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不是乞丐
三年，一晃而過。
一抹倩影慢慢吞吞的終於從青山醫院走出來，佝僂着，穿着暗黃的體恤，黑色的運動褲。
她微跛着腳向前走着，一瘸一拐，要不細看，看不出女人的右腳膝蓋僵硬綳直，無法彎曲，更看不出受傷過。
白晚汐看着大鐵門徐徐的關上，抬頭看向了天空，微皺了眉頭，閉上了眼睛，緩和了好大勁頭，才慢慢張開眼。
即使是微弱的晨光，白晚汐都覺得灼疼的刺眼。
臉色蒼白，比死人的白要算的上，好那麼一點點。
她哽咽着站在大鐵門外面。
她終於自由了，卻沒有想像的開心，反而心情低到谷底，有什麼東西，壓着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路上人來人往，對她投去異樣的目光，白晚汐下意識的低下頭。
她知道此刻穿的有些破爛，頭髮枯燥泛黃，亂糟糟的，一眼看去猶如乞丐。
三年的精神病院的生活，發生了很多事，多到數不清。
耳邊隱隱約約是那些比地獄還要恐怖的聲音。
“不能讓她跑，要是顏總知道了，我們別想多活，把她抓起來，關在小黑屋裏。”
“顏總叫我們好好關照她，不能給她吃，餓她三天，死不了人。”
“這個臭娘們，很不安分，必須好好給她顏色看看。這樣，顏總就能給我們多點好處了。”
“這賤女人好像斷腿了，走不了。顏總會更開心。”
顏總，顏總，顏擎昀。
這個名字斷斷續續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嗡嗡，彷彿無數只蒼蠅在她頭頂旋轉的聲音。
她下意識的捂住了左耳，左耳又開始疼了，全身止不住發抖，發冷。
“死女人，磨磨蹭蹭幹什麼，還不快點離開這裏，是不是還想呆在這裏。”
門邊的保安不耐煩的催促着，看白晚汐的眼神就像是看一隻牲畜，沒有憐惜，沒有尊重，更沒有一點點尊嚴。
保安稍大聲點，就讓白晚汐習慣性的顫顫巍巍，頭往下埋了埋，怯怯的說著：“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沒有一絲生氣，沒有一點生機。
白晚汐怯怯回頭再看大鐵門一眼，似乎在等着誰一樣。
她正要轉身之際，大鐵門裏頭飛奔出來一個年輕的男人，高挑瘦削，俊嫩的臉同樣的蒼白毫無血色。
他只有十八歲，叫凌辰雨，一個有重度抑鬱症的孩子，被家人拋棄的孩子，也是用了整個生命保護她的單純的少年。
“姐姐……”他拼了命，呼喊着。
見到來人出現，白晚汐死氣沉沉的臉上浮現一抹溫潤的氣色，一瘸一拐的向大鐵門跑去。
雖是跑着，只是看起來比正常人走快了那麼一點點而已，這已經是白晚汐用了全身的力量。
每快一步，右邊膝蓋處關節處，抽疼的厲害。
“辰雨，等着我，等着我，我會掙很多錢很多錢，讓他們放你出去。”
“姐姐。”凌辰雨眼光不敢直視着白晚汐，微低着頭，有意無意，偷偷的看了她幾眼，視線直接落在地上，唯唯諾諾的說著，“姐姐，我可以出去嗎？”
“可以的，可以的。”白晚汐抓住了凌辰雨的手，使勁的保證着。
她臨走之前，聽裏面的護士說過，凌辰雨被人拋棄的孩子，只要有足夠的錢，就能把凌辰雨帶出去。
足夠的錢，是多少錢。
至少，就能把凌辰雨帶走。
在這裏三年都是他陪伴過年來，要不是他，白晚汐早死了，死在了這座吃人血，吃人肉精神病醫院裏。
凝望着凌辰雨的右手，獨獨缺了小拇指，那是保護她時受的傷。
還有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刀疤，都是保護她留下的。
她欠凌辰雨的，太多了，太多了。
白晚汐對自己說過，只要她出來，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定是要把凌辰雨從這個吃人的醫院裏解救出來。
這間醫院是會要人命的，幾乎沒人會活着出來。
白晚汐苦澀的笑着，她能出來算是幸運？
還是算顏擎昀心裏萌出一點點憐憫？
白晚汐不舍的道別了凌辰雨！
她走時，凌辰雨哭了，埋下頭，顫抖的肩膀，撕心裂肺，在她面前哭的就像小孩。
白晚汐不敢看凌辰雨的哭泣，不敢回頭，她怕回頭，她就走不了，就再無法救凌辰雨出去。
她握着僅有的一百塊錢，走了。
這是裏面一個好心的護士拿給她的，低頭看着手中的一百塊錢，白晚汐握的很緊，就怕鬆了一下，錢就飛走了。
她還沒找到工作，就被餓死在海城的街頭。
時光荏苒的時間，白家已經沒落了。
曾經在白家的長工李嫂偷偷來青山醫院來看望她，說白芯玥對外宣稱，她白晚汐不再是白家二小姐，斷絕了姐妹關係，是一個殺人犯，還害死自己父母的儈子手。
她不再是當初璀璨自信的白家二小姐，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她也回不到自己家了。
現在的她，是殺人犯，是精神病患者，有過案底，有過精神病例的人，找工作易如登天。
從踏出青山醫院，白晚汐跛着着一隻腳，一天之內，找過端菜服務員工作，找過洗碗工，更是找過了路邊的清潔工的工作。
沒有人要她，甚至把她當作乞丐把她趕了出去。
也難怪沒有人要她，即使沒有案底，她這副乞丐的樣子，誰要她，頭髮枯燥泛黃，沒有打理，臉色死白死白，身子骨瘦到到可以隨時進棺材。
誰見到她，也當作乞丐，或者當作要死不活的人，繞道走。
傍晚，路邊霓虹燈，耀眼明亮。
白晚汐坐在巷子口裏面，買了一個麵包啃了起來。
兩塊錢的麵包，粗糙，沒有水，難以下咽，白晚汐已經很珍惜了。
傍晚的風吹過，微微的冷，她縮着瘦弱的身板子，捧着麵包，小心翼翼的吃着。
巷子口，偶爾有人經過。
一個長得丰韻猶姿的中年的女人從巷子口路過，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扭着臀部，搖曳生姿，從白晚汐面前走過。
過了一會兒，女人回來，蹲下身來，細細的端詳着白晚汐，一雙眼眸精銳犀利，從白晚汐頭頂到腳底，瀏覽了一百遍。
“生的好精緻的一張臉蛋，你願意跟着我做事嗎？”
白晚汐抬起頭，看着穿着艷麗中年女人，停頓了好一會兒，乾枯的唇，嘶啞的嗓音，嘟噥的問着，“做什麼？”
“公主。保證你吃喝不用愁，還不用流浪在大街上。”
“錢多嗎？”
“表現好，錢自然多。”
公主，是一個好聽的名稱，白晚汐知道這是一個不入流的工作，跟三陪小姐一樣。
現在，她沒有得選擇，她需要錢，很多錢。
至少，把辰雨從青山醫院解救出來，因為她，凌辰雨得罪了裏面的人。
那些人不會這麼放過凌辰雨，要是凌辰雨不出來，遲早會被折磨至死。
白晚汐扯着最後的自尊，諾諾的說著：“要陪睡嗎？”
“你說呢。”
這意思很明了，當然是要。
明明知道當公主避免不了這一點，白晚汐不忍有些抗拒，還問了這麼愚蠢的問題。
白晚汐微緩慢跟在了艷麗女人的身後，踏進了伯爵娛樂會所。
女人沒問她過往，白晚汐也沒主動說，倒是省了不少時間，也好，她喜歡這樣安安靜靜的掙錢。
這裏燈紅酒綠，客人來來往往，是海城一家比較有名的會所。
來這裏的客人，身份非富即貴。
白晚汐被中年女人帶進去的第一天，就安排在員工的宿舍里。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