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敗露了
皇后中毒?
蘇皎皎眉目稍稍一轉,看向她的時候卻並不驚訝。她淡淡抬起手擺了擺,嗓音清泠:「本宮知道了,等會兒會同姝貴嬪一道前去鳳儀宮。」
周身幾人退下,姝貴嬪才皺着眉頭說著:「皇后如今已經懷胎四個月了,且她近來孕中母體虧虛的厲害,這時候中毒,恐怕……」
蘇皎皎按了按她的手,笑道:「情況如何還得去瞧了才知道,不論中毒深淺,皇后的身體都會受到更大的損傷。」
「今兒這麼好的日子,可別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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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內。
剛一進宮,便瞧見了寢殿裏頭堆滿了人。
太醫們忙得焦頭爛額,正在裏頭為皇后診治清毒,沈淮坐在皇后的床頭握着她的手,眼底帶着緊張和懊悔。
只見他低眉安撫着皇后,說著:「朕會讓太醫全力醫治你,你放心。方才林太醫也說了,你誤食不多,毒性不算深,一定會沒事的。」
說罷,沈淮回頭看着底下的一眾奴才發了火:「宮中從來就沒有安生的時候,朕又如何安心治國!皇后懷着皇嗣,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是怎麼照顧的!」
「向來皇后所食都有人試菜,怎麼會讓皇后誤食毒藥!」
皇後身邊貼身宮女雨荷哭着跪下說:「陛下恕罪,鳳儀宮為娘娘試菜的宮女的確試了,但服用半刻鐘后一直無礙,這才敢讓娘娘入口。誰知娘娘剛喝進去兩三口湯后,試菜的宮女便面部青紫倒在了地上,奴婢們嚇壞了,便先給娘娘服用了一顆林太醫從前所制的清毒丸,立刻派人去叫太醫了。」
「可……」雨荷連連磕頭,哭道,「可太醫來后還是趕上了娘娘毒發,可見下毒之人了解皇後娘娘,毒發時間如此巧妙!還請陛下嚴查此事,還娘娘一個交代!」
沈淮厲聲斥道:「竟有人敢意圖謀害中宮,朕自然嚴懲不貸!」
「這樁樁件件的事層出不窮,後宮簡直永無寧日!」
除夕夜蘇皎皎落水一事至今沒有抓到幕後之人,所有的線索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唯獨一個突破口,是那夜引她去暗香疏影的宮女,也在宮中不知所蹤。
殿前司正在宮內外秘密搜尋,可兩個月過去都未見蹤影。
他心裏清楚,就算這麼做的人的確是毓嬪,可她也不過是受人唆使,是被推出去擋刀的替死鬼。
甚至她做錯了事都輪不到皇權律法審判,竟然無聲無息的死在了同心殿裏。
縱使她做錯了這麼多事情,可許清嫵到底是他曾經感謝過的,視為妹妹的人,卻死的荒唐,實在是可恨!
如今這才過去兩個月,受害就到了皇後身上,這烏煙瘴氣的後宮,也是時候整治了。
沈淮冷冷掀眸,將視線從淚流不止的雨荷身上往上挪,正好看到蘇皎皎和姝貴嬪一同走進來,正要向他行禮。
心頭的怒火在看到蘇皎皎的時候,不自覺平復了許多,人也冷靜了下倆,緩聲道:「都起來吧。」
蘇皎皎看着床上緊閉雙眼的皇后,只見她面色發青,額上全是虛汗,一瞧便是中毒的徵兆。
可惜了,聽着方才的意思,恐怕這回是死不了了。
床邊的林太醫正在為她施針清毒,看這樣子,已經到了尾聲。
將最後一針鑽入肌膚,刺入穴位后,林太醫將一柄極窄的小刀用烈酒淬後放到火上炙烤,用刀將皇后的中指劃開了一道小的口子,推拿一番過後,黑血從指尖的小口滴答滴答地流進宮女抱着的瓷壇里。
林太醫又為皇后將手指細細包紮好,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趕忙起身跪在了陛下面前:「啟稟陛下,微臣已經為皇後娘娘將體內的大半毒素逼了出來,幸好此毒發作
慢,微臣來時毒素剛發作,蔓延的並不深。微臣會再為娘娘開幾幅孕中可以服用的清毒的方子,再調養幾日,毒素便可清了。」
「只是……」林太醫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伏身跪下說,「只是皇後娘娘自秋獵后便身子一直虛弱,孕中更是母體虧損,如今中毒,恐怕身子會愈發弱,傷及胎兒。等月份再大些,微臣擔心……」
沈淮盯着林太醫沉聲問:「擔心什麼?」
「幼子本就是吸母體養分成長,若母體康健自然無虞,可母體孱弱,產子的風險係數就會大增,尤其這毒素髮作的速度雖慢,可毒性卻強,龍嗣興許也會受到影響。」
林太醫的身子微微發顫,后脊都濕透了:「微臣幾人商議后,擔心皇後娘娘會因此而難產。如今還有六個月左右,太醫署拼盡全力,也未必保得住母子俱是平安無虞。」
「微臣等醫術不精,還請陛下恕罪——」
沈淮周身的氣息倏然沉到了谷底。
正要開口斥責的時候,蘇皎皎卻輕飄飄開了口,抬眼看向他:「陛下。」
沈淮到嘴邊的話頓時停住。
他看向蘇皎皎,只聽她淡淡地說著:「太醫署的太醫們已經是長安城裏最好的太醫了,***抱恙,他們自然也是膽戰心驚,用盡了全力,可若非事實如此,他們也不敢向您直言。皇後娘娘的胎還需要好好溫養,若是責罰了太醫,導致皇后無人照料可如何是好?」
「倒不如陛下不罰了,讓人好好開方子給皇后清毒安胎更好。畢竟下毒之人也並非太醫,貿然牽連無辜,恐怕遭人背後議論。」
蘇皎皎說話的時候不緊不慢的,語氣也不冷不熱。
話里話外,是在為太醫們說話,叫陛下不要為了皇后的毒責罰太醫。
這話本是在理,可陛下擔心皇后,一怒之下想要處置太醫,讓人覺得陛下無比的在意皇后和腹中的胎兒。
可被珍昭容三言兩句便打消了念頭,頓時便顯得中毒了的皇后還不如珍昭容的話管用似的。
雨荷跪在床邊哭得眼眶通紅,扭頭看向珍昭容,不禁怒從中來。
珍昭容和皇後娘娘素來不和,娘娘有孕,陛下多疼惜了些,定是她坐不住了才動的手!
可憐如今娘娘都中毒躺在床上了,她還要在陛下跟前狐媚,叫陛下不能關心中宮,實在是狐媚***!
但沒有證據,陛下又在身邊,雨荷有苦也說不出,只好緊緊閉上嘴巴忍着。
許是察覺到了目光,蘇皎皎長睫微垂,掃了眼雨荷。
瞧見她面帶怒容,眼底帶了幾分輕蔑,她淡聲說道:「皇後娘娘中毒,是身邊的奴才無能。尤其是雨荷和樂荷,是娘娘身邊的掌事女官,貼身宮女。平時皇後娘娘如此疼愛你們,在這有孕的檔口竟也如此不小心,讓有心之人帶了毒的飯菜送到了娘娘面前,如此紕漏,反倒應該重罰才是。」
她養好了身子后比從前更添幾分清冷,雲鬢嬌顏,美得攝人心魄。
可從前的她是清冷柔媚,楚楚可憐,如今再看起來,卻更像是高不可攀的冰美人。
蘇皎皎說的話,沈淮自然覺得有道理,便斂了幾分火,冷聲道:「太醫署的人養好皇后的身子可將功折罪,鳳儀宮宮人侍奉不當,掌事罰俸一年,其餘罰俸半年。等皇後身子養好,去受訓處自領十板。」
珍昭容沒按好心,這時候讓陛下重罰她們,擺明了是想讓皇後娘娘身邊無人可用。
好在陛下雖懲罰,卻是在娘娘身子養好以後,到底沒讓她得逞。
雨荷和一側站着的樂荷雖然明知蘇皎皎沒安好心,可陛下的口諭已出,她們也不可違逆,便低頭跪下,掩去眼中的怨恨:「是,奴婢遵旨。」
話音甫落,蔡山從外面躬身走進來,說道:
「陛下,鳳儀宮的宮人都已經排查過了,每日去尚食局取菜樣的都是掌事宮女雨荷帶着好幾人一起去,沒有下手的機會。膳食一回來就會立刻上桌,由樂荷去布菜,試菜的宮人試毒,從取菜到呈上來,唯一有下手機會的,唯有試菜的宮女。」
沈淮皺了眉頭問:「試菜的宮女不是已經中毒被抬下去診治了,如何給皇後下毒?她明知有毒還要自己吃不成?」
蔡山沉吟片刻,說道:「啟稟陛下,試菜宮女如今已經毒發身亡了,奴才命仵作驗看她的屍體,在她的指尖里發現了毒藥粉末。」
「興許皇後娘娘所服食的毒藥就是從她的指尖掉落下去的,只需一點分量,便足以致命。」
「只是她已死,她是被誰指使,毒藥又是從哪兒來,便若想查明還需要時日。」蔡山低頭說著,「還請陛下明示。」
沈淮冷笑了幾聲,說著:「朕的後宮是越發能耐了,一個個的都有好手段!」
「讓殿前司的人全力調查此事,仔仔細細地篩!務必把幕後主使給朕揪出來!」
一直不曾說話的姝貴嬪瞧了眼蘇皎皎,二人對了一瞬眼神,溫聲開了口:「宮中物品往來都有記錄,這樣的毒,尋常人自然是弄不來的。何況是皇後宮中的人,想收買,此人定是身份地位不簡單才是。宮中高位多懸,其實陛下排一排也能想得出,宮中妃嬪,誰不喜歡看到皇後娘娘有孕,又有誰有這樣的能耐呢?」
「宮中皇嗣本就少,如今也不過兩個皇子一個公主。二皇子今年才剛周歲——」姝貴嬪看着陛下,緩緩說道:「臣妾並非要攀誣誰,而是如今這試菜的宮女已經沒了,若想調查,自然不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有了目標,興許才能更快地將人揪出來,還後宮一個清凈。」
姝貴嬪福身說道:「還請陛下慎重。」
說到這,蘇皎皎看向陛下,狀似無意的說著:「只是聽聞最近大皇子的身子又不大好,王淑妃日夜照顧大皇子,怎麼會有閑心針對皇後娘娘呢?說不定是另有其人呢。」
「倒不好說。」姝貴嬪斂眸淡聲說著,「當初大皇子中毒一直也是無頭懸案,說起來倒和你被人推下水一樣,做的如此縝密,也不知是不是一個人……」
說到這裏,她話鋒一轉:「當初大皇子中毒,是誰下了手?王淑妃心裏恐怕是最清楚的。」
姝貴嬪把話停在這就不再繼續了,但這屋子裏都是聰明人,許多話不用明說,人人心中也是有數的。
這次皇后中毒的事直接轉到王淑妃身上,也是和蘇皎皎從前就商議過的,她們老早就商議過,這次不論皇后是否身死,都將矛頭轉到王淑妃身上去,不要給皇后攀扯自己的嫌疑。
再牽出大皇子和蘇皎皎落水一事,將矛頭轉到皇後身上讓陛下起疑,也就不枉蘇皎皎安排這一出了。
這件事,柳太醫辦的很不錯。
皇后中毒還在昏迷,蘇皎皎和姝貴嬪也不便久留,又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鳳儀宮。
皇后心思縝密,竟也和蘇皎皎想到了一出去,在宮中備好了解毒的葯,此葯又毒性發作慢,倒讓她撿回了一條命。
不過皇后原本就身子弱,而今中了毒更是自顧不暇。連林太醫都說了她會難產,母體弱,自然是跑不了的。
恐怕堆再多的天才地寶,也補不了她的虧損。
只是如此一來倒是可惜了。
皇後作惡多端,為了嫡子和權勢不知害了多少人,甚至不惜設計龍體來達成目的。
像她這樣的人,若是為皇帝誕育皇嗣難產而死,還不知被蒙在鼓裏的皇帝會對她多麼的後悔莫及和愧疚,屆時加封尊榮,無上榮光,又成了她們頭上穩穩的一座大山。
這次沒死也好,讓她死的輕鬆,那才讓蘇皎皎心裏難受呢。
她要打碎皇后所有割捨不下的榮華,撕碎她的偽裝,讓她從萬人敬仰的一***變成人人唾罵,讓所有人都看清她偽善的嘴臉,最後凄慘的死去。
唯有這樣,才能慰藉魚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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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玉堂宮。
大皇子躺在床榻上,被角一寸不落的掖得嚴嚴實實。
分明是初春的天氣,漪瀾殿內卻還燒着地龍,門窗緊閉。
屋裏的溫度已經連大人都覺得有些悶熱,大皇子的手卻還是冰冰涼涼的,彷彿蓋幾層被子都不成,他額上冒着細細密密的虛汗,王淑妃拿手摸了一把,都是冷的。
她眼眶通紅,坐在床邊緊緊握着被子裏舟兒的小手,不停地摩挲着:「舟兒……舟兒……」
可床上小小的身子正緊閉着雙眼睡着,十分不安穩的模樣。
看着自己的孩子這個樣子,王淑妃心中不禁絞痛無比。
她精心照顧了他這麼長時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為什麼要把她的希望都拿走!
為什麼老天如此幫着皇后那個***,什麼好事都被她佔了。不僅懷上了嫡子,如今又要這樣對待她的兒子。
他今年才不過五歲,為什麼不衝著她來?!
和皇後有恩怨的人分明是她王淑妃,干舟兒何事?她可能想過要對嵐英公主下手嗎?
王淑妃捂住眼睛失聲痛哭,心中的恨意愈發濃郁。
太可惜了。
那毒竟然沒有將皇后一屍兩命,反而留了***一命,連龍胎也沒打掉。
舟兒好不容易身子養好了些,才去了國子監幾日,本以為日子會慢慢好起來,可皇後為什麼不放過他!
不過短短半個月,舟兒的身子便急轉直下,如今更是一受風就會發起高熱。
柳太醫說的對,這毒本就極為罕見,又沒有解藥,除了皇后不會有人能再次動手。
皇后想要嫡子,可舟兒還活着就會佔着長子的位置,祥貴人不足為懼,舟兒可不就是最大的絆腳石嗎!
狠毒貪心的***!
后位,嫡子,竟然都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裏!
幸好鳳儀宮那個死丫頭已經死了,這下死無對證,定是查不到這裏,她還能再次動手。
舟兒是她活下去全部的希望和指望,若是舟兒好不了了,別怪她們玉石俱焚!
忽的,外面突然傳來沉重而紛亂的腳步,帶着盔甲行走時發出的碰撞音。
王淑妃猛地抬起頭,一雙沾滿凌厲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
不會是……
她心裏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看向門外急聲說道:「芝桐,不論等等發生了什麼事,你留下,照顧好大皇子!」
芝桐尚未反應過來,為首的人便帶着兩列侍衛進來。
「淑妃娘娘,得罪了。」為首的男人冷眼掃了一圈周圍,「屬下奉陛下之命,搜查漪瀾殿,還請娘娘也跟咱們走一趟。」
「搜!」
侍衛們分列兩側魚貫而入,門外料峭的春寒瞬間卷進屋子裏。
王淑妃回頭看向床榻上的大皇子,急得回頭大喊:「不要開門!大皇子受不得冷風!」
可如今,已經沒有人會聽她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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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內。
漪瀾殿的一名太監正跪在皇帝腳下,小心翼翼地看向王淑妃。
看着王淑妃猩紅的眼睛,他有些畏懼地指認道:「啟稟陛下,正是娘娘前些日子叫奴才從宮外王氏的眼線那裏接下了東西,可奴才只以為是錢財,從來沒想過會是毒藥……」
「剩下的毒藥,奴才親眼看到芝桐姑姑在夜裏埋在漪瀾殿院內第二顆桂花樹下了,不會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