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來世還你
穆行月盯着他看了許久,清冷的面容逐漸露出一點柔軟的笑來。
“好,我會的。”穆行月輕聲說著。
阮思年看着她的笑意,心頭微熱,到了嘴邊的話卻有些說不出口。
穆行月瞧着他,抿唇笑了笑,“我已經想好,等這一場仗打完,等天下太平……就辭官回家。到時候,若你還留在大都……”
“我去找你。”阮思年頭腦一熱,隨即說道。
穆行月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后,耳廓染上了一點微紅。
“好,我等你。”
戰事很快再次爆發。
溫容的身孕到了五個月的時候,大都那邊傳來消息,時疫已經初步控制住,洛桑已經決定前來尋找溫容,幫溫容解身上的蠱毒。
然而沒等到洛桑前來,嚴居池已經要帶着大軍再次上戰場去了。
北亭大軍從西面攻入,再次攻打寧州城,這一次來勢洶洶。
天寒地凍,對於北亭大軍來說是優勢,但對大乾士兵來說,就是一場極難打贏的戰役。
偏偏這個時候,楚太后和安王起兵了。
溫容也失去了洛桑和楚風的消息,徹底與大都失去了聯繫。
嚴居池帶兵在大荒山西面的平原與北亭大軍交戰,一連十日都沒有消息。
直到第十一日,再過兩日便是臘八,前線總算是傳來消息。
嚴居池失蹤,唯有重傷的穆行月被心腹將領帶回了大營。
消息不脛而走,溫容得知后險些暈了過去。
等醒來后,在她榻邊的唯有阮思年。
阮思年說,他已經派王府的心腹前去尋找嚴居池了。
看到阮思年灰敗的神色,溫容勸他去看穆行月,不用管自己。
她會在這裏等待嚴居池的消息。
阮思年剛想拒絕,府外,趙小燕匆匆來了。
趙小燕眼裏帶着淚,一路跑進了溫容的屋子,直接跪在了阮思年的面前。
她說,“將軍要見大人和王妃。”
阮思年再也坐不住了,一路奔向漳州城。
穆行月傷的太重。
她被敵軍一箭射到了離心口只有三寸的地方,箭上帶着毒素,不過幾個時辰,那傷口已經潰爛成一片,見不到一處好肉。
溫容看着她蒼白的臉,眼淚無知無覺的滾出來。
她想給穆行月把脈,卻被穆行月按住了手。
穆行月低低地道:“不費心了,不用費心了。”
阮思年站在她的榻邊,凝視穆行月的面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穆行月看向阮思年,眼裏閃爍着微光。
溫容看了兩人許久,無聲的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阮思年和穆行月兩人。
阮思年的眼眶是紅的,腦子是懵的,而穆行月的面上卻帶着笑。
“阮大人,我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你的過去,跟我說說吧。”穆行月微微閉眼,“我想,我想我們如果要重新相交,我總得,總得知道你,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阮思年啞聲開口,“好。”
他忍着淚意,勉強擠出一點笑:“要我從何說起呢?”
“從……從你幼時說起吧,我想聽。”
“……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從記事起,便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小時候當乞丐,長大了,就去坑蒙拐騙。”
阮思年從現代穿過來的時候,他附身的那個孩子,才五歲不到。
他拖着那副手無縛雞之力的身子,能做什麼呢?
連要飯都要的小心翼翼。
所幸,他帶着上一世的記憶,還算識字,也算有些學識。
稍微大了一些后,靠着四處坑蒙拐騙來的錢,為自己報了一個學堂。
他佔盡了前世的便宜,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考了一個秀才的功名,後來又成為了舉人,在一個小縣城做了教書先生。
阮思年這才過上了‘正常人’的日子,有了生活。
但他仍舊覺得不真實,彷彿這裏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一般。
直到他受嚴居池賞識,進了王府做他的幕僚。
後來又碰上溫容,這才有了一點真切的活着的感覺。
“說起來,我跟溫容,算是同鄉呢。”阮思年含淚微笑,“我跟她私下裏的關係不錯,在寧州過的最好的時候,我還想過,不如讓溫容想法子,給我牽線搭橋,介紹個不錯的姑娘。”
穆行月蒼白的唇微勾,進氣無多,但她還是低低的問道:“我,我算不錯的姑娘嗎?”
阮思年點頭,忍下湧上口鼻的酸澀,“算,當然算。”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想,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一桿烏金長槍,我都未必能拿的動,你卻能玩的英姿颯爽……我想,若誰娶了你,一定倒霉死了。”
穆行月抿唇微笑,一向清冷克制的眸光此時多了幾分柔和的狡黠,她終於能卸下所有的防備,做一個真正的小姑娘,“我第一次見你,也覺得,誰若嫁給你,一定很,很倒霉。”
聽着那斷斷續續的話語,阮思年情緒再也抵擋不住。
他已經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阮思年低聲哽咽,“不說了,不說了……我找大夫給你治傷,我——”
穆行月搖了搖頭,閉上了眼。
“這傷,我自己有數,好不了了。”
“王爺……王爺雖然失蹤,但只要還沒找到屍骨,定然還有活着的可能,你們,你們好好尋一尋,會有結果的。”
穆行月眼底的光一點點渙散。
“對不起,對不起……欠你的那一次……”
阮思年怔愣片刻,反應過來穆行月說的是什麼之後,喉間的痛感越發的清晰。
“我說過的,我沒怪你。你做的,是你該做的事……我從來沒怪過你。”
穆行月唇邊露出一點安心的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她緩緩地伸出了手。
阮思年遲疑着,與她十指交握。
“初見的時候,我對你動了手;後來又親自捕你入鴻臚寺,讓你蒙冤受屈……這些,我都來世再還你。”
穆行月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後一口氣也隨着眸中的光一齊消散。
阮思年握着她的手許久,感覺到那一點點溫度逐漸消失。
“好,來世還我,你要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