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章 我可不跟傻子玩
“娟姐本來就瘋瘋癲癲的,你不把她一起帶走也不行。才這麼會兒功夫就不曉得又跑哪裏去了!……不會鑽狗洞去到隔壁花園了吧!”伍怡隨口這麼一說。
她是想在離開以前告訴李媽,黃女士已經躲到隔壁院子裏去了!
“哎呀,這怎麼行呢!要不咱們趕緊去找找!”李媽假裝很是着急的樣子。
“姆媽……”
伍怡輕輕搖了搖頭,現在晁波肯定故意留下有人在暗中監視她們。
“行,行,等我開好介紹信,再買只燒雞回來……聞到燒雞味兒,你娟姐不用喊就會出來的。”李媽挽着自己只裝了兩件換洗衣服的包袱。
幫伍怡提着行李卷,在晁主任侄女晁紅英同志以及陸愛黨同志的看顧下,一起走路去了居委會。
等到她們前腳剛踏出盧家大門的台階,後腳雙扇大門立刻就被一直留守在那裏的兩個男人用力拉攏。
跟着又掏出寫有管委會字樣加蓋有公章的封條,交叉着貼到大門上封了大門。
盧家的房產,自此易主!
還別說,李媽真有個女兒,不過她女兒伍小娟前兩年因為丈夫跟兒子意外出車禍死了后受刺激變得有些瘋癲。
經常會偷偷跑出門去,曾經還差點兒被馬路上的車給撞到!
於是黃女士讓人把她捆起來,直接出錢送去鄰市一家精神病療養院給關了起來。
當時李媽還曾去居委會那邊開過介紹信什麼的。
這會兒李媽直接跟秦主任說自己在盧家做工的機會丟了,需要居委會開介紹信,自己好帶女兒回老家那邊時。
居委會秦主任壓根就沒起疑!
並且告訴李媽說,最近召集去鄉下的這一批知青。
應該是搭乘明天早上的火車,目的地是去往雲省的西雙版納。
不過今天下午就有一趟火車出發,現在還有個空餘名額。
本來定下要走的那家女知青,昨天晚上把腳崴了暫時走不得路。
只能暫時先緩上一兩天再出發。
秦主任跟着又悄悄問李媽要不要考慮一下,今天下午就可以離開的這一趟!
“小舞你乖,站在外面再等一會兒!
秦主任,要不就今天下午的吧!
我還忙着趕回去找我女兒呢!小舞這孩子如今家裏也沒個大人,房子……又被管委會讓人給貼了封條!
我總不能扔下個小孩子麻煩秦主任你不是。
你直接給她把手續給辦理得了!”李媽說著悄悄遞了個眼色給秦主任,嘴裏卻大聲說是自己給伍怡做的這個主!
把秦主任給摘乾淨!
現在能把孩子儘快送走,才是最安全。
雖然南方可能要比北方暖和許多。可是黃家的事一旦宣揚出來,李媽害怕會有其他變數!
萬一小舞到時走不了可咋辦?!
“那你們可得快點兒,這是火車票,介紹信,糧食關係跟三個月的生活補助!”
居委會秦主任見李媽做主同意盧家孩子去到北方時,也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哪是有人受傷暫時去不了。
是她娘家嫂子托她的關係,讓幫忙給親戚家的孩子想法換個好點兒的地方。
今天下午走這一批次的知青,十有八九很可能要被送到黑省的北大荒開墾軍團。
聽說那邊冬天又冷又凍,一年裏有三分之二的時候都大雪封山。
舉目四望,到處都是原始森林跟茫茫草原。
而夏天的時候又蚊虻成群,經常還有野獸出沒。
曾經有詩人寫的《北大荒歌》裏就提及:北大荒,天蒼蒼,地茫茫,一片衰草枯葦塘。
葦草青,葦草黃,生者死,死者爛,肥土壤,為下代作食糧。
何物空中飛?蚊蟲蒼蠅,蠛蠓牛虻。
何物水邊爬?四腳蛇,蛤士蟆,肉螞蟥。
……
剛好今天上面打電話通知她說,明後天就有一批知青是要被送去南方。
於是秦主任一邊讓人給大嫂那邊遞消息,一邊借故找了個借口謊稱有人崴到腳受傷。
然後把親戚家孩子的名字直接從去北大荒的那批人里給抽了出來,想看看要去南方的這批人里有沒有人願意換一下。
結果這都快一上午過去,也沒人願意換。
畢竟大夥現在私底下誰不知道北大荒那邊條件艱苦,能有機會去更暖和的南方。
幹嘛還傻乎乎非去那不毛之地的北方。
眼看着下午四點半的火車。
距離火車開車還有兩個小時就要發車了!
實在不行,也只能把名額暫時給空着。
反正那不是有現成的理由跟借口
誰也沒想到,現在終於等來了個傻不愣登,還是自願去的。
孩子啊!
不是你秦大媽心狠,實在是你自己命不好!
秦主任一邊在心裏暗自想着,一邊動作迅速的填寫好了各種檔案跟資料。
然後李媽跟伍怡就又被告知,知青們其實也不用非要到居委會來報到集合。
完全可以自己帶着行李去火車站,到時剪票上車即可。
李媽趕緊又說了自己的訴求,居委會秦主任到底擔心夜長夢多。
畢竟伍怡這邊隨時都可能會反悔。
連忙拿出信箋,給李媽開了兩封她跟她女兒伍小娟返鄉居住的介紹信。
李媽拿着介紹信仔細揣好,然後領着伍怡忙急忙慌跟秦主任告辭后就急匆匆的離開居委會。
眼看着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點,李媽跟伍怡解釋說,她們要去車站搭乘到火車站的汽車,畢竟路上就得耽擱一個多小時。
晁紅英領着陸愛黨堅持不懈的跟上車,一路監督李媽把伍怡同學給送進火車站。
甚至同樣買了兩張站票,也跟進候車室。
反正她二伯可是跟她交代了的,一定要盯緊盧家的人,防止他們找機會跟敵特那邊的人接頭。
其實是晁波怕盧家人想法轉移財產,同樣也怕逃跑了的黃家人會找機會跟盧家人這邊私下聯繫上!
李媽拿出一些錢跟糧票塞給伍怡,又急匆匆跑出火車站。
到外面的國營商店裏買了兩包糕點,兩包餅乾,以及兩個水果罐頭。
回來直接都塞到伍怡的旅行包里。
這趟車雖是始發站開動,其實進站后也就只能短暫的停留二十分鐘。
車廂里的人不多,又都是居委會那邊集中分配的車票。去北方的知青們,基本上就都聚集在同一個車廂里。
在鄰座一個年輕小夥子的幫助下,伍怡的其中兩樣行李被放到行李架上。
李媽又掏出一節繩子讓小夥子幫忙把行李給牢牢捆綁在行李架上。
小夥子看了一眼行李卷跟網兜里的盆子鐵鍋鞋子之類,不以為然的撇了一下嘴。
就這麼點兒破銅爛鐵,好像誰還稀罕似的。
像他,就只帶了簡單的行李卷跟幾件換洗衣服!
“小舞,自己要多長點兒心眼,李媽以後每個月會想法給你寄十塊錢,記得查收!
晚上也別睡得太死,一定要看好自己的行李。
錢跟糧票等一會兒到廁所里拿出來,打散了多放幾個……總之雞蛋別都放在一個籃子裏知不知道。你媽那裏還有我,你就妥妥的放心吧!”
李媽抬手摸了摸伍怡的頭髮,又悄悄塞了張小紙條到伍怡手心裏后。
在列車員斥責的催促下,趕緊下了火車。
李媽才剛下火車,火車就在長鳴一聲后緩緩啟動!
伍怡把臉貼到車窗上,去尋找李媽單薄瘦弱的身影,看着李媽那張跟奶奶無比肖似的臉龐,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李媽追着火車奔跑了幾步,最後還在依舊不斷揮手!
伍怡看着火車把李媽跟晁紅英陸愛黨都遠遠的甩在站台上,禁不住又一次潤濕了眼眸。
雖然跟李媽才相處了還不到幾個小時。
卻深深感覺得到李媽是個睿智,鎮定,沉穩的老太太。
就跟她的親奶奶一樣一樣的。
比起原主的老媽黃女士,簡直不要太理智太能幹!
只不過現在的她,到底該怎麼辦?!
這趟火車究竟會把她帶往何處……
伍怡有些彷徨又有些無助,這次的離開跟前世考上大學離開家的感覺,截然不同。
同樣都是面對着未知的一切,前者是興奮的,激動的。
可現在的她卻彷彿是喪家之犬,前途渺茫!
整個車廂里大概就只有二十來號人,大部分都是應屆畢業生跟在滬城找不到工作的待業青年。
想像着美好的未來,他們一個個躊躇滿志,情緒激昂且又興奮。
可能是考慮到要去的地方條件比較艱苦。
因此這趟火車上被安排去往北方的,大多都是男青年居多。
包括伍怡在內,也就只有四五個女青年。
年輕人在一起免不了歡歌笑語,一會兒是紅歌大連唱,一會兒又踴躍的背誦主席詩詞。
伍怡跟眼前的這些人顯得格格不入,畢竟相差了近半個多世紀的鴻溝!
況且伍怡現在對什麼都一無所知。
臨座的年輕人卻是個話癆,自稱姓周,叫周朝陽一路上喋喋不休,差一點兒沒有把十八代祖宗的來歷出身都詳細闡述一遍。
比如他自己今年二十,上面有個哥哥,哥哥已經英年早婚。
嫂子生了三個孩子。
下面他還有個妹妹。
家裏父母都是紡織印染廠里的職工,一家子就住在盧家公館對面的那條衚衕弄堂里。
他家九口人一共住有兩間房加一個亭子間。
哥哥嫂子帶着兩個孩子住一間,他跟父母住一間,妹妹是女孩子就單獨住了亭子間。
他高中畢業兩年多都還一直沒找到工作,平常在家裏幫着做做家務,糊一點紙盒子。
最近家裏嫂子又要生小毛孩了,他一個大小夥子總不能一直都在父母的房間裏打地鋪。
於是主動這次是報名上山下鄉,準備到廣闊無邊的北大荒去施展身手。
相信這遼闊無垠的天底下,總能有他的容身之處。
伍怡抬眼看了周朝陽一眼,心想你怕不是一個傻的吧!
她現在去那邊是因為身不由己,迫不得已。
也不知這個周朝陽的腦子裏到底怎麼在想的,自願去那裏找罪受!?
現在離開倒是非常容易,將來想回來,恐怕就比登天都還要難了!
雖說報紙上一天天宣揚北大荒那邊是怎麼樣怎麼樣的富庶,什麼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鐵鍋里,插根筷子能發芽。
可是根據史書上記載:北大荒自古以來,就是蠻荒之地。這裏荊莽叢生,沼澤遍佈,風雪肆虐,野獸成群,人煙罕至,寒冷、偏僻、荒蠻、兇險以至於自身難以克服的困難。
我可不跟傻子玩!
伍怡神情懨懨的摟着裝有自己乾糧跟衣服的大帆布旅行包,趴在上面閉上眼睛裝睡。
實際上卻在心裏盤算自己這究竟遭遇到了什麼?
說好的有錢人家大小姐呢?
按照一般的小說套路來說,不是遇上生老病死什麼的才會有奇遇穿越嗎?
她也不過就是睡了一覺,咋還莫名其妙的就穿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