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空條先生一箭雙鵰
我曾經以為我只要脫離了吉良家,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平靜,可無用的母親讓我無法安寧。
我曾經以為只要擺脫了母親,我就能得到平靜——我確實短暫得到了,但最不穩定的因素就埋伏在我周圍,短短几年時間,我竭力維持的平靜假象就被這些替身使者們撕得粉碎。
我曾經以為承太郎先生是我挽回平靜生活的大敵,我必須遠離他、排除他,依靠自己的能力,才能重獲新生,可實際上……我險些暴斃。
啊,我宛如一個廢物。
我垂頭喪氣,憂鬱萬分,盯着咖啡里那些旋轉的泡沫,彷彿一名占卜師從中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直到男人走到我對面,坐了下來,我還垂着腦袋,感到自己被沮喪的情緒壓到甚至不想開口說話——明明是我主動打電話約見他的。
小林松子和音石明都被我趕跑了,理由是他們知道得太多,嘴巴又不夠牢靠,如果明面上牽扯進這件事,很容易被承太郎先生套出話來。
至於聰明的初流乃,那就更不行了,雖然他在替身情報上所知甚少,卻知道柳子身上的異樣,如果讓他進入調查組,蟲災與我母親的關係很可能被他推測出來。
事到如今,替身蟲災的規模,靠我個人已經無法阻止,等我慢騰騰調查出全貌,那些詭異蝗蟲說不定已經把整個杜王町的居民都寄生了……只能委託經驗豐富、背景不凡的承太郎先生。
可若是讓他深究到底,我母親和吉良吉影那個臭傻逼的事情被捅出來,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恨不得把這群人碎屍萬段,卻還得替為他們的破事遮遮掩掩,世界上怎麼會有我這樣的倒霉蛋!
我第二十幾次在心裏嘆氣,承太郎先生坐在我面前,給他自己也倒了杯咖啡,然後詢問我:
“加糖嗎?”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他將方糖罐推過來,帽子下的綠眼睛裏是平和的情緒,似乎並不急着等我開口。
刻意催眠自己、苦心營造用來示弱的青春期少女自怨自艾的氛圍,險些被這個動作打得耗散一空,雖然我已經知道承太郎先生是吃軟不吃硬、熟悉后脾氣還可以的那一款,但初次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給我遞方糖罐的承太郎先生,與對着病弱少女重拳出擊的承太郎先生,實在難以當作同一個。
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我往咖啡里猛加了六塊方糖,甜度有些過了,但對飢腸轆轆的我來說剛剛好。
我又嘆了口氣,這次是在現實里嘆的,維持着有些黯然的神色,飽含歉意地低頭說道:
“抱歉,承太郎先生。”
“嗯?”他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略顯刻意。
“關於電話里跟您提起的事情……雖然我並沒有明確承諾過,但我們本來應該有一定默契,如果遇到可疑的替身使者要向您彙報的。”
我語氣懇切,
“因為一些自己的私心,再加上仗助……”我含糊不清地略過了這個名字,努力將自己表情維持在“努力不尷尬”的狀態下,“我把這件事當成了我的私事處理,以至於現在一發不可收拾。”
我頓了頓:“對不起,都是我任性的錯。”
空條承太郎臉上沒什麼表情:
“不必在意,如果沒有你這次說出來,我們也不會發現杜王町里還隱藏着這種特殊的地方,更不可能發現杉本鈴美身上的問題。”
承太郎先生顯然並不擅長安慰人,語氣略顯生硬地繼續說道,
“你讓我派人監控小巷入口,這做得很對,既能避免無關人士捲入其中造成傷亡,也能防止蟲害隱藏在人群中擴散。”
在聽到“造成傷亡”后,我頭埋地更低了,承太郎先生似乎也明白了我在糾結什麼,直截了當地說道:
“杉本鈴美的事不是你的錯。”
我低着頭,沒有說話。
“她是被殺人犯殺害,又被某個替身使者暗算了靈魂,都與你無關。你可以反省自己經驗不足,晚了一步。可如果要將這事歸咎於自己,那以後戰鬥中,若你經驗不足、能力不足,沒能及時挽救路人……和同伴,都要變成你的錯了。”
空條承太郎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語氣平靜,甚至聽上去有幾分冷酷,
“你懺悔不過來的。”
我心裏嘀咕着“我既不想和誰並肩作戰,也不會懺悔”,又覺得正義使者承太郎先生說這些很是奇怪,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承太郎先生將帽檐壓得低低的,那雙青色的眼眸難得沒有聚焦,眸光望着虛空的某一點。
我突然有所領悟:承太郎先生難得跟我講這麼多道理,但這些道理,他自己未必做得到。
也不知道承太郎先生失去了幾個同伴呢?
自覺看穿了什麼的我莫名多了絲優越感,但承太郎先生很快回過神來,那雙眼睛又變成了戰士的眼睛,我趕緊收回眼神,繼續扮演不小心害死“人”、感到難過的青春期少女。
“我明白的。”我用一種強裝冷靜的語氣說道,“承太郎先生,之前在電話里有些倉促,還有些事情沒來得及跟您說,在我逃出來之後,在我自己身上發現了那些蟲子的遺留物。”
說著,我將裹得嚴嚴實實的盒子打開,將兩枚血色蝗蟲與若干蟲卵展示給他,為了隱藏二階段青蛙王子的存在,我沒有讓它幫忙儲存,另外找了個盒子裝給承太郎先生的,自己截留了一部分解析,
“希望這些能幫助您的團隊鎖定目標。”
空條承太郎接過盒子,眉頭卻擰緊了:
“你之前說你沒有受傷?”
“我的替身精密度很高,並且與我關係緊密,”我老老實實回答着,“寄生后它立即察覺到了,所以蟲子還沒來得及造成表面的傷害。”
“表面?”
“是這樣的,逃出來后,我有仔細回憶過鈴美的表現,她的某些情緒,現在想來過於誇張了,與她正常交談時表露的不符。”
我見他沒有說話,就繼續說了下去:
“比如,鈴美平時給我的感覺是嫉惡如仇,相當有正義感的女孩,可她在提及殺人犯的幫凶時,卻表露出了異常的同情,甚至言語間多有維護,十分同情,還覺得對方是無辜的——明明據我所知,他們並沒有過交談。
“我當時沒有多想,只覺得鈴美過於善良了。但現在有了新猜測:這是不是替身能力的一部分?鈴美的某種情緒被強化了,這種情緒很可能有利於對方,比如,能夠加快寄生吞噬的節奏?”
承太郎先生神色略顯嚴肅地聽着,點了點頭:
“不錯,你說的很有價值,對於那個殺人犯和其幫凶,你還有什麼看法?”
我一本正經,侃侃而談:
“從被加強的情緒來看,我認為這次幕後的替身使者有一定可能是那個女性幫凶,她可能因為“箭”覺醒了替身,從而與過往的某些人產生了聯繫。鈴美的表述中,女性幫凶與男性主犯關係密切且互相信賴,很可能是長期同居的關係。幕後主使如果暫時沒有動靜,可以先調查共同居住至今且沒有養育子嗣的母子、姐弟、兄妹、夫妻等等。”
承太郎先生再次點頭:“我會交待他們這麼做的。”
從承太郎先生的表情來看,他很認同這樣的猜測調查方案——這是當然的了,畢竟我的“猜測”基本都是真的,只是隱瞞了最關鍵的一點:佐和子早就死了。
只要承太郎先生想不到死掉的人也能擁有替身,他就永遠找不到正確的調查方向。
我想要的可不是承太郎先生幫我查我自己家,我需要的是他本人的戰鬥力,以及sp財團的科技支援。
所以,我才要將抓住的蟲子送到他手裏:如果能研究出蟲子的弱點,再由無敵的承太郎先生衝鋒陷陣,在對真兇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完成殺蟲,讓母親和吉良吉影的黑歷史徹底掩埋——那就真的太棒了。
我美滋滋地想着,而承太郎先生沉吟了幾秒,看着我道:..
“等我收到對這種蟲子的研究報告,我想帶着仗助、億泰他們,去這個巷子探查,你要不要一起?”
我怔住,完全沒想到這一出。
畢竟承太郎先生此前總表現得一副有危險就不帶我的樣子,嘴上鼓勵我,行動上卻頗有些大男子主義的傾向,我當然也樂得自在。這回我本以為他會繼續如此,卻沒想到突然邀請我加入戰隊。
這是怎麼了?
還沒等我想出個一二三四種可能,承太郎先生就平靜地說出了謎底:
“呀嘞呀嘞……仗助他很關心你,反覆在我面前提起過,他似乎覺得你不適合參與這種事,我之前也是這麼認為。”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不過,我現在改變了看法。”
“……?”
“我說過,你很聰明,替身不錯,反應也很快,只是缺乏經驗。杜王町的異常太多,到現在也沒有解決的跡象,仗助想要一直保護你,這也許不太現實,而且……”
我有些獃滯地看着他。
對哦,我扮演的是自尊心極高、反感竹馬過度保護、想要證明自己的青春期少女……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且,這樣會讓你與他距離變得更遠。”
此刻,承太郎先生的神情又不像一名戰士了,似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疲倦成年人,他凝視着我,語氣稱得上溫和,
“想要獨自保護誰,就會不自覺地與她拉開距離。
“你們之間還有許多種選擇,你願意嘗試嗎?”
我張了張嘴,滿心警惕消散一空,哭笑不得間,腦子裏竄過一個念頭:
想不到承太郎先生濃眉大眼的,卻想給他舅舅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