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下落
靜禪寺東邊僻靜的廂房內,元邈與裴遇對坐,中間放置着棋盤,旁邊是茶水,幽幽茶香漫溢出來,縈繞在周邊。
裴遇落下一子,不動聲色地問道:「西邊那位可是醒過來了?」
元邈方丈眸光微動,不疾不徐地將手中的白子放置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然後才道:「晴小姐是早上蘇醒的,倒是沒想到王爺初至鏡城,竟然就與晴小姐相識了,這緣分倒是有些過於「巧妙」了。」
裴遇詫異地挑眉,不是驚訝於元邈能夠看清自己故意接近,而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因為此事而透露出絲絲縷縷警告的意味。
「本王與那位姑娘只是萍水相逢,談不上什麼相不相識。不過觀方丈這意思,與那位晴小姐關係匪淺啊?」
「王爺說笑了,老衲只是與她的母親白夫人有些許淵源。故人之女,自然是需要看顧一二。而且,這位晴小姐與我佛有緣,是個可渡之人,就跟王爺一樣。」
裴遇的眼神陡然變得幽深起來,心中暗自揣摩着他話語中的含義,偏偏元邈面上卻一派淡定從容,絲毫看不出任何的東西。
「看來是本王與佛無緣,倒是不明白方丈的偈語。」
「王爺是聰明人,但有時聰明反被聰明誤。晴小姐不僅與我佛有緣,與王爺你也是緣分匪淺。緣這東西如同纖細的絲線,需得小心呵護才可長久,若是不以為意,怕是再難續上,不要屆時追悔莫及啊!」元邈話語中處處透露着機鋒。
裴遇抿唇,眼眸微眯,左眼眼下的淚痣都似是透露着一股神秘莫測的氣息,旁邊一顆殷紅的小痣露了出來,昳麗而危險。
「方丈實在暗示本王什麼嗎?」
「偈語是說給有緣人聽,能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就看每個人的緣分了。天機不可泄露,王爺,你輸了。」
裴遇望向桌上的棋盤,原本一直被黑子包圍的白子悄無聲息之中找到突破口,不僅成功逃生還能反將一軍。裴遇隨意地將手中的黑子扔進棋盒之中,勾唇笑了起來,「是本王輸了,方丈不愧是方丈啊!」
「老衲今日能贏,不過是佔了便宜罷了。王爺,你心不靜!寺中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老衲就先告辭了。王爺若是有什麼需要,還請隨意。阿彌陀佛!」
元邈攆着佛珠,躬身一禮,隨後腳步穩健地離開了。
裴遇眸光幽深地注視着他的背影,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動,陷入了沉思之中。
另一邊,靜禪寺山腰上有一隊灰頭土臉的人滿臉疲累,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山下走去,與山腳下的另一隊人會合。這兩隊人都是被派來尋找魚晴初下落的。然而經過半天加上一夜的搜尋,都沒有找到任何信息,也沒有發現大小姐的丁點下落。
林伯和曹秋華坐在路邊的茶水鋪里歇息,面帶疲憊,但更多的是擔憂和低落。
「大小姐究竟是落在了哪裏?怎麼找了這麼久什麼都沒找到呢?我不相信大小姐就這麼消失了。大小姐肯定還在哪裏等着我們去救她呢!」林伯不甘心地道。
曹秋華暗暗瞥了他一樣,打量着他臉上的神色,揣摩着他是真的在為姑娘擔憂還是只是在作秀。經過一番觀察之後,曹秋華心中有了大概的估計。
「若是那人說的是真的,就算是找不到姑娘她們,至少也能找到馬車的殘骸,倒是一直沒有什麼發現,連如嫿和如苡那兩個丫頭都沒有見到任何蹤影。我們再找找吧,或許等下就會有好消息了。」
林伯點頭應和。
兩人剛站起身來,準備領着人再去搜尋一番,就有人急匆匆地過來稟報。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我們找到馬車的殘骸了。」
林伯着急地問:「真的嗎?在哪裏?快點帶我們過去!」
「林管家,在這邊,您隨我來。」
林伯和曹秋華帶着人匆匆跟上,一邊快走,一邊問道:「只有馬車的殘骸嗎?還有沒有其他的?沒有發現大小姐的蹤跡嗎?」
領路的人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不知道該如何說。
「林、林管家,您還是自己去看一下吧!」
「有什麼不能說的?問個話怎麼還支支吾吾的呢?」林伯急了。
「林管家,事情有些複雜,您最好還是自己去現場看一下吧!現在說也說不清楚。」
「真是的!養你們何用?找個人、打探個消息也打探不清楚。」林伯氣得差點抽過去。
「好了,既然他們說不清楚,那我們就自己去看一看吧!」曹秋華安慰道。
一行人匆匆忙忙來到一處凹陷下去的低谷處。
「就在這下面了!」
「林管家小心!」
「曹姑姑小心!」
林伯和曹秋華相互扶持着,沿着旁邊陡峭的小徑走了下去。
撥開擋在前面的灌木,眾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濃重的血腥味和泡發的那種屍體的腐爛臭味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讓人不禁想要作嘔。
林伯忍着噁心走上前,就看見,馬車已經破損地不成樣子,從中間折斷摔裂,尖刺|插入泥土之中。若是真的有人在馬車裏,怕是會被這段的木板直接釘在裏面。
旁邊則零零散散地橫七豎八地躺着一地的屍體。從高處摔落早已面目全非,身上多處骨頭折斷。好一點的還能辨別清楚身上的服侍確實是府里護衛的衣服,而大部分人的屍體都已經被山中不知名的野獸啃食過了,只剩下森森白骨,基本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林伯提心弔膽在裏面仔細地搜尋了一圈,都沒有發現魚晴初和如嫿、如苡幾人的身影,一時既是放鬆了些許,又是害怕她們遭遇了什麼其他的不測。
「附近都搜尋過了嗎?確定沒有大小姐的行蹤嗎?」
「回稟林管家,周圍已經搜過不止一輪了,確實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痕迹。本來還能根據腳印找一找,但昨日的暴雨直接將所有痕迹都沖刷地乾乾淨淨,實在是沒有其他可用的線索了。」
曹秋華沉默地站在一旁,良久才出聲道:「現在沒有消息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說不定姑娘她們已經被人救走了!」這話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旁邊的林伯。
這時,一個侍衛猶豫再三,遲疑了許久,才慢慢地道:「林管家,可能有個不好的消息。」
「嗯?」
「我們在這些人的屍體上還發現了其他兵器造成的傷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摔落山崖之後可能還遇上了一夥賊人,大小姐她們可能被......」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是什麼意思。若是真的落到那樣的境地,誰知道他們會對大小姐做出什麼呢?
氣氛陡然沉悶下來,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伯擰緊眉頭,不悅地怒喝了一句,「亂說什麼?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的!你們別在這裏做一些不着邊際的猜測!你們兵分兩路,一隊人沿着周圍散開再去搜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另一隊人去排查一下山腳的那些住戶,特別是一些經常進山的獵戶之類的,問他們有沒有看見大小姐,或者說有沒有什麼其他的相關消息!我先回去跟老爺回稟一下現在的情況!」
「是!」
林伯轉身看向曹秋華,「姑姑要不先隨我回去休息一會兒?」
曹秋華搖搖頭,「不必了,我就留在這裏隨他們一起再找找,沒有姑娘的消息我回去也不能安心。」
「那既然如此就辛苦姑姑了。」
曹秋華略一頷首,目送着林伯離開。
周圍的人都分散出去尋找消息去了。曹秋華等了一會兒,然後才淡淡地道:「你們這邊搜仔細點,我去那邊看看!」
「是,姑姑!」
趁着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曹秋華悄悄隱入了山林之中,朝着山頂的靜禪寺走去。
靜禪寺西廂房內,如嫿拿着藥瓶走進房間中。
「小姐,該換藥了。」
魚晴初盡量保持着左邊身子不動彈,用右手支撐着,在如苡的幫助下坐了起來,褪下左邊的衣裳。
如嫿小心地將做上面的繃帶拆開,露出裏面深可見骨的傷口,即使已經看過不止一次,還是忍不住鼻頭微酸,格外地心疼。但是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上藥的時候盡量將動作放到最輕。
然而即便如此,那麼深的傷口,幾乎貫穿了整個肩胛骨,又怎麼可能不疼呢?
「小姐這傷口還不知道要養到什麼時候才能痊癒呢!」
魚晴初緊緊咬着唇,抑制住到口的痛呼,她知道兩個丫鬟已經很自責、很心疼了,若是自己再發出疼痛的聲音,怕是更會難安。
「沒關係,至少保住了性命不是。至於這傷,總有痊癒的時候。」為了轉移兩個丫鬟的注意力,魚晴初突然轉移了話題,「對了,差點忘了,那天我昏迷之後,你們是怎麼把我送到這裏的?是承新送我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