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粱
臨水環抱的水榭中，一堆年輕人正在鬧鬧騰騰。雖然看上去都是風塵僕僕，但是每個人的臉上卻全都是興奮異常，喧嘩聲也漸漸大了起來。
“大師兄果然通過了大藥師的考試。”這是最激動的聲音。
“大師兄你真厲害，二十五歲通過大藥師考試的人，在帝國都是鳳毛麟角。”這是明顯阿諛奉承的聲音。
“諸位師兄弟客氣了，大家以後努力練習，一定也能順利通過考試的。”溫柔平和的聲音響起，讓人覺得身心舒暢。
“大師兄，你在考場上使用的那套內勁真是厲害，族裏的長老在場下都看呆了，我聽見有評審偷偷跟族長說，大師兄能破格升為大藥師，就是因為這套自創的內勁。”
“就是啊我也聽到了，大師兄，你果然是青木周氏百年以來第一人。有機會的話，教我們兩招吧。”
“去去去，這可是大師兄自創的內勁心法，怎麼能隨便教給你們呢？”清脆的女聲在眾男子的喧嘩聲中特別的出挑，明顯在維護着被稱為大師兄的男子。
“大師兄人那麼好，連葯閣那個老廢物他都禮遇有加。你們再奉承兩句，大師兄一定會教你們的。”這調侃的聲音裏帶着絲絲的惡意，只是不知道是針對誰。
“二師兄，你太過分了，哪有人當面這樣說的？”
似乎二師兄的調笑讓之前開口的女孩覺得憤怒，她的聲音也尖銳起來。
“小師妹，你心疼大師兄啦，果然師娘說的沒錯，女生外向。這還沒進一家門呢，就先說一家話了。大師兄雖然是你的未婚夫，但是也是我們的大師兄呀。”
“二師兄你…”女孩似乎更加窘迫了，轉而向心上人求救，“大師兄，你看二師兄他啦。”
“好啦好啦，你別逗她了。大家都散了吧，累了幾天了，都早點回去休息吧。我跟二師弟還要去跟族長稟告考試結果。”
“是。”整齊的應答，眾人三五一群的離開，彼此間討論的話題還是剛剛結束的大藥師考試。
喧嘩聲漸漸遠去，留在原地的師兄弟倆繼續小聲的交談。
“大師兄，恭喜啦，沒想到那個老廢物教你的東西還真有點用處，不枉你這麼辛苦的討好他。”
“哼。”依舊是那個溫和平靜的聲音，但此刻，卻隱隱帶着不屑。
“但是大師兄，如果你通過考試的理由傳入他的耳中，只怕他會…”
“哈！哈！”誇張的冷笑了兩聲，大師兄帶着惡意的聲音響起，聲線依舊溫和，“先不說他敢不敢去宣揚，就算他敢宣揚，族裏會有人相信他的話嗎？至於族外，就更加不用擔心了，如果他膽敢在族外亂說，第一個要他死的就是族長。”
“說的也是，不過，大師兄你還是得再去哄哄那老頭，說不定他還有什麼壓箱底的好東西沒有交給你。”
“放心，我知道。你去找我爹，再從葯庫里拿兩株一等靈草來。那老東西就喜歡倒騰這些東西。可惜，要是沒有我，這些高等草藥他一點邊都別想沾。”
“那當然，也不看看大師兄你是誰的兒子啊。我馬上就去。”
被喚作二師兄的男子步履匆匆的離去，留在原地等待的大師兄此刻才表現出激動的情緒：“哈哈哈，二十五歲就拿到大藥師資格，青木周家還有誰能越我！”
似乎是因為四下無人，這個大師兄越來越興奮，“周蘊，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才通過一等藥師學徒考試，四十歲才勉強考上藥師資格，之後毫無建樹，五十歲的時候如果不是葯閣的瑞長老好心把自己的管理工作讓給你，只怕你早已被家族放逐到葯坊最低層。”
大師兄望向水榭穿廊邊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水下，條條紅錦zìyou自在的游來游去。突然一股內勁砸入水中，驚的魚兒四下逃竄：“為什麼，為什麼，六十歲的你竟然能自創出這套震驚世人的內勁心法，如果不是我湊巧現你在偷偷煉藥，這麼好的東西，你是打算帶到墳墓里去嗎？你這個該死的老東西。”眼角的餘光看到匆匆奔來的人影，囂張的聲音終於漸漸轉低：“沒關係，沒關係，放心吧，這套心法我會幫你流傳下去的，雖然世人並不知道，你才是這套心法真正的主人。”
“大師兄，東西拿好了，知道你順利通過了大藥師的考試，你爹高興的樂翻天了，差點又要多塞兩株給我。”跑去拿葯的男子已經回來了，大師兄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溫和的笑容，“走吧，我們去葯閣。”
“是。”兩個人漸行漸遠，依舊興奮的他們，完全沒有現水榭旁的假山中，一個頹喪的身影正慢慢顯露出來。灰白的頭，蒙塵的罩衣，渾濁的眼中有着無奈，有着妥協，還有着一絲絕望。沙啞的聲音盤旋在假山中：“月虧，你只為了學會月虧，就這樣卑躬屈膝的哄我這個全族出名的老廢物嗎？果然，真正狠絕的人，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就會是他自己。只可惜我活了這麼多年，依舊沒有看透人心。還好老天有眼。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麼能創出月虧嗎？因為我這一輩子自幼學起七十年，就只想着怎樣才能做一個好藥師。而你，只是為名為利罷了，月虧，你不配擁有，水溢，你也別想學到。”
步履蹣跚的身影漸行漸遠，整個世界似乎也慢慢暗了下來，黑幕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隱隱的低喝聲再次傳了出來。
“老東西，我知道你還有一套內勁心法，交出來。”
“老東西，再不交出來你就死定了。”
“老東西，老東西，你把東西交出來，我還像以前那樣哄你高興，你都那麼大年紀了，留着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在這個家族裏，有個人肯搭理你，你就該知足了。”“這就對了嘛，早交出來不就好了嗎？以後有空，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老東西，你教給我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我的內勁散光了。”
氣急敗壞的聲音漸漸淡去，蒼老的聲音響起。
“月虧，水溢，這些，就讓我帶進棺材吧。”
整個世界慢慢的被黑暗侵蝕，最終歸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