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神書（二）

上官清影和楊彤恩領着東方小鐵等四人來到一邊。李芊兒本來不願，但看是上官清影，先壓住內心的痛楚，來到一邊。

上官清影道：“這位是‘花神’坐下弟子楊彤恩。”眼下請示緊急，他也顧不得與她爭鋒。東方小鐵自然聽過大名鼎鼎的“花神”，拱手道：“失敬失敬！”上官清影道：“東方前輩介紹一下二位高人。”

那黑麵皮的人不待東方小鐵介紹，道：“不敢不敢！在下何路。”上官清影拱手道：“原來是‘黑面神’何路何大俠，失敬失敬。”何路也拱拱手。

東方小鐵道：“這位是‘摔杯手’魏方。”上官清影道：“都是川中名宿，失敬失敬。”魏方道：“不敢不敢，上官大俠冒死相救，在下銘感於心。”上官清影道：“大家都是義氣之人，不必客氣。”

眾人又說了些客氣之語。

上官清影道：“東方前輩，我等分開不過半月，苗兄如何能找到一力大師，清風道長，梁擎這些高手助陣？”這三人雖然都在河東，但分佈極廣，這些天連着拜訪一遍都不能。

東方小鐵道：“上官大俠離開后，我們走沒多久就遇到了太行山俠盜梁擎。苗翼與他之前便認識，他聽說苗翼要去太原尋仇，當即要前往助拳。並說一力大師和清風道長正好在太原，可以一同前往。”

上官清影道：“二位前輩竟然都在太原。”東方小鐵道：“一力大師每年都會來太原祭奠狄閣老，清風道人則是雲遊至此。”上官清影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東方小鐵道：“他們本來約在雙塔寺見面。苗翼擔心冰雪門在太原根深蒂固，到處都有眼線，他一進入太原，行蹤就會被秦黑冰察覺，故而讓梁擎先進入太原約兩位前輩半夜去東山亂葬崗見面。”

上官清影點點頭道：“這樣確實更為周全妥當。”東方小鐵道：“這時正好收到公子的傳書，讓我們去接應何路和魏方兩位兄弟。”這時他才忽然明白上官清影剛剛詢問李芊兒是怎麼回事，道：“公主本來要和苗兄一同去的，但公主不願半夜去亂葬崗，就分開了。”

李芊兒紅腫着雙眼，一言不發，這時才道：“如果當時和他一起去了，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楊彤恩忽然插口道：“你若去了，無非是多死一個人。”李芊兒大怒道：“你說什麼？”楊彤恩嘿嘿一笑道：“說你用情極深，死則同穴。”

上官清影怕二人爭鬥，忙打斷道：“後來呢？”東方小鐵道：“我們轉而向南，在太谷見到了二位兄弟，然後返回太原，沒想到苗翼已經遇難了。”

上官清影道：“苗兄如何邀請道陰威和姜甲兩位掌門，二人一個在塞外，一個在燕雲，往返都要月余。”東方小鐵吃了一驚道：“陰威和姜甲是為苗翼而來？”上官清影看他不似作偽，道：“他們倒也沒有這樣說。”

上官清影左右徘徊了幾個圈子，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道：“難不成是因為這個？”他在腦中反覆推演幾次，發覺沒什麼問題，只是有幾個事情還無法想清楚。

這時，那邊喧囂聲大起，冰雪門已經和陰山、燕山兩派動起手來。上官清影道：“諸位，我已經大概有了計較，我們如此這般。”

眾人都靠近了，聽他安排行動。

忽然，只聽的何路大喊一聲：“妖女！納命來！”說著手中長劍出鞘，刺向楊彤恩。楊彤恩見他劍尖亂晃，頃刻間封住了自己全身七處要穴。正是青城劍法中的“七星光芒”。

楊彤恩識的此招的厲害，右手畫了個圈子，手中忽然多了一併拂塵，在身前畫個圈子，護住全身，左手反手捏何路右手手腕“陽溪穴”。

何路右手向下翻轉，長劍脫手，在劍柄邊緣回敲，反斬楊彤恩手腕。江湖中任何一種劍法都不會把自己的劍尖朝向自己，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精巧之際。

楊彤恩“咦”的一聲，左手回收，右手內力充盈，將拂塵尾撐得筆直，向何路右肩襲去。正是一招“玉女穿梭”。何路長劍在胸前轉一個圈子，又回到自己手中，急忙後退，長劍舞了個劍花，擋在身前。

魏方見何路後退，身子如同離弦之箭，倏地彈出，對着楊彤恩面門連出十餘爪，劍劍都在她面旁招呼。楊彤恩拂塵閃動，將十幾爪全部擋在身前。

魏方的“摔杯手”與他人頗為不同，除了本身力道驚人外，速度也是極快，手法乾淨、純粹，沒有一招虛晃，每一抓都是簡單、直接。楊彤恩的“百花身法”也是出招迅速，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這十幾招只在電光火石間，讓人嘆為觀止。

東方小鐵見二人出手，竟然未佔上風，當即縱躍而上，雙掌合十然後交叉前推，反向楊彤恩腰際襲來。拂塵長手臂短，東方小鐵一掌拍出，身子也跟着一矮，急向前竄，跟着又是同樣的一掌向楊彤恩小腹襲來。雙掌雖有先後，但后掌后發先至。

楊彤恩右手拂塵猛地收回，擋在小腹前。東方小鐵這一掌力打在拂塵尾之上。楊彤恩跟着後撤，手中的拂塵如同活的一般，在身前繞了一個大圈子，左手回拉拂塵尾端，拂塵柄卻向東方小鐵捲來。

楊彤恩三招逼退三位高手，手下更是不停，點、掃、揮、劈，招招招呼對方要害。三人為她手中拂塵所迫，各退一步。

這邊楊彤恩和三人打得不可開交，那邊雙方也早已陷入混戰，秦黑冰和陰威再次動上了手，白雪也接住了姜甲的劍。

秦黑冰手持三尺長劍，冰雪門劍法本就以招式繁複著稱，這三尺劍在他手中如同靈狐一般，變化多端，詭譎非凡。陰威則是一根五尺長的熟銅棍，他身材矮小，卻力大無窮，熟銅棍既可雙手揮、斬，又可單手點、沖，每一棍刺出都似有千斤之力。

原來陰威手中銅棍，外表為精鋼所鑄，但為了增加重量，內部則注入了許多青銅、白銀等重物，比同等尺寸的棍要重了兩三倍。若敵人低估了這棍的重量，必會吃大虧。秦黑冰剛剛差點兒因此着了道，固然要護衛身後的弟子，低估了此棍的重量也是重要原因。

白雪的劍法和秦黑冰本處於一門，姜甲卻是一柄快劍。只見劍光閃閃，在白雪的映照下熠熠生輝。白雪以快對快，雙劍撞擊之聲如同新年的爆竹一般，此起彼伏，永不停歇。

其他弟子也殺紅了眼，兵器相撞聲、吶喊聲、廝殺聲混作一團，響徹雲霄。

雙方瞬間過了百餘招，秦黑冰和陰威仍舊是不分勝負，白雪和姜甲也是各有千秋。

秦黑冰和陰威交手時，感覺對方力大無窮，明明很簡單的招式，在他神兵利器之下，竟然有數倍的力道。十餘招過後便心中有數，不再於對方硬碰硬，而是利用身法與之游斗。秦黑冰內力精深，身形矯健。陰威招式雖猛，畢竟速度較慢，秦黑冰每次都能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開，然後或反擊其要害，或用劍貼住銅棍用柔勁反推。陰威前力已竭，后力不足，被秦黑冰帶的一個趔趄。

秦黑冰跟上用“瑞雪飄飄”纏住陰威，只是一招，陰威已經被秦黑冰劍光完全蓋住，只有偶爾一棍刺破劍網，很快又被秦黑冰逼回來。

陰威虎吼一聲，雙手持棍，高高躍起，對着秦黑冰頭頂直劈下來。陰威本身力大無窮，加上神兵相助，方圓一丈之內都能感受到強烈的勁風。同樣的招式，比“鐵杵金剛”何止強了一倍。

秦黑冰不敢強接此招，縱身躍起后飛。

楊彤恩回頭看一眼秦黑冰，鼓足內力，將拂塵尾撐的筆直，如同萬點鋼針，攻向東方小鐵胸口。這拂塵在楊彤恩的手裏如同一條白龍，這招“神龍擺尾”，進可卷、纏、黏，退可點、環、連。

東方小鐵運氣凝於雙掌，在身前各畫一個半圓，用一招“抱圓守中”，以綿柔圓轉之力化解。何路和魏方也從兩側攻向楊彤恩兩脅。二人雖不屬於同門，也沒練過什麼陣法，這一招卻出奇的一致。只不過一個用劍刺，一個用手抓。

不想，楊彤恩一招既出，再無追擊，反向秦黑冰撲來。秦黑冰剛剛退卻，地面被陰威砸出一個尺余寬的大坑。這幾日大雪時斷時續，這一招只砸的雪花四散飛起。秦黑冰被擋住視線，以亂披風的劍招護住全身。

楊彤恩撲向秦黑冰，途中接連兩腳，將不知是哪派的弟子落在地上的雙劍踢向陰威。陰威一招扳回劣勢，正要上前結果了秦黑冰。不想秦黑冰亂披風劍法當真嚴密，沒有機會，忽聽旁邊一陣風其，雙劍已經飛到面前，急忙舉棍格擋。銅棍剛剛舉起，楊彤恩已經來到了面前，飛起一腳，踢向他的面門。

陰威吃了一驚，急忙矮身躲避，卻已經來不及，被楊彤恩腿風掃到髮際，發箍脫落，頭髮四下披散着。

東方小鐵見楊彤恩沖向陰威，心中暗叫“不妙！”，拔地彈起，攻向楊彤恩背後。楊彤恩一腿掃中，跟着一腿，陰威向前一撲，堪堪躲過此招，雖然狼狽，但性命卻是保住了。這時忽覺頭頂一涼，竟然是被楊彤恩第二腿掃掉了頭頂中央的一片頭髮，中間濃密的頭髮變成了光頭，顯得滑稽異常。

這時何路長劍，東方小鐵雙掌，魏方雙手已經殺到，楊彤恩兩腿掃過，前面的力氣已經用耗盡，再無力躲閃。秦黑冰見狀，來不及想為什麼楊彤恩會救自己，右手長劍分刺三人，正是那招“雪飄”，不過不是次一個人的六個穴位，而是分刺三人的兩個穴位，左手一把推開楊彤恩。

只聽得“叮”“叮”兩聲，與東方小鐵和何路交了一招。魏方手中沒有武器，也沒有東方小鐵橫練的功夫，右手猛的一長，來抓秦黑冰手腕。

陰威感覺自己頭髮竟然被掃掉一撮，大怒，挺棍砸向楊彤恩右腿。楊彤恩手中拂塵一點，也跟着縱躍，卻在空中遇到東方小鐵，左掌格擋她拍來的雙掌。

六人瞬間陷入混戰之中。楊彤恩武功比秦黑冰高出許多，雙方雖是配合，基本是各自為戰。東方小鐵等三人平日常在一起，雖沒練過什麼陣法，對於對方的武功也十分熟悉，情急之下竟能配合無間。陰威雖與他們素昧平生，這時竟不知從哪裏來了默契，圍攻二人。

秦黑冰和楊彤恩各自為戰時尚能佔據上風，這時卻反被四人壓制！

這邊打作一團，另一邊白雪和姜甲也戰至白熱化。姜甲看到陰威落下風，便要前往救援，結果被白雪纏着，無法脫身。看他無恙，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再凝神作戰時，因剛剛閃失，已經被白雪佔了上風，進攻連連受挫，還被對方逼得手忙腳亂。

東方小鐵等四人分別從四個方向圍攻，楊彤恩和秦黑冰背靠背應對，秦黑冰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楊彤恩道：“我沒興趣救你，是姓上官的小子要救你。”話音剛落，卻見因為又使出一招“火燒雲”，銅棍轉着圈子向楊彤恩襲來。與此同時，魏方和東方小鐵分別攻向楊彤恩兩側，一個伸手拿她的肩膀，一個雙掌拍其右腹。

楊彤恩眉頭微蹙，這三人任何一招他都可以輕鬆應付，還有無數種反擊的方法，若是兩人襲來，他也可分別應付。如今三人同時攻來，還是各自的絕招，頓感雙拳難敵六手。大喝一聲“小心身後”，身子“騰”的彈起，躍在半空。這招與剛剛秦黑冰沒什麼區別，只不過秦黑冰拉上官清影來擋，她閃開把危險留給秦黑冰而已。

何路一招“青城天下幽”，手中長劍如同潑墨一般，將秦黑冰封的嚴嚴實實。這招本是青城弟子不敵對手時臨時保命的招數，以此招迷惑對手，趁對方驚疑不定時離開。這時竟有奇效！

秦黑冰看這招虛虛實實，如幻如真，急忙護住全身，猛聽得楊彤恩大喊，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一棍砸中髖部。

陰威這一棍着實厲害，只砸得秦黑冰髖骨碎裂，登時倒在地上。楊彤恩大驚失色，右手拂塵橫掃，分別攻向四人面門。四人見傷了一人，均是大喜，正要上前結果了秦黑冰的性命。卻覺面前風聲大起，及忙後退。

楊彤恩間不容髮之際，抓起秦黑冰的後頸，向上官清影丟去。上官清影雙臂骨折，自然無法加入戰團。這時見一個人丟來，大驚失色，急忙後撤半步，伸出右足，腳踝托住秦黑冰腰際，用“卸”字訣，將秦黑冰穩穩托在地上。

秦黑冰劇痛之下，已經昏了過去。李芊兒早已拉來了一輛馬車，上官清影依法炮製，用腳將他推到車上，自己也跳上車子。東方小鐵等人見狀，轉向上官清影追來。楊彤恩縱身躍在四人面前，一招“百花齊放”，四人只嗅到一股檀香，跟着強烈的勁風夾雜着雪花撲面而來。陰威和魏方急忙後退一步，何路舞劍擋在身前，東方小鐵運硬氣功硬接了這一掌。

卻在此時，一個陰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住手。”這聲音並不十分嚴厲，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如同就在耳邊講話一般。眾人吃了一驚，各自退了兩步，驚疑不定的看着周圍。

楊彤恩大喝一聲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話音剛落，便看到冰雪門正門前，二人緩緩走近。只見二人乃一男一女，二人都穿着一身黑衣，男的身材魁梧，濃眉方臉。女的三十多歲年級，樣貌甚美，穿着一件毛絨外衣，頭髮上插着三根黑羽。

楊彤恩心中一凜，道：“黑身和黑心！”那女子道：“沒錯，我就是齊言！他是‘黑身’塗大漠。‘花神’眼光不錯！”眾人吃了一驚，他們都知道“花神”是個尼姑，很顯然眼前這個人不是。不過看她以面紗遮面，似乎要隱瞞什麼，又都信了三分。

姜甲看到齊言，登時大悟，道：“是你！本門弟子是你殺的！”齊言微微一笑，眼光中透漏着兇狠，潔白的牙齒看的陰森森的，讓人渾身汗毛倒豎。

楊彤恩道：“是什麼風竟然讓陰陽教的三黑都出動了。”她看黑身、黑心都在這裏，黑手想來也在附近。”齊言道：“不愧是‘花神’，-比這些蠢材強多了。”說著眼光掃向眾人，緩緩地道：“那二十幾個人，死在我手下，而不是江湖宵小的手中，也算是祖上積德了。”

姜甲和陰威只覺怒火中燒，陰威一聲虎吼，隨手抄起銅棍，向齊言砸來。齊言視而不見，緩緩說道：“苗翼他們三個應該是貴門頭龍‘英相錫’所殺吧。”

英相錫是九龍門頭龍，外號“囚牛”，手中兵器是是一把二胡，能牽引內息，擾亂心神。真的“肝腸寸斷”。縱使是武功高強之人，也難免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齊言一面說著，一面隨手擺弄自己的頭髮，眼看陰威已經殺到，卻聽他一聲慘叫，手中的銅棍脫手，“當”的一聲落在地上。眾人定睛一看，陰威心臟處插入了一根黑羽，竟然已經死了。

姜甲等人大駭，他們根本沒有看到齊言如何出手！

齊言道：“花神，聽說你也是個狠角色，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竟然會手下留情。既然你不願殺他們，就讓我代勞吧。”

陰山派弟子看掌門被殺，各個悲憤異常，但被她威勢所懾，沒有一個敢動分毫。

武林中正派以少林為尊，其次是峨眉、崑崙等派，彼此不相上下。邪派中卻以九龍門和陰陽教為尊，雙方成立時間都不久，尤其是九龍門，武則天登基之後，才在江湖中嶄露頭角。雙方為爭奪這第一之名，明爭暗鬥十餘年。

楊彤恩暗忖若是對方來一人最多也是不勝不負之局，黑心、黑身同時出動，自己絕不是對手。尤其還有個黑手，現在還不知道藏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