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吉良吉影萬眾矚目
所有公寓內的房間,不管有沒有死人,都被徵用一晚尋找可能的證物。
雖然此舉有點野蠻,但考慮到這可能是震驚全國——乃至世界的惡性案件,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倖存的住戶們恐懼又疲憊,就算被趕到大廳睡覺,也沒有抗議的聲音。
我用外套背面擦了擦地面,躺下來睡了。
此時還是微寒的早春,沒有被子蓋,睡袋也沒有搶到,在公寓大廳里躺地板上睡了一夜,體質只是普通高中生程度的我光榮地發燒了。
38.5度。
第二天就被匆匆趕來的吉良吉影帶走了。
可能因為我是柔弱的獨居女子高中生,嫌疑幾乎約等於零,作背景調查的警員很快就放行了。
我燒得迷迷糊糊,被吉良吉影一路連抱帶拖先送去醫院,掛了瓶水配了點葯,又轉移到了杜王町大酒店。
沒錯。
就算妹妹剛遭遇了極端惡性案件,離去世只剩一步之遙,吉良吉影也不願意讓我回老家照顧,寧願花錢訂十幾天的豪華套房。
一路上,吉良吉影受到了萬眾矚目,畢竟成年上班族抱着與他長得不像有血緣關係的意識不清的JK——怎麼說都感覺有點糟糕。
有些路人都在猶豫着要不要報警了。
這種被當作可疑人員圍觀的氛圍,在吉良吉影踏入杜王町大酒店,去櫃枱訂房間的時候攀上頂峰。
辦理入住業務的女士警覺地掃過我的臉,沒有回應吉良吉影的請求,而是看向我,溫柔地問道:
“小妹妹,你成年了嗎?是自願的嗎?”
我感覺吉良吉影快要爆發了。
儘管昨晚的西餐廳粉紫大貓貓事件讓我重新估量了兄長的危險程度,但我相信他的本質還是沒有變的。
他就是喜歡過低調不起眼的植物一般的平靜生活,而被當作誘拐JK的變態盯了一路,恐怕怒氣槽已經滿了。
可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嘴角還噙着一絲上班族虛偽的笑意。
不愧是他。
我再次重新估量了吉良吉影的可怕程度,求生欲極強地轉頭對櫃枱小姐說道:
“這是我兄長。
“由於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暫時不能回家,只能住酒店。”
她恍然大悟,誠懇地向吉良吉影道了歉,又確認過證件后,迅速地替我辦好了半個月的豪華套房。
我和吉良吉影在尷尬的氛圍中沉默地等待電梯,除了我們,還有一名戴着帽子的高大男子。
好高,絕對超過19吧。
我隨意地看了他一眼,卻恰好對上了他從帽檐下掃過來的視線。
視線雖然談不上冰冷,但讓人感到莫名可怕,這位年輕的先生只是站着不說話,都有種強烈的威壓感。
被抓住偷看的我也不心虛,禮貌地朝他點點頭,收回視線踏入打開的電梯。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位先生恰好和我在同一樓層——而且就在對門。
真巧,我心裏想,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吉良吉影只請了半天假,把葯、房卡和銀行卡交給我,又簡單交代了幾句,迫不及待地卸下兄長溫情的假面,匆匆趕赴上班地點。
我測了體溫,已經降到38度了,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準備等到點叫酒店服務人員把餐點送上門。
可躺着躺着,睏倦再次襲來,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做了個夢。
久違的……關於母親的夢。
我的母親是個美人,我自認容貌稱不上校花也能算得上級花,可也只有她的三分之一。
因為這個緣故,即便她蠢笨、任性、自私、無趣、懦弱……身上沒有任何人性的閃光點,我還是不討厭她。
畢竟她願意嗎?還醒着就開門!”
與被不停按響的門鈴聲一併響起的還有另一道熟悉的聲音。
但他不該出現在這裏。
我是不是燒到出現幻聽了?
我遲疑着要不要動,門外的幻聽接着響起,這回是在自言自語:
“不會是暈過去了吧……喂!回個話,要是不回我就撞門了!”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站起身想說話,但嗓子啞到開不了口,雪上加霜的是,腳還沒站穩,身子一歪,一頭栽了下去——臉着地。
我在瀕臨昏迷的邊緣試探了一會,直到被一陣嘟啦嘟啦嘟啦的詭異喊叫聲拉回現實,又被人拽着衣領提了起來,輕柔地放到了床上,蓋好被子。
仗助站在床邊彎下腰,大臉湊到我面前,飛機頭的尖尖幾乎要戳到我眼睛了。
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鬆了口氣,像往常一樣輕鬆地吐槽起來:
“你那位兄長也真是的,發燒就放你一個人住酒店,要不是我爺爺是巡警,知道你公寓那邊發生了大案子,我老媽又替我打電話給你兄長問地址,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跑哪裏去了……”
他頓了頓,表情變得略顯嚴肅,
“說起來,你為什麼不回我電話?”
因為沒空充電,傻逼。
我疲憊地嘆了口氣:“……在問我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仗助君。”
“嗯?”
“沒有房卡的你是怎麼闖進來的?我很好奇。”
方才還一臉嚴肅質問我的少年立馬變得慌慌張張,眼神亂瞟,但他很快鎮定下來,用認真的語氣答覆我:
“是一種叫做替身的神奇力量,我用它把門打破了,闖進來后再把門修復成原樣。”
原來如此,是叫替身啊。
這樣認真的回答,在一般人眼中可能是開玩笑,反而不會較真了。
但我不同。
我掃了眼仗助君身側的那個頂着桶一樣頭盔、腰間繫着的濕度敷在我頭上,還順手把溫度計塞我嘴裏。
我心裏很清楚,我沒法給出充足的理由。
但人都是利己的——只不過我比一般人更加利己,一旦仗助君妨礙到我,我就會不顧他的心情,只想一味逃避。
友情能夠維持這麼多年,可能仗助君花的心力要比我多得多吧。
我剛產生了一咪咪愧疚之情,就聽到坐在旁邊等溫度計測量的仗助君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恍然道:
“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昨天的蛋糕的事吧!”
我:?關蛋糕什麼事?
仗助君一臉歉意:
“對不起啊吉光,我沒想到你會把家政課的成品送給我,往常你不都是自己吃掉的嗎?看到桌上放了一堆送來的蛋糕我又吃不完,下意識就讓周圍人分掉了,之後才聽康一說那是你報廢的成品……”
我:???
我辛辛苦苦精益求精做出的最高傑作,閃光的豪華水果酸奶慕斯蛋糕,本來是準備給我和仗助君的友誼畫上完美句號的。
“去死吧東方仗助!咳,咳咳咳——”
“對不起————不對等等!你還含着體溫計呢!別亂開口啊!”
在一陣兵荒馬亂過後,本來就體力不支的我再次無力地倒下了,只來得及往仗助君那張欠揍的臉上印上一個拳印。
“啊哈哈哈,原來你之前不知道啊……”
東方仗助流着冷汗,一臉心虛地轉移話題:
“總之!溫度great地降下來了,我看到酒店菜單里有山藥粥,退燒期間吃點清淡的怎麼樣?”
我翻了個白眼。
算了。
山藥粥,我不討厭。
東方仗助見我不說話,習以為常地準備去直接打電話,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他的表情有些吃驚,顯然這個打電話過來的人並不在他的預想內。
“承太郎先生?”
“現在的話有點事,暫時離不開。”
“誒?你說山良公寓?會是替身使者做的嗎?!”
我的公寓?替身使者?
我警覺地瞟了他一眼,仗助君正好在看我,神色有些凝重。
“……我這邊正好有個朋友,是住在山良公寓的住戶。”
“等我跟她說一聲再給你答覆。”
仗助君掛斷電話,正要向我走來,我用情緒充沛的眼神阻止他靠近。
仗助君抽了抽嘴角:
“喂喂,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我拒絕。”
“咦?!我還沒說具體什麼事呢!”
“反正我拒絕。”
仗助君苦口婆心:“別的事還好說,這次的案件你不覺得相當古怪嗎?我認識的這位承太郎先生正好對這一類案件有過研究,你就別賭氣了。”
“我沒有賭氣。”
我也是分析過案件的,在公寓管理員有全天不在場證明、備用鑰匙也一直被保存良好的前提下,能夠有本事不鬧出半點動靜、以各種“充滿藝術感”的死法屠殺大半個公寓樓的罪犯,肯定不是普通人。
可他明明有本事殺死整棟樓,卻半途而廢,還發出慘叫,有極大可能是遭遇了意外——比如遇到了另一名替身使者。
只要我不深入探究兩位替身使者的糾紛,已經搬離山良公寓的我,再度遇險的可能性並不高。
起碼沒有給別的替身使者當人證的危險大!
漫畫裏不就這麼演的嗎,手握關鍵證據的人證/主角友人被滅口,憤怒的主角因此爆種打敗了敵人。
看漫畫很熱血,可我才不想當那個鋪路的路人甲!
自從獲得“看見”的能力后,我就在想辦法遠離這些古怪的替身,不管是仗助君這樣明顯友善的使用者,還是兄長那種好像下一秒就會把我滅口的危險使用者,都在我躲避的範圍內。
我不過是個普普通通柔柔弱弱的女子高中生,雖然成績優異,美貌過人,但從小到大都沒有展現出打架的天賦,體質甚至低於平均——躺在地板上睡一夜都能發燒,讓我深入這些人的世界,有太多不可控元素了。
如果說仗助君一臉正派主角相的話,兄長就像是用溫和假面隱藏冷酷內心的邪惡反派。
說不定有一天他們倆會站在對立面,塑料兄長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拿我當擋箭牌,仗助君多半會含淚喊道“對不起吉光為了打敗你兄長你就給我英勇犧牲吧!”然後給我和吉良吉影來個一拳雙涼。
我越是腦補下去,越是感到再這麼下去未來無望,仗助君那張忠厚老實的帥臉在我眼中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吉光?吉光!別走神了!”
面目可憎的東方仗助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你再不給出答覆的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哦?”
“喂,承太郎先生——”
我回過神來,想伸手打掉仗助君的手機,被他躲了過去。
“我現在和朋友在杜王町大酒店312,你趕快過來一趟吧。”
“321?”
由於仗助君離得很近,我聽清了電話那頭的男性聲音,語氣似乎有些古怪:
“你現在打開門吧。”
仗助君似乎很信任他,用肩膀夾着手機,依言打開了房門。
“……呀嘞呀嘞。”
仗助大吃一驚,嘟嚕嚕往外冒傻氣:
“承太郎先生?你的替身還有瞬移的能力嗎?”
“不。”我見過一次的高大房客按了按帽檐,“我正好就住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