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茶樓飲茶,夜潛皇宮
茶樓二層,靠窗位置。
南歌和武陵溪對面落座,店小二上了茶點后,便被武陵溪叫退。
「實不相瞞南歌大人,我這次出宮,是受皇後娘娘吩咐,替她找相師,趨避邪靈。」武陵溪提起茶壺,先給南歌斟了茶,才蓄滿自己的杯子。
「昨夜的刺客,不是被東宮侍衛發現了嗎。」南歌故作疑惑道,「既然確定是人乾的,皇後娘娘怎還如此害怕?」
「或許是被溫吟皇后鬧得吧,她身側的小寧子,又是她信賴之人,如今莫名其妙死在了妖井下,任誰都不能不多想。」武陵溪哀嘆一聲,看向窗外,喝了口茶。
蘭花香,鑽入南歌的鼻腔,她微怔,抬頭看了眼武陵溪,隨後摸向自己腰間的香囊,香囊還泛着濕,沒有全部風乾。
這香氣,絕不會如此濃烈。
南歌意識到什麼,將自己身上的香囊扔在地上,裝作無意中掉落,彎腰去撿。
在彎腰時,她快速掃過武陵溪的身,對方腰間並沒有佩掛香囊。
但南歌可以確定,這香氣絕對不是來源於自己的香囊。
南歌把撿起的香囊,放在手邊。
武陵溪注意到對方的動作,臉色微變,旋即恢復平靜,問道:「這香囊是……?」
「哦,這是太子殿下問皇後娘娘要的,贈予我了。」南歌回道。
武陵溪詫然地看了眼南歌,笑道:「殿下對南歌大人,很上心啊。」
南歌笑笑,將香囊收了起來道:「我見皇後娘娘很信任武侍衛,什麼事都吩咐你去做。」
武陵溪微微一怔,笑着搖搖頭,再看南歌的眼神里,多了戒備和打量,許久才道:「昨夜,我在宮裏也被刺客捉弄了,潑了我一桶泔水。
南歌大人覺得,宮中發生的這些事,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為之,在裝神弄鬼呢?」
摸了摸鼻樑,南歌起身道:「失陪一下,我去趟茅房。」
武陵溪看向下樓的南歌,臉色陰沉,他端起茶杯兀自飲啜,還在思考昨晚捉弄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半盞茶的功夫,南歌重新回了座位,她拿起茶壺,起身給武陵溪斟茶道:「我邀武侍衛來此,其實是有事問您。」
武陵溪的神情有了些許微妙變化,他下意識往後挪了身子,看向南歌。
南歌落座后道:「是關於柳雯曄的事,您身為御前侍衛長,應該了解與柳雯曄私通的侍衛吧?.
畢竟那侍衛,也是您的手下。」
武陵溪滾動了一下喉嚨,扯起嘴角道:「我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但事實已經如此,人贓俱獲。
就算是我手下的人,我也不能手下留情啊。」
「我的意思是,您就沒想過,柳雯曄是受人陷害嗎?」南歌反問,看向武陵溪的眼裏,帶着幾分冰冷。
武陵溪也逐漸嚴肅起來,感受到南歌突變的態度,笑呵一聲道:「凡事講證據,南歌大人突然問我這個問題,莫不是你們查到了什麼苗頭?」
南歌眸光流轉,點了點頭道:「嗯,的確查到了證據。」
武陵溪忙問:「什麼證據?」
南歌抬起手指,指向武陵溪,一字一頓道:「證據就在你的身上。」
武陵溪狐疑地打量起南歌,好笑道:「我怎麼聽不懂你說什麼?」
「不急,待會你就聽懂了。」南歌端起茶杯,愜意地喝了口茶。
武陵溪陰沉着臉色,站起身道:「恕在下不奉陪了,告辭!」
武陵溪轉身欲走,沒等走幾步,突然腳下一軟,身子歪歪斜斜,便栽倒在地。
南歌起身走了過去,扯開對方衣襟,在他懷裏面,果然有一個香囊。
拿出香囊檢查一番,南歌將其重新塞回到對方身上。
有些事,也逐漸明朗。
皇后讓宮中掌綉縫製的五個香囊,如今都齊全了。
一個在皇後手中,一個在侍女落梅那,自己手裏也剛收到一個。
其餘兩個香囊,一個被兇手不小心落在了冷宮樹上,在北堂淵那。
最後一個,就在武陵溪身上。
皇后把香囊私自贈與宮中內臣,二人關係,不言而喻。
而且,眼前的武陵溪,很可能就是殺害寧泉的兇手,也是綁架自己的不夜侯。
他丟失香囊后,皇后又送了他一個。
…………
黃昏,北鎮撫司
「武侍衛,武侍衛!」陸中焉猛拍打着武陵溪的臉,直到人醒了過來,他才縮手,倒退一步站好。
武陵溪還有些迷糊,大腦一陣空白,待想起昏迷之前的場景后,立刻神情緊繃,猛然清醒,便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北堂淵。
北堂淵抱着雙臂,端坐在太師椅上,望向武陵溪的眼裏,透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武陵溪的視線,戒備着從北堂淵身上轉移向陸中焉。
「此話,應該我們問你。」北堂淵黑着臉色問道,「南歌哪去了?」
「……」武陵溪錯愕地蹙攏眉心,心生惱火,「她在茶里下了***,將我迷暈,怎地你們還問我要人?!」
陸中焉掏掏耳朵,看向一旁的北堂淵道:「看來是我們誤會了,南歌和武侍衛,均是受害者。」
武陵溪一頭霧水,茫然地看向眼前二人,適才也意識到,自己現在北鎮撫司。
北堂淵站起身,一臉憂愁:「南歌被人綁走了,還請武侍衛告知我們,方才在茶樓內,發生了何事。」
武陵溪閉了閉眼,待頭腦清明后,反應過來:「南歌大人被綁了?」
「沒錯。」北堂淵擰眉道。
武陵溪訝然地坐直身子:「應該是茶樓人乾的,我在街上恰好碰到南歌大人,她邀我去茶樓飲茶。
中途,她去了茅房,回來后,我們二人都飲了茶。
緊接着我告辭離去,便暈倒了,之後發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武陵溪努力回憶道,看向北堂淵和陸中焉,「我怎麼會在這裏?」
陸中焉說道:「茶樓的店小二,發現你暈倒在地。他們認得與你一起的人是南歌,便來衙門報案。
小二發現你的時候,那間屋子裏,只有暈倒在地的你,南歌卻不見了。」
武陵溪詫然地張了張嘴。
北堂淵嘆了口氣,叫來一個衙役,吩咐道:「你先送武侍衛回宮吧。」
武陵溪頭暈腦脹地走出了北鎮撫司,他想到什麼,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知到香囊還在,便鬆了口氣。
陸中焉斜靠在衙門口,望了眼快步走遠的武陵溪,回頭看向北堂淵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找到武陵溪的作案工具。」北堂淵輕聲說道,他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遞給陸中焉道,「這是我在陳沖房間找到的,應該是抹在箭上的毒,解藥倒是沒找見,你看能救老黑嗎?」
「我試試。」陸中焉忙收走北堂淵手裏的東西,快步回了自己房間。
北堂淵揉了揉眉心,轉身走去后側的巷子,便見南歌蹲在那裏,逗弄腳下的螞蟻。
身影蹲在角落,北堂淵有些恍惚,仿若想起小時候的事。
一大一小的影子重合起來,他意識到,雖然南歌還是那瘦小一隻,但已經長大了。
而自己對南歌的感情,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變得不一樣了。
輕咳了一聲,北堂淵引起南歌的主意,提醒對方武陵溪已經走了。
南歌適才丟掉手裏的樹枝,隨北堂淵回了司衙,商議如何利用武陵溪幫他們尋找真相……
…………
皇宮
武陵溪不知從哪裏找了位相師,又給皇后做法,又為皇上辟邪,一時間,宮裏熱鬧起來。
冷宮後院的那口妖井,也被武陵溪用石頭,重新填了回去。
北堂淵進宮時,便撞見相師離去,武陵溪恰好將人送出宮門。
「北堂大人,南歌找到了嗎?」武陵溪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見到北堂淵,走過來問道。
北堂淵搖了搖頭,臉帶憂鬱:「還是沒有下落。」
「會不會,是被昨天進宮的刺客綁走了?」武陵溪邊走邊問道。
「刺客抓南歌做什麼?」北堂淵反問,一副求教的模樣,試探着武陵溪。
武陵溪扶着跨刀,緩緩前行:「最近宮裏發生了很多事,也流傳出諸多傳聞。
我就在想,發生的種種,會不會都是刺客有意為之?
北堂大人還記得狼人案中,我們還沒有全部殲滅的東瀛浪人嗎?
有沒有可能,他們想利用當年的井書妖案,在宮裏掀起波瀾,把皇宮攪得天翻地覆,再行竊國之舉?」
北堂淵不動聲色地邁開步子,看了眼武陵溪道:「有道理,那日我們五人進宮查案,恰逢皇後娘娘遇襲。
我手下的人,看到有幾個黑影潛入東宮,那身子體態,有東瀛人的風格。
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我向皇上請旨,將東宮搜查了一遍。
可惜,沒能找出蛛絲馬跡。
也有可能,是我手下的人看錯了吧。」
北堂淵故意嘆息道,「真是棘手啊,寧泉的案子沒有眉目,先皇后的傳聞,又愈演愈烈。
我這鎮撫使的官帽,怕是要被皇上摘掉了。
如今南歌又失蹤,身邊沒她在,這案子還如何查的下去。」
武陵溪飛揚起眉毛,側頭睨了眼北堂淵,緩聲開口道:「北堂大人不要妄自菲薄,沒了女判官,難道刑案使就無法查案了嗎?」
話雖如此說,但北堂淵從武陵溪的口吻中,聽出了刻意壓制的慶幸。
武陵溪恍悟道:「哎呀,南歌大人被綁,該不會是查到了什麼,被滅口吧?」
北堂淵停下腳步,神色陰晴不定地看向武陵溪。
武陵溪抱了抱拳,告辭道:「我先走了,北堂大人莫要心急,事緩則圓。」
北堂淵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咬了咬牙,還敢咒南歌?有你好看的。
暮色四合
宮裏面冷冷清清,相比之前的熱鬧,如今誰都不敢在夜裏亂走,生怕撞見鬼。
南歌半蹲在樹上,盯着坤寧宮的方向,沒有轉過眼。
傅西沅扶着樹枝,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小聲道:「你認為武陵溪今夜,能來偷會皇后嗎?」
「看得出來,萬幽瑩很依賴武陵溪。」南歌輕聲回應,往裏側指了下道,「我進去看看,傅姐姐呆在這裏。」
「小心。」傅西沅叮囑道,「我若沒按時把你帶回去,老大能剝了我的皮。」
南歌笑着擺了擺手:「我現在是被綁走的人,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
丟下這句話,南歌便消失不見了。
傅西沅嘆息一聲,將自己隱在樹葉后。
「機靈着點,相師寫得這些金符,每隔一個時辰,就換新的,聽懂了沒?」
「是。」
南歌看向散去的宮女,貓腰鑽進一側的草叢,躲了起來。
自從相師走後,整個坤寧宮,都披掛上了金符桃木。
看得出,萬幽瑩是真的怕了。
「去!把馬桶拿去冷宮,洗乾淨再回來!」
「咣當」一聲響,吸引了南歌的注意,她側耳傾聽,貌似是從馬廄那邊傳來的響動。
一位老嬤嬤推着一輛推車,停靠在馬廄前。
之後走去茅房門前,把堆在外邊的馬桶,搬到推車上。
這一去一回,加上她不太利索的腿腳,顯得十分遲緩。
南歌看向那個身影,藉著微弱的光,她看到了那位老嬤嬤的半張臉,年輕時應是個美人胚子吧,瞧着溫和儒雅。
就在南歌在考慮要不要去幫忙的時候,那位嬤嬤轉過身來,驚了南歌一跳。
只見對方的另一半臉,皺皺巴巴,五官模糊在一起,有些駭人。
「還有這些,都搬去宮門!動作快些,別偷懶!」從茅房內走出來兩個太監,又搬出兩個木桶命道。
老嬤嬤支支吾吾,點着頭,加快了腳上的動作,但她的右腳應該有殘疾,使不上力氣,拖着步子,吃力地緩緩向前。
「這裏就交給她吧,我們走。」兩個太監快速離開,看向老嬤嬤的眼裏,帶着嫌棄。
南歌想了想,看向周圍,見沒有人後,悄悄走了過去,從方才的舉動看,眼前這位老嬤嬤,應是啞巴,不能言語。
南歌沒有說話,拿起地上的木桶,幫老嬤嬤放到推車上。
老嬤嬤愣了一會,見到南歌后,眼裏帶着疑惑,不知對方是誰。
南歌穿了一身黑,頭髮豎扎,男裝打扮,臉上戴了一頂黑色面具,往暗處一隱,很難被人發現。
南歌默不作聲,只是將木桶全部搬到了推車上,示意老嬤嬤與自己走。
老嬤嬤雖有疑惑,但見南歌幫了自己的忙,便一瘸一拐着,跟上對方的步子,在前方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