下第一戰將談默,扭扭捏捏地出列。
花九璃之前命這個戰場上,令妖魔聞風喪膽的臭小子,替自己寫休書。
他一個整天只知道打打殺殺的粗人,大概是不會舞文弄墨的,還是寫「休夫書」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東西。
聽手下另一大將說,後來還是請司命星君幫忙,才寫好了這頗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封休書。
行,花九璃也不挑,既然真相無法公之於眾,那就隨便寫吧。
想來,掌管凡間人物注生事的司命,應該很有經驗了……
「念!」花九璃隨意翹起了二郎腿,還拿起了桌上的一枚靈果咬了一口。
眾神期待的重頭大戲終於來了,紛紛翹首看戲。
只有百里暮雪,氣息驟然紊亂,凌厲的殺氣不可遏制地朝談默撲去。
談默頓覺遍體生寒六腑都彷彿被這殺氣貫穿,血液有一瞬間凝固,「休休……休書」
花九璃冷冷地看了百里暮雪一眼,拿起一個靈果朝談默砸了過去,大殿內殺氣瞬間消散。
「休休休休……這字是燙嘴嗎?」她又咬了一口靈果口齒不清地罵道,「給我把舌頭捋直了!」。
談默深吸一口氣,字正腔圓地念道:「休書!立書人花九璃,帝年與帝君百里暮雪結為道侶,百里氏手如柔夷,膚如凝脂,美目盼兮,精妙世無雙……」
花九璃聽到之後,一口靈果卡在喉嚨里猛地咳起來,百里暮雪也好似活過來一般,一雙眼睛黏在九璃身上,似是不解,又暗含期待。
好不容易把靈果咽下去后,九璃在一堆吃瓜看戲的神君里,找到了始作俑者——司命星君即墨聽。
她正瞪着一雙烏溜溜亮得發光的眼睛看着談默,兩個腮幫子被糕點塞得鼓鼓的,頗有成就感地欣賞着自己的作品。
談默看自家將軍的反應,隱隱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念。
「豈期過門之後,百里多有過失,正和七出之條。
其一,不順兄長,為其逆德也;
其二,無子,為其絕世也;
其三,Yin,為其亂族也;
其四,妒,為其亂家也;
有惡疾,為其不可與共粢盛也;
其六,口寡言,為其難處也;
其七,竊盜,為其反義也。每念此,吾焚心徹骨、淚如雨下、痛心疾首……」
休書還沒念完,殿內眾神不顧天帝在場,轟然炸鍋。
再看花九璃手扶額頭,逃避似地盯着桌子,已然是不想面對這現實了。
帝君百里暮雪,像是生生被定在了原地,宛如被人抽了神魂,雙眼一片暗灰的死氣,連那顆硃砂色的淚痣都彷彿褪了色般。
他許久才回過神來,看向九璃,徒勞地解釋道:「我沒……」
話沒說完卻被天帝冷冷打斷:「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