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三人成虎
馬車終於消失在積雪未融的衚衕口。
寒風呼呼刮過耳畔，蘇瑤顫着睫毛低下頭。
正欲轉步走回沁園，卻聽衚衕口又傳出馬蹄急踏與車輪轆轆之聲。
「瑤瑤，不好了，不好了。」秦姝焦急的聲音夾雜着風聲遠遠傳來。
蘇瑤立即頓住步子，剪眸流轉，清凌凌地看向飛馳而來的馬車。
車夫在沁園門口猛地勒緊韁繩，馬兒迅速收蹄，噴出一口白氣，發出長長的嘶鳴聲。
秦姝身姿矯捷地跳下馬車，抓住蘇瑤的雙臂，氣喘吁吁地道：「瑤瑤，不好了，你話本的手稿不見了。」
「手稿不見了？」蘇瑤呆了呆，連忙追問道：「怎會不見了呢？是不是你忘記放在哪兒了？」
秦姝吭吭哧哧地道：「昨日我從錢莊回到鋪子后，就有好幾位小姐問我買你的手稿。我想着將她們送走後，就把手稿交還給你。哪知後來尋了許久，都沒尋到。」
蘇瑤一下聽出其中關竅，眉頭深鎖：「你可記得來錢莊前，鋪子裏還有哪幾位小姐？」
秦姝彎起右手食指，不住在自己額頭敲擊。
「應有五六位吧，當時走得匆忙，具體是哪些人，我也沒仔細留意。」
蘇瑤念頭急轉，凝思片刻道：「會不會是蘇茉？她是第一個開口問我買手稿的人。」
秦姝想都沒想，腦袋搖得撥浪鼓般，「應該不會，蘇茉在汴京貴女圈裏口碑還算不錯。」
話本手稿上人名與現實吻合嚴重，一旦流傳出去，影響極為不好。
蘇瑤憂心如焚，暫時想不出有效的法子，只能先拉着秦姝登上馬車。
「我們先去你鋪子裏再找一遍。」
雖幾乎將鋪子翻了個底朝天，秦姝仍怕自己有所疏漏，臉色鄭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話本鋪，立即召集所有下人和夥計，仔細搜尋半日，卻是連手稿的影子都沒見到。
蘇瑤累得筋疲力盡，坐在梨花木圈椅里，喘了幾口氣，揮手喊停眾人。
「都別找了，定是昨日有人順手牽羊牽走了。」
秦姝眼裏的光芒逐漸黯淡，不禁發起愁來。
「那十位小姐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家世一位比一位顯赫，怎好直截了當地去質問人家有沒有偷手稿。」
蘇瑤一下一下地敲着腿，稍行凝思道：「明日起，我倆帶上禮品，挨家挨戶去拜訪這十位小姐，看看能不能竊訪出一些端倪來。」
除此之外，實在別無良策。秦姝此刻心下深深自責：「抱歉，瑤瑤，都是我不好，給你惹麻煩了。」
蘇瑤打斷她，開解道：「這哪能怪你，別自責了。儘快尋回手稿才是當務之急。」
「嗯。」秦姝眯了眯桃花眼，很快重新燃起鬥志。
...
汴京的冬日，天氣一天冷似一天，防護稍一欠周，耳朵、手指、腳趾便要生凍瘡。
蘇瑤身穿粉肩艾綠襖裙，披着一件保暖的紫貂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與秦姝開始走訪參加讀書會的貴女。
走訪的順序自然是先從平日裏為人處世口碑相對稍差的小姐開始。
兩人一吹一唱，旁敲側擊，非但沒讓貴小姐發現端倪，反而叫她們十分得意。熱情洋溢地再三挽留，留了午膳，恨不得還要留晚膳。
如此，一日下來，兩人也就拜訪了兩家小姐。
一連三日，走訪無果，蘇瑤挫敗地回到沁園，卻意外見到封恆佇立在切切北風裏。
「封恆，阿驍哥哥呢？」蘇瑤立即打起精神，提衣跑過去。
封恆恭謹地拱手道：「回稟少夫人，少爺還在宮裏忙。他讓我先回沁園告訴你一聲，陛下已經蘇醒了。」
蘇瑤聽罷，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頰畔登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記得叫阿驍哥哥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我。」
思及暗衛的稟報，封恆眼眸閃過一絲疑慮，又小心翼翼地問。
「少夫人日日出門可是有煩心的事情？要不要我請少爺回來一趟？」
不想因丟手稿這種小事打擾阿驍哥哥辦正經事，蘇瑤若無其事地擺擺手。
「我沒有什麼煩心的事情，你快回宮裏去吧。」
聽她語氣輕快，封恆不再多言，當即弓腰行禮告退。
接下去幾日，蘇瑤依舊和秦姝有條不紊地走訪參加讀書會的貴小姐們。
絲毫沒有察覺到，看似平靜的汴京城，已是暗流涌動。
就在秦姝丟失手稿的第一夜，《帝嬌寵》的手抄本就已悄然流出，在諸多名門貴女之間傳閱。
逐漸流入平民百姓，滋生出越來越可怕的流言蜚語：
「臨安王趙雲驍曾是先帝下江南時與臨安首富之女所生，是天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趙雲驍足智多謀，富可敵國，若擁他為帝，大頌必能迎來中興盛世。」
「趙雲驍正在蜀州大肆建造炮坊，不出一年，就能將遼國那幫蠻子兵轟得稀巴爛。」
「...」
流言雪花般洋洋洒洒落向汴京城，飄至豐元客棧，很快引起了雪崩。
「趙公子要當皇帝了...」
「趙夫人樂善好施，慨慷救濟山民，果然有一***的風範...」
「趙家遠比官府可靠多了，咱們必須擁立趙公子為帝。」
「...」
眾人捕風捉影，三人成虎。
流言猶如發酵的麵糰，迅即膨脹，沒多久又傳到了朝堂之上。
二十多年前，先帝下江南痴迷臨安府美女之事在皇宮裏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幾位對先帝忠心耿耿的元老大臣如今再看趙雲驍那雙森冷的鳳眸，直如先帝站在身前，嚇得一顆心臟幾欲從胸腔里跳出來。
大頌，真的太需要一位手腕凌厲，威震四海的君主了。
一時間，朝中眾臣潛移默化地分成了兩派。
一派暗暗支持起手握槍杆子的趙雲驍，另一派則堅定擁護餘毒清除，已恢復清明的幼帝。
兩方勢力互相傾軋，初見水火不容的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