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娘子(54)
思及此,黑眸眸底自聽到姐姐病情嚴重之時便暗自氤氳起來的沉鬱之氣稍稍褪了些。
他小心地伸手探了探師以雲的額心,確認對方服藥過後並未出現什麼發熱的體征后,想了想,少年又轉身至一旁,從一個印着大紅喜字的托盤上拿了個什麼東西,這才轉回了床邊。
握着東西的手心攤開,赫然是兩個小巧的酒杯。
不論如何,今日總歸是他與姐姐的成親之日,不是么?
捻着茶壺向其中倒了些溫茶水后,少年將其中一隻酒杯置於師以雲的被迫聚攏的指尖處,並用自己的手輕輕包裹着對方綿軟無力的指尖,另一隻捏着酒杯的手細心地從她的臂彎中繞過去——
「娘子。」
少年人赤着耳尖,俯身親了師以雲一下,旋即就着這個姿勢,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另一隻手正欲引導對方飲下之際,黑眸微抬間,對上了一雙再熟悉不過的圓眸。
少年:……
師以雲垂眸看了眼兩人交纏的手肘,以及自己手中的小杯子,忽地扯了扯唇,勾出個意味不明的弧度,抬眼看他:「怎麼,是想要讓我喝了這交杯……茶么,我的好、妹、妹?」
最後三個字被她咬得很重。
像是某種提醒。
少年抿着唇,摸了摸自己並未如之前一般戴着面具的臉,與師以雲無聲對視好一陣,到底還是垂下眼角,乖乖地低聲喚了句:「……姐姐。」
見師以雲沒反應,他又抬起眸看她,黑眸之中綴着零星幾點亮光,除了明顯的清澈少年音之外,與曾經與她同住兩年的少女相比並無任何不同,「我若是說,我並不是有意欺瞞,姐姐會信我嗎?」
「你覺得呢?」
師以雲面無表情地往回扯了扯自己的手,卻沒扯動,見對方仍是一副愣怔模樣,她一時也有些惱了,直接伸手將其推開,起身之際,不想指尖一個不穩,握着的杯子一下子掉落在地,與地面相觸的瞬間發出清脆的「啪嗒」一聲。
很明顯,杯子碎了。
裏邊的茶水也灑了一地。
此動靜一出,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看向那片濡濕的地面。
姐姐……就這麼不願么……
少年盯着那處,目光彷彿帶着能將地面生生鑽出個洞來的執拗勁兒。
咳咳——
師以雲最先收回視線,輕咳兩聲后,她站起身來,圓眸一錯不錯地看着少年熟悉而陌生的側臉,「既是假的,那一切便不作數,聖女大人何必對着一杯灑了的茶水傷懷。」
是了,聖女大人。
既然這位已然恢復了記憶,所謂的姐姐妹妹之稱便沒了意義。
早便該如此了。
見對方終於將視線移了回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繼續道:「在下自認從未背叛於您,曾經與大人之間的保護交易也確實做到了,如今大人已然不需要在下,可否放在下自行離去?」
「……自行離去?」
少年的臉色瞬間陰雲密佈,幾個再簡單不過的字眼放在嘴裏嚼了又嚼,沉默地與師以雲對視了好半晌。
像是意識到對方離去的決心一般,他忽地嗤笑一聲,抿直的唇角掀起個稱得上涼薄的弧度,一面往師以雲的方向邁了半步,一面借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語氣幽幽:
「敢問右護法究竟是何時醒來的。是方才將醒,還是說……從一開始便是醒着的?嗯?」
師以雲沉默着,沒應聲。
「是一開始便醒着的吧?」
少年微微俯下身,將兩人的距離拉近,視線緊緊盯住師以雲,不願放過她臉上出現的任何一絲情緒波動。
師以雲眸色未變分毫,語氣無波無瀾:「是與不是,重要麼?」
「那便是了。」
他自顧自地下了判斷,捏着對方下巴的指尖卻是半分也不願放,甚至還一點點加大了力道,「右護法憑什麼認為,我會放你離去?」
「憑你曾喚我一聲姐姐。」
師以雲定定地瞧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視線特別在對方的鼻尖處停留了幾秒,仿若那裏能憑空生出枚黑痣一般,就這麼瞧着,同時張唇再次重複了遍自己的要求:
「大人可否看在兩年小院的姐妹之情,放在下離去?」
「姐姐?姐妹之情?」
少年像是聽到了什麼莫大的笑話似的,掩唇笑了起來,唇角的弧度越擴越大,眸底卻聚集了大片詭異暗沉之色,不見分毫笑意。
就在師以雲被這人笑得頭皮發麻,想要自行掙開之際,捏着自己下巴的指尖忽地用力往上一抬,然後,一片溫熱柔軟之物就這麼朝她貼了上來。
堪稱猝不及防。
不單如此,許是怕被她掙脫,少年的雙手死死地箍着她的腰際,連帶着她的雙手一併,反絞於身後,力道大得嚇人,微沉的聲音從兩人緊密相觸的地方逸出來,帶着某種強烈的灼熱慾望:
「右護法,你說,這叫哪門子的姐妹之情?」
師以云:……
又是這招。
彷彿已然確定了什麼一般,她暗自嘆了口氣,旋即熟練地往下狠狠一咬。
血腥味瞬間在兩人口腔之中彌散開來。
但這傢伙只是輕輕「嘶」了聲,還是沒退出來。
不僅沒退出來,少年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甚至還抽空輕笑了聲,唇齒輾轉間,腳尖一旋,便帶着她整個人往身後的大紅喜床上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