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漳州
“雖然我不贊同你的做法,但我還是陪你來了不是嗎?我理解你,你怕出事,怕見不到嚴居池最後一面。”阮思年聲音發澀,“事實上,還沒有到兇險至極的地步。”
溫容輕輕笑了笑,“這只是,其中一個緣故吧。最緊要的,是我不想扔他一個人在那裏。假如只有他一個人,他可能不會平安的回來。他有可能為了我和他的將來去搏命,去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不想看到他這樣,我寧可他臨陣脫逃,我也要他平平安安的回來。”
阮思年哽了一下,說不出話了。
“有我在,我就是他的累贅,為了我他也得從戰場上全身而退回來。何況還有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還有苒澄、阿離、父親……我要他心裏牽挂着這些,不敢在戰場上搏命。”
說著,溫容看向了阮思年,微笑,“你呢?你牽挂穆行月嗎?”
阮思年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自然起來,“我牽挂她幹什麼?”
溫容笑了笑,“我看的出來,你對她有意思。”
阮思年輕咳一聲,不說話了。
見他沒否認,溫容的笑容更深了,頗有種苦中作樂的味道。
“等戰事結束,等皇帝不再掣肘咱們,你跟穆行月,或許還能續一續緣分。”溫容拍了拍他的胳膊,“聽說你來這邊的時候,沒有家人,是嗎?假如咱們都能活到太平的時候,成個家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阮思年苦笑着搖搖頭,“我從未想過成家的事情。”
溫容莞爾,“那是從前,往後等日子都好起來了,不成家你反而會覺得無聊呢。你若沒有上心的人便罷了,都有了,何不成個家試試呢?”
阮思年這下沒再反駁,只是眸中透出幾分莫名的光亮。
“我們都會好好的……”
兩日後,朱雀帶着人回來了。
溫容一眼就認出了騎在馬上,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她快步出了屋子,朝那人奔了過去。
而後奔進一個溫暖柔軟的,熟悉的懷抱里。
淚意一瞬上涌,溫容伸手取下了面前人的兜帽和面巾。
嚴居池帶着笑意的面容出現,溫容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她硬生生地忍着,拉着嚴居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有身孕了,現在已經快四個月……”溫容的聲音發著顫,“你摸摸看,已經隆起來了。”
嚴居池的眼眶也瞬間紅透,聲音低沉喑啞:“我知道,我知道……朱雀已經都告知我了。他今天上午才找到我,城中還有北亭流竄的兵士作亂。”
溫容的眼淚簌簌而落,“這場仗,還要打多久?”
“用不了多久了。待到大都那邊傳來好消息……我們很快就能脫身了。”嚴居池親吻她的發頂,“等皇位易主,大都的時疫清除,北亭就不足為懼了。”
“好,好……”溫容吶吶的答應着,“我陪着你,我在這裏陪着你,你不能去送死。至少不能為了皇帝。”
這一回,嚴居池卻沉默了。
溫容僵硬了一下,看向嚴居池。
“我自然不是為了皇帝賣命……只是,若不能將北亭大軍趕回老巢去,受苦的總歸是百姓。我到了戰場上,才看清這點。就像我的父親那樣……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百姓受苦。”
溫容喉嚨發痛,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想。
只是皇帝將她關在宮中,讓她的意志一點點消磨。
還有她腹中的這個孩子……
她身上的蠱毒讓她的命數越來越短,溫容不知道這條命還能不能支撐她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嚴居池撫摸着她的頭髮,“我已經着人去跟蘇赫巴德交涉,暗中也派人去了北亭尋找救治你和苒澄的解藥……相信不日就會有結果。”
溫容鼻子微酸。
她自己就是大夫,她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蠱毒還有沒有的救。
那蠱毒幾乎要將她體內蠶食殆盡了。
但溫容沒有將這話告訴嚴居池。
“……城中並不太平,我會着人在這村子中為你尋一個安穩的住處,也會派人來保護你,等我將城中的北亭士兵清理乾淨,就來接你。”
嚴居池陪了溫容兩天,將溫容安置好之後,不得不暫時先回了漳州城。
走之前,阮思年送嚴居池到村口,問起穆行月的狀況。
嚴居池並不驚訝他會問,只是挑了挑眉,語帶調侃,“不如抽個時間,你自己去親眼看看,何必問我?”
阮思年尷尬:“這不是還要保護王妃?”
“你的那點功夫,着實雞肋。”嚴居池毫不留情的拆台,“有朱雀在足以,真想知道人家的近況,跟容兒說一聲,自己入城來看。”
回去后,阮思年仔仔細細的想過,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跟溫容說了。
溫容樂見其成,讓阮思年去了。
雪停了的一日,漳州城難得平靜一日,阮思年縱馬入城。
到了嚴居池紮營的城東,阮思年入營見過嚴居池,嚴居池便告知他穆行月今日去巡城,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阮思年在營中惴惴不安的等,一直等到了午飯的時候。
穆行月帶着一隊人馬回來,在主營帳門前看到了阮思年。
不光是阮思年,穆行月也愣住了。
她緩緩地從馬上下來,一身戎裝未卸,還帶着些許血氣,大步來到了阮思年面前。
阮思年輕咳一聲,衝著穆行月微微拱手躬身,“穆將軍。”
穆行月頷首,“阮大人,聽聞你和王妃都到漳州附近了,王妃娘娘可好?”
“一切都好。”
阮思年回過,兩人又詭異而尷尬的沉默起來。
沒話找話似的,阮思年道:“哦,王妃娘娘有了身孕,已經四個月了。”
穆行月這回是真的有些驚訝的挑眉,也露出了一點笑,“那可真是意外之喜,若得空,我親自去給娘娘請安。”
阮思年也不知不覺帶上了一點笑,“若你去,王妃自然是歡迎的。”
穆行月笑了笑,笑容出奇的純粹澄澈。
阮思年的眼神閃躲了一下,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
“在漳州……一切小心,戰場上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