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魚餌
夕陽已淡，暮色漸濃。
冷風吹過四野。
可以將地面上的塵沙吹走，卻無法吹散眾人心中的恐慌。
王氏那凄慘的死狀，就如同烙印在他們腦海中一樣，所有人的看法都與李四相同，那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
柳山村依山而建。
平日裏，村民除了種田的收成之外，也會入山進行狩獵，然後將獵物去城中販賣，見過不少死在虎狼口中的人類，但死狀卻無一人比得上王氏那般恐怖。
衙門的人說是山中的狼群殺了王氏。
這話要是唬弄不懂大山的普通人還可以，豈能騙過這些土生土長的獵戶，眾人對此說法全都嗤之以鼻。
要真是山中那群狼乾的，王氏能不大聲求救，就那麼等着被狼群活活撕吧了，還不發出半點聲音？
而且狼群對其他人家秋毫未犯，又回到了山中？
開什麼玩笑？
真當他們又瞎又聾？
所以天色尚未黯淡，家家戶戶就都門關緊閉，弓箭獵叉準備齊全，以應不時之需。……
“哇——哇——”
十幾隻黑色烏鴉從遠處飛來，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后，落在王家的院子裏。
不停啄食地上的殘渣碎肉，時不時地還發出幾聲粗劣嘶啞的怪叫。
暮色也愈發的深沉。
聽着烏鴉的叫聲。
李氏夫婦心中越發害怕。
他們與王家只有一牆之隔，若是真有妖怪進入村子，他們會不會就是下個目標？
李氏平日裏是個仔細慣了的人，點油燈的時候也只會點一盞，能用來照亮即可。
但今天她卻足足點油燈，將不大的房間照得燈火通明。
“啪嗒……”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音。
“什麼人？”
本來就忐忑不安的李四，如驚弓之鳥般彈了起來，手中獵叉更是對準了房門，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淌，僅僅片刻的功夫，身上衣服就被汗水打透。
可過了好一會兒，外面也沒有動靜。
“可能……是風把院子裏的東西吹倒了……”
李四回過頭想要安慰妻子，卻發現妻子正神情驚恐的看着旁邊。
李四心中“咯噔”一下。強撐膽氣將身體猛地轉了過去。
什麼都沒有！
李四鬆了一口氣，回過頭埋怨道：“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麼？”
“有，有人，剛才真的有人站在窗戶外面……”
李氏指着窗戶外面，聲音發顫的說道。
李四隻道是婦人家膽子小，心慌意亂之下看錯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沒騙你，剛才那兒真的有人！”
李氏看丈夫不信自己的話，臉色立時漲得通紅。
“真有人？”
看着妻子的神情不似作偽，李四心裏也泛起了嘀咕。
“你躲在屋裏別出來，我去外面看看。”
李四把獵叉遞給妻子，自己則拎着灶台邊上劈柴的斧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淡薄的霧氣瀰漫在空蕩的院中，像他們這種山裡人家，能有片瓦遮身就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其他東西都是大戶人家用的，他們想都不敢想。
李四咽了口唾沫，拿斧子四下里看了看，沒有什麼問題，心中稍微安穩了點兒。
他想起剛才妻子的話，於是又走到了屋側窗戶那裏，依然沒有什麼異常。
“也沒什麼……”
可就在他想回去的時候，稀薄的霧氣好似沸水一般，翻滾着涌了過來。
不過頃刻間，就將他徹底包裹在其中，霧氣之濃伸手不。
李四嚇得一聲怪叫，手中斧子亂揮亂舞，到頭來除了累出一身臭汗，別的什麼都沒有。
李四大口喘着粗氣，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快……離……開……村……子……”
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霧後傳來。
“誰？”
李四下意識轉過身，這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啊？
“快……離……開……”
此時，李四終於反應了過來。怪不得他聽這個聲音這麼耳熟，分明就是死去王婆婆的聲音！！
有鬼！
“散！”
就在李四雙腿發顫，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一聲輕喝驀地響起。
青光如曇花盛開。
濃重似潮水的霧氣，也好像在突然間變成了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融起來。
片刻后。
已然徹底消失。
天邊，一輪殘月如鉤，旋即又隱藏在烏雲之後。
“四哥……”
李四循聲望過去。
一個藍衣身影正朝他走來，身旁還跟着個年輕的公子。……
“道長請喝茶。”
李四取出自己年前在城中買的茶葉，又重新燒了壺開水，給李長生和張生沏了杯茶。
這茶葉只是最普通的茶葉，平日裏他也捨不得喝，只有岳父過來的時候，他才會拿出來給岳父沏上一壺。
或許因為放得時間太長，已經有了些陳味兒。
不過李長生也沒有嫌棄，對夫婦兩人道了聲謝，就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李氏夫婦見狀臉上笑容更盛，扶搖道長的名字他們早有所耳聞。
那可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有着降妖除魔的本事。
“李大哥方才說，死去的王婆婆來找你了？”
李長生放下茶碗，抹了抹嘴后問道。
“沒錯。”
有李長生在身旁，李四心中也不再害怕，將事情從頭到尾的講了一遍。
李長生聽完之後，感慨頗多的道：
“她應該是心懷內疚，所以才盤桓在這裏不去，就是想告訴你們趕快離開這個村子。”
“奈何你們人多陽氣重，普通魂魄根本無法靠近，只有等你落單出去的時候，趁機壓住你肩上的陽火，才敢慢慢近前。”
“道長，這到底是什麼妖怪？”
李氏在旁邊問道。
“殭屍。”
張生插嘴道。
“殭屍？”
李氏夫婦驚呼出聲。
“不錯，而且已經成了氣候，嗜血貪殺，六親不認……”
“若是不想辦法將它除掉，你們整個村子的人怕是都難逃活路。”
李長生再來村子的路上，先去看了眼王豐的墳冢。
果不其然，新立的墳冢早已被毀掉，就好似裏面的人自己掘開墳墓，爬出來了一樣。.
“那現在該怎麼辦？”
李四忙開口問道。
“等會兒我會想辦法將它引出來，只要能把它引到這裏就好辦了。”
李長生將碗中的茶一飲而盡，然後拍了拍張生肩膀：
“你跟我一起出來。”
“啊？”
張生愣了一下，訕訕道：“我也要出去？”
“廢話！”
李長生瞪了他一眼，拎着他的衣服，直接向外面走去。
“道長，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張生看着空蕩的院落，躲在李長生身後問道。
“知道釣魚需要什麼嗎？”
李長生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
“魚餌。”
“一語中的，真聰明！”
說著，李長生笑容燦爛的將張生手臂抓過來。
緊接着，辟邪劍就閃過一道寒光。
“誒呦！”
張生痛呼一聲，捂着手臂向後連連退去，鮮血順着指尖向下緩緩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