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求死戰
烏墨抬起了頭，看向了在半空之中的黑鵬部族公，灰亘。
沒有絲毫的言語，所有的言語在這強絕的實力面前都顯得一片蒼白。兩族間的仇恨在幾百年的塵埃之中，已經加深到了不可調節的地步，今日，惟有一戰，要麼生，要麼死！
而這一戰，將決定兩族間的命運，要麼黑鯤部全滅，要麼黑鵬部全滅。
可如今，墨然所在的黑鯤部本來在圖騰之力的使用上就少了一次，而對方還擁有一位邁入開荒境界的超級強者，幾乎沒有任何懸念，黑鯤部必敗，除非，奇迹發生！
烏墨轉過身子，滄桑的目光中不再是平時的溫和微笑，而是一抹深深的悲哀，他身子越加的佝僂，本就有些彎的腰似乎更加彎了，彷彿已經被族群的重擔給壓垮了。
他站在那裏，看向了身後的族人，他守護了這麼多年的族人。
這些族人這麼多年都以他為傲，以他為保護傘，給他尊重以及信任，可現在，他卻難以再繼續守護了。”“
他與所有族人一一對視，這些族人里有三歲的孩童，有健壯的青年，也有與他一樣風蝕殘年的老者，這些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一個個與他生活了一輩子的面孔……
他，老眼濕潤了。
風輕輕吹起，想要帶走什麼，可卻吹不散這個部落中濃濃的悲哀。
所有的族人都知道如今的形勢，族群，要滅亡了。
他們在烏墨的對視下，皆都沉默，心底的那絲悲哀散發了出來，他們知道，這一日，是末日，是和親人生離死別的日子，沒有人能逃脫，沒有人能倖免，兩族的恩怨根深蒂固，要戰，便是死戰。
只有一方全滅，才能平息另一方的怒火。
烏墨與眾人對望了一眼，眼裏有的是深深的疲憊，他轉過頭，對着烏沖道：“族人，全都在這裏了嗎？”
烏沖沉重的點了點頭，道：“普通人三百名，荒士五十名，全在這裏了。”
烏墨點點頭，“都在就好，都在就好。”
突然的，烏墨轉過身子，對着半空中的黑鵬部的族公灰亘撲通一跪，接着，深深的磕了一個響頭。
“灰亘，這輩子你我兩人征戰不斷，不分上下，而今，我敗給你了。”
烏墨跪在地上，一張老臉埋在了地下，用乞求的語氣道：“你我的恩怨無須波及到普通人，他們手無縛雞之力，我求你……求你與我公平一戰。
讓我耗費一次圖騰之力把他們傳送遠方，否則，我怕我放不開手腳……”
所有人都見到了這一幕，堂堂一族之長，居然跪拜另一族的族長……
黑鯤部的荒士見了，全都叫了出來。
“族公，不要向他們下跪磕頭，大不了我們死戰到底。”
“族公，我寧死也不會退縮一步，下令戰吧！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他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寧死都不屈，紛紛大叫。
然而，在看到烏墨老淚縱橫，滿面辛酸的看向他們時，所有人都停下了話語。
有誰願意屈服仇人，有誰願意向仇人磕頭，有誰不知道這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呢？
他們清楚，族公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個部落的那些普通人，他不想讓部落真的就這麼滅絕，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族人在他的面前，全部死去。
他這麼做，都是為了族人，為了守護這個部落。
哪怕是捨去自己的尊嚴，去低聲下氣的給敵人磕頭……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心中的那絲悲哀再也隱藏不住，全部爆發，只有那一句句帶着顫抖的聲音。
“族公……”
墨然站在刀疤的身旁，眼中同樣無比的悲傷，這個給了他關懷，給了他溫暖，守護了他這麼多年的老人，在此時顯得多麼的無助。
他好恨，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為什麼無法幫上族公一點忙，如果他是荒族，如果他能夠修荒，如果……
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他沉默的看向了大門外面，那是天鵬部的所有人，他們個個面帶譏笑，以及極度的狂喜，兩種情緒表現在臉上，使得他們的樣子面目可憎，非常兇殘。
他們叫囂着，放肆的大笑着，似乎眼前的部落族長跪在那裏讓他們十分的享受。
“不要答應他們的要求，把他們全部殺光！”
“把黑鯤部落全滅！”
灰亘看着跪在他腳下的烏墨，這個與他鬥了幾十年的敵人，如今跪在他的腳下，心中說不出的快意，仰頭哈哈大笑。
這笑聲落在黑鯤部眾人的耳中相當的刺耳，這是極度的羞辱，可他們卻無法做些什麼，一雙雙凌厲的目光中噴出怒火。
“沒想到啊沒想到，烏墨老兒居然也要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饒，這真是讓人開心！”
他並不在意眾人噴火的眼神，在他的眼裏，這些人全部都是螻蟻，對他根本夠不成一絲威脅。
“既然你烏墨老兒識相，而且願意浪費一次圖騰之力，那我就成全你，讓你把那些爬蟲全部傳送出去！哈哈哈哈！”
他這話說得可謂極盡侮辱，讓所有黑鯤部落之人全都不滿，卻無法還口，他們知道現在不是實際，等族中的普通人走掉之後，他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撲殺上去！
“族公，不能放過他們！把他們全都殺了，再不行，年輕的女人全部抓回去當下人使喚也行！”
黑鵬部的人紛紛出言說道，然而灰亘手一抬，他們都靜了。
“既然烏墨老兒都給我面子了，我也要給他個面子。”
“如此，多謝了。”烏墨站起了身子，他的頭髮皆白，皺紋很深，在這一跪之後，似乎皺紋都更加深了，彷彿一瞬間老了無數的年歲。
他看向眾人，沒有再多說一句言語，直接拉開衣服，露出胸膛上的黑鯤圖騰，隨後念出咒語。
“以我部落之名，請出祭祀之神，賜我無窮之力，毀滅世間之天！”
咒語一出，烏墨全身三百五十六個穴位發出燦爛的白光，一股股遠古的洪荒氣息奔涌而出，那印在烏墨胸膛上的大魚，黑鯤凝聚出來。
如一條真實的大魚一般，躍然在眾人的面前。
它形體巨大，發出一聲悲鳴，緩緩的墜落在大地之上，發出“砰”的一聲，塵土飛揚。
烏墨朝着墨然招了招手，墨然默默的走了過來。
“孩子，以後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也許，你又要流浪了……好了，我不羅嗦了，我是在你八歲時遇見的你，那時你說你失憶，不記得自己的往事。我這裏有一塊玉佩，是從你身上找到的，今天還給你，也許能幫你找回自己的記憶，找到自己的父母，讓他們守護你。”
烏墨從懷中拿出一塊紫色的玉佩，玉佩晶瑩剔透，當中刻着一個魔字，透出絲絲邪異。
墨然接過，感受到玉佩之上傳來的絲絲暖意，緊緊的抓在了手中，然後放進了懷裏。
他知曉烏墨為何一直不給他這塊玉佩，是怕他一旦沒有隱藏好玉佩，被別人誤認為是魔族之人，恐怕要遭到傷害……
“族公，我不會去找我的父母，你就是我的親人。”
墨然聲音都有些哽咽了，說到底，他還是個少年。
烏墨微笑着摸摸墨然的頭，搖了搖頭，然後對着刀疤還有烏紫雪以及烏橫招了招手，三人走了過來。
烏紫雪是烏墨的孫女，烏橫是族長烏沖的兒子，也是下一任的族公接班人，而刀疤則是部落的大隊長，三人都擁有強大的修為，是部落中的高手。
“刀疤，紫雪，烏橫，你三人也走，守護好族群之人。”
烏橫用力點頭：“族公保重！我一定會守護好部落其他人的！”說完直接走上了黑鯤的背上。
烏紫雪和刀疤兩人眉頭一皺，還欲再說什麼，被烏墨阻止了，沉默中也走上了黑鯤的背。
墨然也走了上去。
許多人都走了上去。
沒有多久，黑鯤背上已經站滿了一百人，再也上不去了。可是部落有三百普通人，還有許多女人以及小孩沒有上去。
烏墨嘆息，他只能做這麼多，不可能再浪費一次圖騰之力，他要留一次力量來拖延黑鵬部的進攻，為族人的逃跑爭取更多的時間。
所有人都見到了這一幕，沒有上去的孩童嗷嗷大哭，許多女人都落淚，他們心中非常的害怕，沒有留下來的勇氣。
留下來，就是死！
族長烏沖看了看，黑鯤背上有許多老人，也有許多男人，他幾乎是忍着痛，顫抖着身子叫道：“可有人，願意留下來死戰？”
聲音不大，所有人聽到后都沉默了。
留下就是赴死，面對死亡，沒有人不恐懼。
黑鯤背上，墨然看着下面沒有上來的孩童，女人，其他少年，沉默中走了下來，一把利劍用力的插在了地上，通紅的雙眼透着滔天的憤怒看向了對面的黑鵬部。
“我墨然，求死戰！”
墨然他的命是烏墨救下來的，烏墨的願望就是他的願望，烏墨的生死就是他的生死。
烏墨要讓部落延續火種，他墨然，就要幫烏墨延續火種。
更何況，這裏是他生活多年的部落，對於流浪的他來說，這裏就是他的家。
一個誓死守衛的家！
“好！墨小兄弟都敢死誰，我刀疤怎能落下下風！我刀疤，求死戰！”
刀疤一步下來，走到了墨然的身邊，同樣憤怒的看着黑鵬部眾人。
“我雖年事已高，但為了部落，我青猛，求死戰！”一個老人走了出來，他蒼涼的背影讓所有人都感覺心酸。
“我青山，求死戰！”
“我亡獸，求死戰！”
“我山曠，求死戰！”
越來越多的人走了下來，他們大多數是年邁的老者，沒有幾年好活，自知走了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騰出一個位子，讓給孩童，或者族中的少年，他們對部落將更有幫助。
此時他們蕭瑟的身影合在一起，卻顯得極為偉岸，那一聲聲的話語交織在一起，成為了這天地間唯一的咆哮。
“求死戰！”
那黑鯤背上此時站着有修為的只剩下了兩人，一個自然是族公的女兒烏紫雪，另一個則是族公的接班人，烏橫。
烏紫雪正要一步邁出之時，手卻被烏橫抓住了，頓時轉過頭來，大喝：“幹什麼！”
烏橫眉頭一皺，小聲道：“紫雪，別留下了，留下就是死，我們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
“烏橫！”烏紫雪大喝一聲，生生打斷了烏橫的話語，眼中帶着一抹重重的厭惡以及深深的悔意：“我真是看錯你了，部落就要滅亡了，你卻還只顧自己的生死，我真後悔，後悔與你訂下婚約！說真的，你真的不如墨小兄弟！”
她說完，直接一甩手，大步走了出去：“我烏紫雪，求死戰！”
烏橫在黑鯤背上一陣的皺眉，叫道：“我只是想等實力強大之後回來報仇！”
烏紫雪回過頭，眼中的厭惡更加的深，“報仇？部落要是沒了，你報的又是什麼仇？報仇了就能讓部落所有人活過來嗎？你看看周圍孩童無辜的眼神，你佔據他們一個生存的機會，你的良心能安嗎？虧你還是部落未來的族公與族長，要是部落在你手上，所有人都活得不安心！”
聽到這話，烏橫的臉色頓時蒼白，他低下了頭，不敢看四周孩童無助的眼神，生怕看了之後，他會邁下黑鯤的背。
他是部落的天才，被部落精心呵護，從來沒有經歷過生死大戰，此時在死亡的陰影之下，他怕了。
此時，所有的女人和孩童都已經站在了上面，包括一些少年，一共是九十九人，而剩下的，大多數都是中老年的普通人，他們默默的揮着手，淚水無聲的流下，想要通過這一眼，永遠的把所有人的音容笑貌全都記在心底的最深處。
烏墨沒有回頭觀看，他只是淡淡的道：“墨然，你去吧，你留下來是個累贅，你去吧。”
墨然的黑劍深深的插在地上，沒有動，悲傷的情緒讓他的聲音都變得嘶啞：“求死戰！”
刀疤在他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背：“兄弟，去吧，你要照顧好所有族人。”
許多老者在這一刻也紛紛出言。
“孩子，去吧。”
“為了部落的未來，去吧。”
自從墨然不顧自生死活的殺死了魔人之後，許多人都已經認可了他，不再當他是外族之人，而是這個部落的一員。
“求死戰！”
回應的只有這一句戰意盎然的話語，墨然的眼神之中帶着無窮的堅定，死都不走。
烏墨嘆息，一隻手用力的推了墨然一把，墨然只感覺身子快速的倒退，直接倒退到了黑鯤的背上，才被眾人給接住。
這時，烏沖對着他的兒子烏橫叫道：“烏橫，下來！”
“我，我，這不是剛好一百……”烏橫話沒說完，就被烏沖直接拽了下來，然後一把把烏紫雪推了上去。
烏墨再也不遲疑，口中大喝一聲，爆發出全部圖騰之力。
“走！”
黑鯤哀鳴一聲，一個起落，就帶着眾人跳出去幾千米，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遠處。
眾人默默揮手，隨後拿起大刀，沉默的看向黑鵬眾人。
黑鵬族公灰亘哈哈大笑：“悲情戲唱完了？那讓我來出手吧！”
只見他直接祭出圖騰之力，一隻大鵬出現，降落在地，隨後十八個有修為的荒士直接站在了黑鵬的背上，灰亘咒語一念，向著遠方黑鯤離去的方向一指，大喝一聲。
“去！”
黑鵬尖鳴，直接飛上高空，追擊而去！
黑鯤部眾人截然變色，烏墨更是氣憤的大叫：“灰亘，你在幹什麼？你明明說好放過普通人的！”
“我是說過了！”灰亘大笑：“可我的族人說過嗎？”
黑鯤部眾人勃然變色，他們剛才離去的族人只有烏紫雪一人有修為，而黑鵬部卻是派出十八個有修為的人去追擊，這幾乎就是必死之局，根本沒有懸念。
“我草你嗎!我跟你們拼了！”
黑鯤部落所有人大吼，直接殺向黑鵬部落。
大戰直接爆發！
“我不僅要屈辱你們，還要殺光你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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