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9回 無望
李清影不想與上官婉兒羅唣,轉頭對竹櫻等人深深一躬道:“諸位兄弟,幫我找回思隱,李清影在此多謝了!”,竹櫻正要上前,李清影渾然不理,轉向淳玄道:“大師,請!”
淳玄道:“此戰雖不公平,但為了天下蒼生,老衲不得不如此。李施主所言,老衲盡皆答允。除了上官婉兒一人,絕不傷害其他任何人。無論今日戰果如何,只要少林寺還有一人在,令郎之命交給少林寺。少林寺必撫養成人,不辜負王爺厚愛。”
李清影道:“大師之言,一言九鼎。晚輩就不客氣了。”說著也不客氣,雙掌猛地上前對着淳玄胸口拍來,
淳玄也雙掌置於胸前,一股氣牆緩緩升起,正是“須彌山掌”。他雙掌抬起極為緩慢,卻正好擋住李清影的掌力。李清影只覺一股掌力如泥牛入海,跟着兩股力道噴涌而出,正是須彌山掌中的“大千世界”。
佛教中一千個一小世界稱為一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稱為一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大千世界。相傳須彌山乃世界中心,位於一小世界的中央。“大千世界”雖只一招,卻包羅萬象,綿延不絕。
李清影覺得對方掌力並不十分兇猛,但自己的掌力噴薄而出,卻被統統化於無形。對方的掌力卻泊泊然,向自己湧來。正驚疑間,忽聽得腦後風聲,急忙側身躲過,一股指力擦着耳邊而過。只聽的淳空道:“李施主,這兩年來老衲覺得過去過於貪多,專精於一指禪的功夫,這一指你覺得如何?”
李清影哭笑不得,現在是性命相搏鬥,他竟然還有心思和自己討論招式。他身子剛剛側過,便覺身後一股大力向自己襲來,不及細想,轉身回了一掌,左掌從側面掃向淳玄。三隻手掌相撞,只聽的“啵”的一聲,李清影只覺胸口氣息翻湧,腳下一個趔趄,左掌也自然也無法掃向淳玄。
竹櫻等人驚呼:“王爺小心!”
原來這一掌竟然是淳生的“大力金剛掌”,難怪力道驚人。
李清影足下一點,飛身而起,剛剛過了兩招,十三僧人已經將他圍在垓心,淳玄“須彌山掌”、淳生“大力金剛掌”、淳石“鐵袖功”,淳智“金剛不壞體神功”、淳虛“般若掌”擋在最前面,淳通“龍爪功”、淳滅“寂滅爪”、淳寂“韋陀杵”、淳生“千手如來掌”、淳休“袈裟伏魔功”在群僧中冷不防來一掌、一爪,淳空“一指禪”、淳達“拈花指”和淳色“摩訶指”在最外圍用隔空指力。
群僧沒有用任何陣法,對李清影進行圍攻,卻利用武功本身的距離,讓十三人各個都有機會。李清影真的在面對十三人的圍攻!
“須彌山掌”和“大力金剛掌”一柔一剛,“般若掌”變幻莫測,“鐵袖功”暗藏機鋒,“金剛不壞體神功”進可攻退可守,紛紛向李清影身上招呼。
李清影暗想:“若與他們這般硬拼,以一敵四,縱使武功比他們更高,也要被累死。當攻其一點,尋找破局之機。”當年在寺內他便知淳玄、淳空、淳智、淳虛武功最強,淳生、淳石要略遜一籌。尤其是淳生,因為一力之事,耿耿於懷,掌法並不十分精純。
想到此處,李清影大喝一聲,凌空一腿對着淳生當頭劈下,這一腿乃化自少林寺的“金剛腿”,他凌空劈下,更增了三分氣力,淳生吃了一驚,運氣於雙掌,對着他雙腿拍去。
淳空、淳達、淳色三股指力也向李清影左腿“足三里”,左肘“曲池穴”和右胸“乳根穴”點來。
“一指禪”指力霸道,夾雜着強烈勁風,拈花指指力柔和,毫無聲息,“摩訶指”包羅萬象,變化多端。
李清影拔劍在手,只聽得“叮”、“噗”、“咚咚”之聲,接連擋住三股指力,腿上力道卻不停止。腿掌相交,淳生只覺雙臂隱隱作痛,快要斷了一般。
淳虛背後右邊一招“諸法無相”,本來空空如也,卻猛然掌力噴涌。淳石背後左邊長袖飛舞,向上一撩,一招“袖裏乾坤”,如鐵板飛石,叮噹作響。
李清影一腿既中,不敢戀戰,龍吟劍在淳石袖上一點,憑空飛起一丈,多來淳虛一掌。
淳通、淳滅見狀,在淳色、淳達肩上一點,跟着躍起,與李清影齊平。淳通雖只有雙手,卻如同八爪金龍,連環向李清影右肩膀抓來,淳滅雙手一收,如同雞爪一般,卻是向前一戳,戳向李清影脅下。
李清影懸在空中,躲閃不便,左手劍鞘如棍,點向淳滅手腕,右手龍吟劍反刺向淳通胸口。如此一來,身子極大張開,淳達、淳空、淳色豈能放過這個機會,紛紛出指,點向李清影胸前後背要穴。尤其是“摩訶指”竟然一分為三,分別點向李清影後背“大椎”、“靈台”、“至陽”三處大穴。
李清影龍吟劍星星點點,也瞬間一分為三,左手劍鞘一回,盪開背後的五股指力。
卻聽得淳通一聲慘叫,李清影一劍從其胸前劃過。卻是淳通看李清影這招十分精妙,不但躲開了“龍爪手”的攻擊,反而不知他攻向哪裏,只好回手來抓其手腕。不想李清影卻用劍鞘頂端反擋其進攻,自己自空中猝不及防,被一劍刺中。
李清影自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下手毫不留情,這一劍直接斬斷了淳通胸前八根肋骨。淳通毫無抵抗之力,飛身落下。
李清影回劍盪開指力,淳滅若繼續進攻,李清影非受傷不可,不想卻被他剛剛劍鞘一逼,下意識的後退,立於淳智肩頭。李清影右側門戶大開,卻無人進攻。
淳空伸手接住掉落的淳通,卻見他身手重傷,再無一戰之力,交給旁邊的士兵。
李清影身子飛墜,左手反手推出劍鞘,點向淳滅下頜。淳滅吃了一驚,雙手成雞爪狀,抓向李清影劍鞘。
李清影劍勢毫不停留,淳滅雖抓住劍鞘,卻覺一股大力湧來,情急之下,張口咬住劍鞘末端,李清影空中無從借力,順勢下落,如同鐘擺一般,踢向淳智。
淳智運功抵抗,淳休斗篷倏地飛出,裹向李清影右腿,淳正雙手翻飛,已經看不出出了多少掌,都向李清影左腿拍來。淳玄雙掌緩緩推出,竟生出一股強大的吸力,李清影衣擺被吸得偏偏飛起。
李清影身子在空中急旋,腰腹猛一用力,身子竟摺疊起來。淳滅被他帶動,滿口牙瞬間崩的粉碎,終於鬆口,放出劍鞘。
李清影也順勢飛起,身子橫在空中,一劍刺向喉嚨。劍鞘點向淳智額頭。
淳休和淳正招式撲了個空,全被淳玄借住。三人急忙撤力,免得變成比拼內力的情形。淳生看李清影一劍刺來,虎吼一聲,向後一點,雙掌猛地拍出一掌“金剛不滅”。
卻見李清影龍吟劍脫手,如同離弦之箭飛向淳生。“噗”的一聲,刺穿淳生的喉嚨,淳生雙目圓睜,沒想到李清影竟敢這種情況下棄劍,招式剛剛凝聚,已經命喪黃泉。
跟着卻見淳智身子一晃,竟然後退三步,淳滅在他肩上,立足不穩,差點摔下來。
李清影也吃了一驚,他本想着淳智練的是“金剛不壞體神功”,自己這一劍鞘打在他身上,必是渾然不覺,自己卻可借力後撤。不想淳智看淳生身死,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想清楚了李清影之意,竟沒用全力,這一劍鞘下來不但沒有將李清影彈飛,反而後退兩步,讓他無從借力。
這一下淳智雖然有所準備,但力道着實不輕,只打得他鮮血直流,頭暈目眩。
李清影無從借力,身子平平落下,被淳生臨死前一掌正好打在腰際。只覺五臟六腑似乎都移了位。
淳空撇下淳通,一指點出,攻向李清影右脅。沒有淳通阻攔,二人挨得很近,這一指夾雜着強烈的破空之聲,真有石破天驚之感。
李清影躺在地上,想直起身子卻覺腰部劇痛,無法用力。看淳空點來,淳達、淳色、淳玄、淳寂也紛紛向他身上招呼。情急之下拉過淳生屍首,擋在自己身前。
群僧收招不及,指力、掌力、拳力都打在淳生身上,只打得他斗篷盡碎,血肉模糊。
淳色性子暴躁,劍淳生慘死,大喝道:“李清影,你恁的狠毒!”李清影內息噴涌,將淳生屍體攤開,喝道:“若不是我急中生智,變成這個慘狀的就是我了。不知是誰狠毒。”
淳色一時語塞,手上卻不停,十指連點,一招“往生極樂”,向李清影攻來。這一招如同手中有了連弩,也不辨什麼穴道,純以力道和數量取勝。淳達見淳生慘死,也不由得心中又怒,雙手一身,抓住旁邊侍衛的兩柄長刀,以拈花指的力道攻向李清影。
佛祖拈花一笑,中正平和,但他心下憤怒,這靜謐、安詳之態盡無,反是戾氣叢生。
李清影休息這一瞬,強忍腰腹劇痛,右手平伸,手掌形成一股吸力,本來刺入淳生咽喉的龍吟劍倏地回到他手中。左手劍鞘在地上一點,身子橫的飛出,躲開淳色這一招,大聲道:“淳達大師,你這一招可不是佛祖拈花之意了。”長劍極速旋轉,將兩柄長刀捲入其中,淳虛背後一招“空空如也”,攻向李清影頭頂。淳石“長袖翩翩”,從兩側向他掃來。
李清影龍吟劍伴隨着兩柄長刀,如同一個飛旋的風車,從前方向淳達掃來。淳達吃了一驚,急向旁邊一躲。李清影劍鞘點地,身子旋轉而飛,群僧不得已紛紛避退。
淳休袈裟本欲上裹,正被刀劍卷到,袈裟在他真氣激蕩之下,並未粉碎,反而將刀頭緊緊裹住。淳寂大喜,左掌一收,右拳如金剛杵一般向李清影掃到。
“韋陀杵”名為杵法,實為拳法,每一拳都從杵法中而來,卻比尋常的杵法更為剛猛。
李清影身子一旋,站在地上,左手擋住背後淳玄的掌法和淳空的指法。右手龍吟劍如同一個真正的杵,向淳寂右肩點到。
淳寂吃了一驚,那裏正是這招的弱點,但面對如此強力的橫掃,誰又敢如此進攻。
李清影一“杵”打在淳寂右肩,淳寂只聽到自己肩骨碎裂的聲音,飛出一丈。李清影也悶哼一聲,卻是他身子一側,淳玄接了淳寂這一拳,但腰部受傷,十分不便,被淳空一指點在左手之上,劍鞘脫手。
“一指禪”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只是打在手上,甚至沒有流一滴血,但整個左臂都已酸麻,幸得李清影內力精深,不然的話,半個身子都要癱瘓。
淳石有了經驗,一腳將劍鞘踢飛。淳空大喜道:“李施主,我終於又贏了你一場。看來這專精於其一,果然沒錯。”
李清影知他心思單純,哭笑不得。右手急忙回收,擋住淳智、淳正、淳滅的圍攻。
李隆基忽然道:“住手!”群僧紛紛收手,李清影也覺腰部劇痛無力,將手中奇怪的“兵器”收回,喘息幾聲。
李隆基道:“表弟,你已經身受重傷,不要再戰了。”李清影微微一笑道:“多謝了。我們走。”他還是等到了李清影的“謝謝!”
李隆基道:“你們都可以走,只把上官婉兒留下。”
李清影道:“這是為何?”李隆基長嘆口氣道:“表弟,我與你說句實話。為何我無論如何要斬殺上官婉兒,只因只有殺了她,才能斷絕全天下女人涉政的念想。從高祖建立大唐以來,長孫皇后、王皇后、武后乃至到了現在的韋后,各個都是野心勃勃的女人,這才導致我大唐江山稍稍穩固,便有隱患。此次行動,余者皆可放過,唯獨這幾個女人不可放過!”
李清影冷笑道:“太平公主呢?她當年差點做了皇太女。”李隆基道:“太平公主乃是我李姓之人,豈能與這幫狼子野心的女人相提並論!”
李清影道:“多謝表哥了,但我已經答應了上官娘娘,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她出去。”李隆基眉頭緊鎖,手緩緩抬起,遲遲不願落下。
李清影道:“諸位大師,晚輩……”他話未說完,上官婉兒忽然道:“且慢!”然後對李隆基道:“臨淄王,我和清影說兩句話。”
李隆基以目視李清影道:“可以。”上官婉兒緩緩上前,扶起李清影道:“你不是個玩政治的人,保梁王你保不住,保重茂也保不住,現在想保我,怎麼可能保得住。”李清影登時錯愕道:“上官娘娘。”
上官婉兒道:“你保住思隱就好了。”說著轉身來到李隆基面前,道:“男人的天下出了問題卻怪罪到女人身上,好的很!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為女人所累。”說完拔出李隆基腰間匕首,直接刺入自己胸膛。
李清影正想着剛剛上官婉兒的話,尚未反應過來。李隆基看她走近,早就防着她偷襲,不想她拔出匕首竟然刺入自己胸口,驚愕之下,嘴角還是露出微笑。其他人大多在擔心李清影的傷勢,待察覺想救人時,已是來不及。
李清影顧不得身受重傷,丟掉龍吟劍,箭步趕上,將上官婉兒扶在臂彎處,卻覺腰部劇痛,一個趔趄,跪倒在地,才勉強撐住上官婉兒。卻見匕首直入心臟,上官婉兒雙目緊閉,已經氣絕。
李清影心中傷痛如洪水決堤,眼中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萬騎現場足有數千人,周圍卻寂靜的可怕。
李隆基看他神色如鐵,不敢上前。
竹櫻緩步上前,想出言安慰。李清影倏地起身,來到淳玄面前道:“淳玄大師,晚輩繼續領教你的高招。”淳玄面露疑惑道:“如今上官昭儀已經去世,為何還要一戰?”
李清影道:“我心中鬱悶,想找人發泄。”少林寺群僧面面相覷,這話不但無禮至極,也是霸道至極。
淳玄看向李隆基,李隆基看着李清影,戰戰兢兢,無力理會淳玄。
李清影猛地上前,雙掌對着淳玄便是一拍。這一招毫無技巧,純是內力兇悍。淳玄不敢怠慢,雙掌緩緩平推。卻聽得“啪”的一聲,淳玄方丈已經如同斷線的風箏,飛出三丈,撞在身後眾軍身上,撞死三人,撞傷無數。
李清影道:“‘須彌山掌’厚積薄發,待其勢成,絕無勝機,只有趁其蓄力,全力一擊,方可一舉而勝!”淳玄自知這幾句話之意,但此時的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着吐了三口血,才覺氣息略順。
李清影雖然說的雲淡風輕,但淳玄易筋經功力深厚,只是剛剛未及準備,算是他偷襲。而且他雖然將淳玄打飛,自己胸口也隱隱作痛。
淳空看他品評武功,興緻大起,飛身上前,一指點向李清影胸口“氣海穴”。這一招乃是江湖上十分尋常的“夜叉探海”,但在他“一指禪”的催動之下,這一招如同定海神針一般。
李清影道:“一指禪全以力道著稱,不論是本身的力道,還是易筋經內功的力道,皆要凝於一點。可謂一指點出,可破萬物。然而一指禪有進無退,一指點出,二指再出,連綿不絕,直到將對手擊敗。”他話音剛落,卻見淳空已經被他一指點在“膻中穴”。
“膻中穴”乃任脈大穴,一旦點中,全身真氣不得運行,登時軟麻,坐倒在地。卻是李清影側身躲過淳空一指,間不容髮之際也攻了他一指,但左肩也被他無形指力點中。剛剛中了淳空一指,略作休息,左臂已經可以運動自如。如今這一指下來,左臂是徹底不能用了。
少林群僧這時才反應過來,淳達、淳滅、淳石、純正紛紛上前。淳達剛剛被他出言譏諷,心下壓着極大的怒火,只是看在淳玄和李隆基的面上,不便發作,這時一馬當先沖在最前。
淳滅被李清影打掉了滿口牙齒,但他素來平和,也不生氣,反而覺得自己圍攻李清影,他極端情況下行極端之事,也是正常。落在其後。
淳石、淳正從兩邊衝出,一人長袖翩翩,一人掌影重重,分別攻向李清影兩側。
淳達剛要拈花指彈出,卻被李清影右臂一長,抓住手腕,虎吼一聲,力道所到之處,竟將淳達憑空抓起。淳達是個胖大的和尚,身子恐怕有三百多斤,被他這麼一抓,卻覺半個身子都麻了,絲毫力氣都用不出來。
李清影飛起一腳,踢在淳達臀部,只聽的“卡拉”一聲,淳達臀碎裂,雙腿雙足瞬間無力。李清影跟着將淳達四方一甩,淳達竟成了一件厲害的兵器,淳滅、淳石、淳正想起剛剛淳生之事,急忙後撤。
李清影用力將淳達扔向淳色。淳色看一座肉山砸來,吃了一驚,想要躲開,卻想自己若是躲了,背後士兵恐怕要死十幾個。若用摩訶指進攻淳達,雖可保命,淳達恐怕和淳生一樣變成篩子。
卻在此時,一個青影閃過,淳達狠狠的撞在青影之上。那人也平平的向後倒去,卻是淳智,淳達胖大的身軀跟着落下,正壓在其上。
淳智修鍊的是“金剛不壞體神功”,李清影若是與之對決,要破其功,恐怕得百餘招之後,但剛剛為了擊破李清影的計謀,沒有全力運功,硬接了李清影一劍鞘,功力大損。淳達飛過來,雖全力抵抗,雙足無法站立,被淳達重重壓下,只覺五內俱焚,登時死去。
淳虛看李清影將淳達拋出,正好一掌拍出,正中其後背。李清影左臂無力抵抗,右手抓着淳達,也不易出手。硬接了這一掌。登時一口鮮血噴出,倒在地上。
淳休剛剛幫淳空解穴,淳空穴道被解,登時從地上彈起,和淳滅、淳石、淳色一同來攻李清影。
李清影已經無力抵抗,竹櫻、葉氏兄弟、刀九、方模紛紛趕上。
卻在此時,一聲炸雷般的聲音喊道:“住手!”卻是淳休和李清影同時大喊。淳休除了“袈裟伏魔功”外還修鍊了“獅吼功”。李清影則是混雜了自己在太湖感悟的全力一聲。
兩大高手同時發威,眾人只覺頭上一陣暈眩,手上不免慢了。
少林眾僧回頭看淳休,卻見他大步上前道:“阿彌陀佛!李施主,上官昭儀之死與我們不無關係,李施主若要報仇,少林寺也絕不敢搪塞。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若李施主需殺了我們十三個老和尚方可消氣的話,就儘管來吧。少林寺絕對再無抵抗,”
淳休在少林寺掌管戒律院,平日裏最是嚴肅,他說話時,其他僧人皆不敢言。這時聽他慷慨赴死,都是吃了一驚。
淳玄道:“惡魔陀佛!淳休師弟所言極是。我等為天下蒼生而來,卻不是為了濫殺無辜。李施主若是想殺我等,變請動手吧。”說著盤膝坐在地上,默念佛偈。
其他僧人被淳休當頭棒喝,已經有所醒悟,聽淳玄如此說,胸中的怒火瞬間消失,盤膝坐於地上。雙掌合十,默念佛語。
淳空看他們如此,道:“這就不打了?”也雙膝盤坐,雙掌合十,默念佛語。
李清影對葉乘風道:“扶我起來。”葉乘風葉振風急忙上前,將他扶起。李清影道:“回王府。”說著便向宮外走去。萬騎軍馬看他一己之力,打傷四人,打死二人,淳休的斗篷也沒了,“袈裟伏魔功”大打折扣,淳空被他點了穴道。都嚇得膽戰心驚,不自覺的讓出一條小路。
葉氏兄弟攙着李清影,竹櫻、刀九、方模在後跟着,一步一步的走出。萬騎如死一般的沉寂。
等他們走遠了,才傳來一聲快報,卻是韋后聽聞宮中政變,逃入飛騎營,被飛騎兵斬首報捷。安樂公主正在宮中畫眉,被士兵斬殺。
走了片刻,李清影道:“去太極殿。”葉乘風問道:“作什麼?”竹櫻道:“姐夫你少說話。”然後對葉乘風道:“祭拜先帝,和京城做個永遠的告別。”
一行人轉到太極殿,內宮的事情早已傳至此處,守衛之人驚慌不已,讓出了一條通道。
李清影在李顯靈前拜了四拜,在葉氏兄弟的攙扶之下,緩緩離開太極殿。眾軍凝神戒備,汗如雨下,卻絲毫不敢動彈。
來到肅章門前,又聽得喊殺聲四起,刀九道:“我去打探。”葉氏兄弟扶着李清影坐下,竹櫻餵了他幾粒公孫玉調製的丹藥,於內傷大有裨益。
不多時,刀九回來道:“王爺,是桓國公武延秀從肅章門進攻皇宮。”李清影道:“大勢已去,還不快點逃命,當真蠢得死。”竹櫻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能跑到哪兒去?”
李清影看着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當年李重俊便殺入梁王武三思府上,將梁王一干人馬屠戮殆盡。等他趕到時,已經來不及。今日李隆基以雷霆手段殺入內宮封鎖九門,誅殺韋后、安樂公主和上官婉兒,他及時趕到了,卻還是無能為力。不禁苦笑一聲道:“說的也是。”
這時,武延秀已經從門中殺入,人影中,赫然發現惠雨竟然聚在其中。李清影微微一愣:她不是回洛陽養花賣花去了嗎?怎麼又忽然回來了?
其他的人有些曾經在洞庭湖見過,還有些印象,但叫不上來名字。
奮力抵擋的人群中,有一人李清影也曾經見過,正是野狼寨的寨主左正,他本是王孝傑的副將,后東硤石谷兵敗,不敢回京,這才在賀蘭山落草為寇。西域剿滅陰陽教一戰,他深入虎穴,裏應外合,立了大功,如今已經官復原職。
左正大喝道:“桓國公,你們毒害皇上、假傳聖旨,已經是罪不容誅!何必負隅頑抗,讓這些忠心耿耿的衛士跟着你們送死!”
武延秀卻似乎更加的狠戾,大叫道:“你們這群犯上作亂的反賊!我要稟告皇上,讓你們統統誅九族。”左正冷笑道:“既然桓國公執迷不悟,那就別怪小將不客氣了!”
武延秀道:“就這樣的守衛,也想殺我?李隆基還是嫩了點兒!”左正冷笑一聲,退後一步,禁軍彎弓搭箭向武延秀等人射來。
武延秀吃了一驚,他以為自己仗着手下“禽獸”,一驚攻入肅章門,沒想到竟是左正的誘敵深入之際。如今前後都有敵人,如何能走的脫?
天玄門弟子雖然不少也學過武功,但都不是頂級高手,萬箭齊發之下紛紛倒地,惠雨武功略高,但擋了三五隻箭之後被一劍射入右胸,跟着又是接連數箭。將她射成了刺蝟。
武延秀雖有些武功,但如何能抵擋如簧的箭雨,連中數箭,死在當場!
左正下令將武延秀屍體收好,前往李隆基報功。
李清影道:“走吧。”葉氏兄弟將他扶起。緩緩向門前走來。左正伸手阻攔,定睛一看卻是李清影,急忙放手道:“王爺!”然後道:“讓開一條路。”看來李隆基行動時也好生安排了下屬,讓他們對李清影放行。
這等戰亂之下,更要嚴防死守,不能出現絲毫差池。李隆基冒着失敗的風險放李清影一條生路,也足見對他並無惡意。
李清影不知當喜當哭,只好由也是兄弟扶着,先返回王府。
一行人回到府中,與洛陽舊王府不同,這裏人聲鼎沸,畢竟皇帝賜了許多金銀財物,還賜了十個美女。
眾人把李清影扶到府中,李清影也不拘禮節,盤膝坐在太師椅上,這樣可以稍微舒服一些。眾人在周圍坐定。
李清影道:“‘殺神’,現在即刻入宮,誅殺季逢春。免得臨淄王功虧一簣。”刀九道:“王爺保重身體,屬下馬上就去。”
李清影道:“方模兄弟,立刻前往太湖,和單飛兄弟將泰山寶藏打包送往京城。京城百費待興,正需要錢財。藝韻的寶藏,你們幾個分了吧。”方模起身道:“是!王爺!”李清影道:“找到黃成,將寶藏給他就是了。”方模點點頭道:“是!王爺!”
竹櫻道:“姐夫,我們呢?”李清影道:“我們明天出發,前往華山,救出思隱。”竹櫻道:“姐夫,你身受重傷,我和乘風、振風去就是了。諒她李芊兒一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李清影擺擺手道:“玉兒沒有我不行。我必須得去。”葉乘風道:“到時候遇到公孫姑娘,讓她先給王爺診治。待傷病好了再上山不遲。”李清影道:“我中了兩指‘一指禪’,一記‘大力金剛掌’,一記‘般若掌’。沒有半年恢復不過來的,玉兒肯定等不及了。”
這時,忽聽得門前有人喊道:“王爺!少林寺淳休大師來見。”葉振風大怒道:“他們真想趕盡殺絕嗎?讓我去會會他。”竹櫻道:“且慢!淳休大師眾目睽睽之下主動休戰,不可能出爾反爾的。”李清影道:“請!”
不多時,一個高瘦的和尚緩緩走近,只見他已經換了一身大紅色的僧袍,看眾人怒目而視,直接來個視而不見,對李清影道:“老衲淳休見過王爺。”
李清影道:“大師從宮中匆匆而來,所為何事?”淳休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道:“這是我少林寺的療傷妙藥‘天王補心丸’,於王爺傷勢大有裨益。”李清影道:“多謝大師。”竹櫻伸手接過。
正如淳休所言,“天王補心丸”乃是少林寺流傳百年的療傷聖葯,於內傷恢復十分有效。眾人看他主動修好,心中怨恨少了不少。
李清影道:“大師此來,只為送葯?”淳休道:“王爺內傷甚重,若需少林寺幫忙,少林寺願鼎力相助。”
少林寺雖然來了寺內最頂尖的高手,但少林寺和尚有上千之眾,高手也有上百,若得他們相助對於內傷恢復極為有利。
李清影道:“大師恩德,晚輩受領了。少林寺不來尋仇,晚輩已經是感激不盡。如何敢再勞煩少林寺的高僧?而且今日一戰,寺內數位大師也深受重傷,急需療傷。晚輩的傷就不勞諸位大師操心了。”
淳休道:“方丈常言王爺乃是大智慧之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衲告辭!”李清影道:“多謝大師!多謝淳玄方丈!多謝少林寺的諸位高僧!乘風,幫我送淳休大師!晚輩身受重傷,行動不便,請大師恕罪。”淳休道:“阿彌陀佛。”和葉乘風轉身而去。
李清影道:“你們也累了一晚上,早些回去休息吧。振風,仙菊院在華山,你回去可能見不到她。”葉振風吃了一驚道:“她去了華山!”竹櫻斜眼瞥葉振風,意思是:難怪李清影會忽然從華山趕回,他怎麼知道有少林寺的僧人在此?
葉振風看她眼神,也登時明白過來,道:“這個……”李清影忙道:“她也是關心你,而且是為了全我之信。不必責怪於她。”葉振風伸手“啪”、“啪”連着扇了自己十幾個耳光,拜倒在地道:“王爺,你宅心仁厚,我們做屬下的慚愧不已。葉振風必救出小王爺,以報王爺大恩。”
李清影身子不便,無法出手阻攔,其他人覺得他當受此責罰,袖手旁觀。葉振風的兩頰很快就腫了起來。李清影道:“快點起來吧。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若再如此,便是說我做錯了。”
葉振風狼狽起身。李清影道:“各自退下吧。我要好好調理一番。”眾人齊聲道:“是。”
竹櫻和葉乘風當夜就在王府中休息。
第二天一早,來向李清影請安,卻在門前等了半晌,仍未見他出來。這時,刀九從外歸來道:“王爺何在?”葉乘風道:“王爺尚未起床。想來昨夜大戰,調息調了許久,剛剛安睡不久。宮中如何了?”
刀九道:“臨淄王請其父相王李旦出場收拾殘局,今日便要登基為帝。”葉乘風道:“相王當年也做過皇帝,這樣來做,也算是名正言順。”刀九道:“這也是他的高明之處。”
三人點點頭。
竹櫻問道:“季逢春怎麼樣了?”刀九道:“我尋到太醫院和他的府邸,都沒有找到季逢春。看天色一亮,便想着先回來彙報。詢問王爺的意思。”葉乘風道:“他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想來早已想好了退路。看城中政變,自己先跑了。”
竹櫻道:“不一定,胡五一死,他應該就想跑了。只是抱着僥倖之心,以為姐夫沒有回宮,沒人認得他。如今宮中大亂,姐夫遲早會回來的,他只好先走了。換句話說你去之前,季逢春說不定已經想法設法出城了。”
刀九恨恨地道:“這個奸賊!遲早要宰了他!”葉乘風道:“他助韋后弒君,已經是罪不容誅。皇上很快也會下旨誅殺的。”見竹櫻若有所思,道:“櫻妹,怎麼了?”
竹櫻抬頭看着葉乘風道:“這麼簡單的事情,姐夫會想不到?”三人臉色大變,沖開大門,卻見裏面一切如常,竹櫻道:“姐夫,你在嗎?”當先沖入內室,卻見床鋪根本沒有展開。哪裏還有李清影的影子?
葉乘風道:“王爺去哪裏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竹櫻道:“無論如何,他一定會去華山。”葉乘風道:“我們這就去華山。”刀九道:“越快越好。”竹櫻道:“不急。昨夜九門必然得了嚴令,任何人不許出去,就算他是王爺,也無法出去。加上他身受重傷,向用輕功出去也不太可能。”又想李隆基什麼都想到了,讓李清影出城不可能沒想到。
葉乘風道:“所以他是早上才離開的。”竹櫻點點頭道:“應當如此。”刀九問道:“我們該怎麼辦?”竹櫻想了片刻,只好道:“現在只有先去華山了。”
一行人快步離開王府,到得延平門。卻見門前聚集了一大堆人,竹櫻道:“糟糕!宮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今天城門怎麼可能會開?”
這時,卻見葉振風快步跑來,看到三人道:“王爺呢?怎麼王爺不在這兒?”三人將李清影消失的事情說了。
葉振風道:“這怎麼回事?今天一大早臨淄王便告知岳丈大人去相王府一敘。回來就帶着這個東西。”說著將手中一銅牌展示,卻是相王府的令牌。竹櫻道:“如此亂局之下,李隆基還能想到這個,厲害!”
刀九道:“有了這個東西,我們快快前往華山吧。”竹櫻道:“此事還有蹊蹺。我們有了這個令牌自然可以出去,但姐夫呢?”葉乘風道:“難不成王爺還在京城?那他去了哪裏?”
四人正猶豫不決,卻見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奔行甚急,正沖四人而來。四人不敢造次,側身躲過,放馬車過去。不想馬車竟在二人面前停下。四人驚疑之間,車上轎簾拉開,卻是太平公主。四人忙拜倒道:“拜見公主。”
太平公主冷峻的眼神從四人身上掃過,道:“清影呢?”竹櫻低着頭道:“王爺不在此處。”太平公主知這些都是些耿直之人,也不做疑,問道:“他去了哪裏?沒有相王府的令牌,他也出不了京城。”
竹櫻道:“我等也在尋找王爺。剛剛趕到此處,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太平公主道:“好吧,本宮還有要事在身,就托你們給清影帶個話。”竹櫻道:“公主請講。”太平公主略加思索道:“讓他回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回來。”竹櫻道:“草民一定將原話帶到。”
太平公主在竹櫻身上打量一番,終於道:“好!”說著便將轎簾放下。
馬車再次啟動,沿着遠離返回。四人看着馬車遠去的身影,心中不約而同地產生一個新的問題:“公主讓王爺回來究竟是為什麼?”
恍然間,竹櫻猛地醒悟:李隆基此次行動殺了上官婉兒,表明他對於女子參政的厭惡,現在朝中有影響的女人,就剩她了。多年的宦海沉浮讓她察覺到強烈的不安。
刀九道:“我們出城吧。”竹櫻點點頭道:“走。”
四人來到城門前,向守衛亮出相王府的牌子,那守衛拿過仔細端詳,確認無誤將城門打開一道細縫,四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逐一走出。直到走遠了,一個跟隨他們的護衛才返回京城。
葉振風忍不住道:“有種飛鳥如林,蛟龍入海的感覺。”他們雖然也算是朝廷眾人,但多年在江湖中沉浮,早就習慣了江湖上的自由自在。竹櫻問道:“你不想你的岳丈大人了?”
葉振風道:“他是遣唐使,只要朝政安穩就沒什麼危險。反倒是嫂子,你為什麼不願意姓楊,而執意改叫竹櫻?”竹櫻問道:“這個問題困惑你多久了?”葉振風道:“從第一次知道你是前隋後人開始。”
竹櫻笑道:“其實很簡單。竹子中間是空的,櫻花是純白的。我只想做一個簡單、純粹的人。”葉振風搖搖頭道:“純粹或許是的,但絕對不簡單。”
竹櫻哈哈一笑道:“你覺得我很複雜?”葉振風道:“仙菊院才是真正簡單的人。”竹櫻道:“你若這麼說,那我就無話可說了。”葉乘風也搖頭莞爾。
刀九眉頭緊鎖道:“我們出來耽擱了時間,要加緊速度了。”
三人急忙收住心神,加緊步伐前往華山。
行至晚上,四人終於到了華山腳下,正看到一間大屋,竹櫻上前敲門,正要詢問,卻見那門竟然吱吱呀呀打開了。四人不約而同的凝神戒備。
竹櫻道:“有人嗎?”許久聽不到屋內的聲音,道:“應該是個廢棄的房子。今晚不如就在此處休息,明天再去尋找姐姐和姐夫。”三人點點頭,齊聲道:“好!”
四人走近屋子,發現這是個典型的農戶,左邊是一面土牆,上面掛着一頂草帽。正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柜子,柜子表面磨的光亮,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右手邊是個火爐,連着內屋火炕,不過現在爐子裏的火早就熄滅了。火炕周圍還有許多柴火堆疊,柴火旁邊還有丟在地上的斧頭和一些農具。火爐另一邊有個小門,可以進入卧室。
掀開帘子進入卧室,連着外屋的部分正是一張火炕,上面還有兩床破爛的被子,已經攤開。與炕對應的另一邊是一個簡易的梳妝枱,胭脂水粉什麼的都沒有,只有銅鏡被磨的透亮。
刀九道:“這裏前不久還有人。”三人紛紛點頭,葉乘風道:“看這個樣子,人離開也就這一兩天的情形。”
竹櫻道:“我們四下搜尋一番,看看還有別的什麼線索。”三人齊聲道:“是!”李清影和公孫玉不在,竹櫻當仁不讓的做了他們的領袖。
竹櫻道:“敵人很可能就在附近,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需要小心,遇到危險,立刻警示,萬不可託大。”刀九道:“李芊兒除了石不逾,還有什麼人能用?”葉振風道:“別忘了她是個女人,女人想讓一個男人為他所用,有無數種方法。”刀九微微一笑道:“這倒也是。”
葉振風從岳丈粟田真人口中得知仙菊院來到了華山,本想着到了附近很快便能找到。如今卻一個影子都沒有,已經是心急如焚,出言也不十分客氣。刀九與他共事十餘年,豈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不以為意。
葉振風屋內走出,看西側一株大樹攔腰折斷,趕上前去,看似乎有人經過的痕迹,徑向這邊而來。走了十餘丈,便覺前面過於黑暗,點燃火摺子,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做火把點燃。又向前走了十餘丈,只覺叢林越走越密,尋常人不可能走到此處,便要返回。
忽然,黑暗中隱約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聲音,忍不住心頭一震。回頭一看,周圍叢林密佈,不似是有人的模樣。
他摒棄凝神,感知周圍的氣息,那股聲音再次傳來,這次聽得十分清楚:“夫君,你在哪裏呀?快來救救我呀。”正是仙菊院的聲音。
葉振風覺得一股風吹過,猛地睜眼,迅速四下打量,竟真的只是一股風,並無人的痕迹。回想剛剛仙菊院的聲音,雖然微小,卻並不虛弱,應該並未受傷。想起石不逾為人剛正,應該不會對仙菊院如何。但想到他竟然綁架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又覺得人是會變的。不知道李芊兒給他灌下了什麼迷魂湯,讓他竟然不顧多年的情誼。
驚疑不定間,又聽到陣陣呻吟:“唉,都是我不好!王爺讓我別亂跑,我不聽,才被你們抓到,害的玉兒姐姐也要被你們抓了。夫君要是知道了,不但不會救我,還會怪我亂惹事。”聲音雖小,卻聽得清清楚楚。
葉振風暗想:“傻丫頭,怪自然會怪你。但救也是要救你。至於欠王爺的情,以後再還也就是了。”一面想着,一面沿着聲音緩緩上前。忽然想到:“自己點着火把過去,快到時必會被人發現,當小心為是。這聲音如此清晰,想來她們被關押之所也不遠。”索性滅了火把,只是順着聲音緩緩走去。
仙菊院口中之言不停,一會兒說起自己闖禍,一會兒說從京城逃出來尋李清影,一會兒又誇讚公孫玉武功高強。
葉振風只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距離仙菊院越來越近,心下也越發激動。忽然,只覺腳下一空,大驚失色,身子順勢後仰,想尋個着力之處。接着便覺雙足腳腕一緊,有人已經抓住他的腳腕。跟着一陣清香撲面而來,想掙扎卻覺胸口的真氣提不起來,跟着便暈了過去。
卻說竹櫻出屋向南而尋,走不多時,忽然察覺剛剛有一點不對,又折返回來。在小屋面前的小院中徘徊。忽然發現地上竟有一灘血跡。不過早已風乾,所以剛剛並未察覺。
竹櫻心中暗叫不妙道:“乘風、振風、‘殺神’,你們快來看!這裏有血跡。”一面說著一面低頭查看,卻見這個血跡大致呈圓形,縱橫有半尺,由於已經滲透入地,無法判斷有多少血。在這片血跡周圍仔細辨認之下還有不少小的血跡。不由得心下一沉:李芊兒若真的抓到姐姐,會立刻殺了她,而不是關起來。這血跡難不成是她的?
她心生恐懼,叫道:“乘風,快來!”一面又在附近查看有沒有其他痕迹,很快就察覺周圍至少有十幾人,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公孫玉武功雖高,但面對十幾個高手,如何是對手?不由得嘆口氣,環顧四周,忽然發現葉乘風他們根本沒有回來。別人或許已經走遠,但葉乘風輕功極高,聽到她的叫聲,豈能不返回?
一陣風吹過。夏季晚上的風並不寒冷,但她仍覺不寒而慄,一個想法在腦中冒出:“我們都中計了!”
從他們得知李芊兒在華山時,便知李芊兒必然設下了重重陷阱,但隨着李清影的消失,一時間失了主心骨,沒有細想便直撲華山。尚未來得及謀划,便落入了敵人的彀中。
竹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腦中卻是亂做一團,一會兒想着公孫玉和仙菊院,一會兒想着李清影,一會兒想着葉乘風等人,根本無法聚精會神。
沖回屋中,發現屋內水缸還有半缸水,取瓢從頭澆下,一股透心涼從頭頂貫到腳心,心緒略微舒緩。
逐漸冷靜下來,屋外的痕迹逐漸聯繫起來,很顯然此處發生過劇烈爭鬥,一面人很多,一面人很少。最後人少的一方受了重傷,甚至……死了。
想到人少的一方既有可能就是公孫玉和仙菊院,竹櫻眉頭緊鎖。但另外一個事情也讓人琢磨不透徹,那就是,李芊兒屬下也不多,他如何組織其如此龐大的同夥?李清影的仇人不少,陰陽教、天玄門,但大多都被他或者別人除掉了。
想了片刻,沒有思路。想到刀九等人消失不見,很有可能已經落入敵人之手,自己貿然行動,恐怕會落入他人彀中。緩緩走出小屋,舉目四望,只覺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敵人。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一人緩緩出現在面前,只見他身着紫袍,身形瘦削,兩鬢有些許白髮,卻是葉刃。和兩年前相比,他老了許多,也瘦了許多,雖然只有四十多歲,若說他六十歲,也有人信。
竹櫻道:“你也投靠了李芊兒。”葉刃道:“投靠算不上。他只要李清影,我是找你報仇的。”竹櫻道:“報仇?你我無冤無仇。”葉刃冷笑道:“把我從山東追到東海,說和我沒仇?”竹櫻道:“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葉刃道:“這兩年來,李清影、葉振風都有了孩子,只有你沒有。想來這兩年武功有突飛猛進吧。”竹櫻道:“這你倒是打聽的很清楚。”葉刃道:“我不用打聽,石不逾都說了。”竹櫻道:“這兩年也沒有聽到你在江湖上走動,想來武功也更加精進了。”葉刃道:“我沒有李清影這樣的高手指導,想來是不如你。不過現在的我應該能贏你。”
雙方大戰,除了武功,還有現場的環境、當時的心態,換句話說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除非雙方的武功相差太遠。
葉刃在此很久了,周圍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而且他有備而來。不像竹櫻,早已進退失據。
竹櫻眉頭緊鎖道:“那我這個將死之人,可以問一個問題嗎?”葉刃道:“你說。我可能會回答,可能不會。”
竹櫻道:“我姐姐呢?你已經找她報仇了嗎?”葉刃道:“我不知道。我本來以為是她回來了,沒想到是你。”竹櫻內心長舒了一口氣,看來公孫玉察覺了這邊的問題,早就做了防備,不動聲色地道:“你殺了姐姐,不怕姐夫找你報仇?”葉刃微微一笑道:“他還是先煩心李芊兒吧。”
竹櫻道:“李芊兒捨不得殺他。但他一定捨得殺你。”葉刃道:“他恐怕也不捨得殺李芊兒。”竹櫻奇道:“為什麼?”葉刃哈哈笑道:“這隻能怪他太過於厲害,只是一次,李芊兒就壞了他的種。”
竹櫻吃了一驚,太原的情形歷歷在目,當時李清影被蛛網緊緊纏住,動彈不得,這並不是他的本意,但事實上二人已經產生了一個孩子。
葉刃笑容已收,冷冷地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我可要動手了!”竹櫻不打,短劍出鞘,身子如離弦之箭躍出,剎那間來到葉刃身前,短劍上下翻飛,瞬間刺出十餘劍,每一劍都不離葉刃身前要穴。
葉刃與她們在山東戰了許久,知道她出手迅捷,毫無徵兆,自現身起就凝神戒備。看她出手,雙掌在身前不斷畫著圈子,待她沖近,猛地一推,七八個圈子四面八方的向竹櫻攻來。
與李清影無名島一戰,察覺“洪凌微波”威力雖然極大,但蓄力時間長,而且敵人容易躲過。後來去了天刺門,一面是因為師出同門,一面也是想和楊金勾相互印證,以完善自身武功。沒想到不到半年,天刺門便被江湖群豪攻破,不得已只好離開徐州,一路向西。
路過安慶時,聽說有人在君山聚集,想起當年樂至尊便是在君山被圍,可能留下一些武學秘籍。雖然過去二十多年,可能性十分渺茫,但想找“雌雄雙煞”報仇的念頭戰勝了一切,逕往君山而來。
到了君山,仔細探查一下,沒有找到樂至尊的武功秘籍,卻找到了天玄門聚集之處。此處極為荒僻,正是最好閉關之所。便在此停留,閉關修行。經過一年多的反覆參研,在原有武功的基礎上,又生出許多變化,尤其是快速攻出連環。
竹櫻短劍連揮。
二人同門學藝,葉刃比他早二十年入門,而且後來專研行軍佈陣,武功反而有所荒廢。不過仗着入門早,三年前在山東,雙方旗鼓相當。
竹櫻練的是“櫻花劍法”,招式反覆變幻,出招速度極快。短劍如電光火石一班車,將圈子一一斬落!
“洪凌微波”乃是一層層的氣圈,與尋常的氣牆不同。若對方功力更深,只要一招便能破了氣牆。如果同樣的招式攻向氣圈,卻未能破掉圈子,也會被氣圈所傷。唯一的辦法便是將氣圈斬破。只是這麼一來,需要極快的速度。畢竟葉刃雙掌可以同時生成兩個圈子,竹櫻便要用兩招破解。加上葉刃的勤學苦練,出招更是迅捷,如同魚兒吐氣泡一般,連綿不絕。
二人一個紋絲不動,一個身隨影動,瞬間交了十幾招。
葉刃嘴角微微一咧,雙掌於胸前抱圓,快速翻轉三圈,猛地推出。竹櫻聽得“噗”、“噗”之聲不覺,心下生疑,不敢上前,足下一點,倒飛出丈余。看層層氣圈重重疊疊而來,吃了一驚,看旁邊有張早已廢棄的木桌,飛起一腳,踢向氣圈。
木桌與氣圈相撞,瞬間碎裂成無數片。氣波絲毫不停又沖她飛來。
竹櫻暗想:“再強的劈空掌力,都有距離,當避其鋒芒。”隨即足下又是一點,躍上房頂,卻見那氣圈竟然跟隨而上,大驚失色,暗想:“難不成這掌力還能空中轉彎不成?”
華山派又一招確實能講掌力繞到身後,然後從前方攻擊,但這層層氣圈早已脫離手掌的控制,如何還能轉彎?
竹櫻不敢怠慢,又是向後一點。
葉刃喝道:“竹櫻,你我同門天宗門人,難不成都不敢正面對敵嗎?”竹櫻道:“你是長輩,先讓你三招。”葉刃哈哈笑道:“好得很!好得很!現在你已經讓了我三招,可以反擊了吧。”
竹櫻本以為他說話間,掌力會有所斷絕,不想這圈子層層疊疊,綿延不絕。這一刻,她也忽然明白葉刃的掌力可以超過尋常掌力的距離。卻是他後面一掌給前面一掌加三分力道。在後面的掌力再加三分力道,這般重重疊疊,竟然形成了一股極為霸道的力量!
再往後退,竹櫻就到了房屋背後,看着屋頂只是周圍的伐的木頭做了架子,上面蓋着茅草,急中生智,短劍在前橫掃,運氣於右足,猛地飛踢。屋頂竟以前方為軸,直立起來。
跟着卻見眼前茅草亂飛,葉刃的掌力全部打在茅草屋頂。二人中間一片混亂。
竹櫻身子一矮,鑽入屋內,從門內倏地衝出,短劍接連刺出,攻向葉刃。
葉刃發現竹櫻的紅影竟然從屋內衝出,面色微微一變,雙掌一錯,形成兩個圈子,跟着交叉歸位。兩個氣彼此繞着圈子向竹櫻掃來。
竹櫻不得已,只好收招,反手一劍,將兩個圈子從中斬斷。
葉刃手中的氣圈連綿不絕的攻出,竹櫻東一劍西一劍紛紛斬落。雖然不至落敗,但絲毫沒有進攻的機會。她更為年輕,劍招雖然快,真氣卻用的少,再拆個幾百招,葉刃體力功力不足時,便可反擊。
葉刃似乎猜到了他所想,道:“經過兩年多的悉心研究,我終於領悟了‘洪凌微波’中的這個‘微’字,我再划幾萬個圈子,也只需要極少的內力。你是無法耗盡我的真氣的。”
竹櫻心中一寒,手上略微一緊。看兩個氣圈到了眼前,急忙一閃。一個氣圈擦着身子經過,氣圈衝破衣角,形成一個小洞。
葉刃雙掌翻飛,氣圈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向竹櫻飛來。竹櫻左閃右躲,偶爾反擊一劍,忽然腳下一個踉蹌,卻是一處為草所覆蓋,下面卻是一個小坑。腳下一空,身子不自主的向前跌去。一個氣圈當頭飛來。
竹櫻急忙短劍插地,掀起漫天塵土,勉強擋在身前,忽覺一個黑影從上而下向自己撲來。回頭一看,卻是剛剛掀起的屋頂,本來已經掉下,但本來就靠自身重量壓在屋頂上。剛剛這麼一掀,將固定之物全部鬆動,竟向下滑來。
竹櫻右腳從坑中一點,平平向後退去,來到牆角。劍尖點地,短劍在屋頂房樑上一點,屋頂如同一個巨大盾牌,排山倒海般向葉刃推來。身子伏在地上,在牆角一點,藉著屋頂向前飛來。
葉刃看一堵牆竟向自己飛來,先是一愣,隨即凝氣於雙掌,形成個巨大的圈子,虎吼一聲,猛地推出。只見屋頂從中裂開兩個巨大的口子,茅草亂飛。忽覺雙腳腳踝一痛,寒氣從下向上而來。下意識想要跳起,才發覺雙足已被竹櫻斬斷。
葉刃已經沒有機會多想了,瞬間的遲疑已經被竹櫻瞬間大卸八塊。屋頂還成了他現成的墳墓。
竹櫻癱軟坐在地上,連着嘔了三口血,以劍撐地,氣喘吁吁,剛剛她連續出了十三招,手刃葉刃。但也被他的“波氣”所傷。好在有屋頂阻擋,不然早就命喪當場。但她剛剛疾沖之下,受傷也不輕。
這時,只聽得一陣拊掌之聲,一人緩緩從黑暗中走出。只見他面容清修,身形勻稱,身着一身青衫,緩步走出。
竹櫻抬眼看着他問道:“閣下哪位?”那人滿面堆笑道:“在下‘紫砂手’石蓮。”竹櫻臉色微微一變。
石蓮和長江幫閔長江是一對結拜兄弟。二人一黑一白,混跡長江下游。石蓮用“紫砂手”將人打傷。治療“紫砂手”所傷的藥物中,有一樣便是長江白豚。閔長江雄霸長江,禁絕他人垂釣白豚,長江下游的白豚全部出自長江幫。受傷之人無力溯游而上到江陵、九江等地,不得不高價買閔長江的白豚。
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兄弟二人反目,石蓮殺了閔長江,鳩佔鵲巢,這長江幫也徹底轉為當地的黑幫。
竹櫻道:“你也投靠了李芊兒?”
石蓮笑道:“‘雌雄雙煞’發展太快了,再這麼下去,長江幫恐怕也要從江湖上除名了。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只是可惜了你這麼漂亮的小娘子,今天死在我手裏。”說著淫邪的眼光在竹櫻身上打轉,“嘖嘖”兩聲道:“可惜啊可惜,你真是太瘦了,不然的話給大名鼎鼎的‘風神’戴一頂綠帽子也是不錯。不過你這麼弱不禁風的樣子竟然能殺了葉刃,了不起,了不起。”
竹櫻聽他淫詞穢語,胸中之火騰然而起,立刻覺得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再次吐出。
石蓮嘿然一笑道:“你別掙扎了,看在你長得瘦骨嶙峋的份上,就給你來個痛快!”說著只見他臉上紫氣大盛,雙掌也漸漸變得發紫,右掌滕然而起,拍向竹櫻的額頭。竹櫻短劍一撩,刺向他的手腕。不想石蓮這一招竟是個虛招,左掌像她頭頂拍來。
若是以往,竹櫻不但能擋住這一招,還有至少五種反擊方法。但她重傷之下,手上不靈活,這一劍竟轉不過來,眼睜睜看着石蓮右掌拍到。
不想石蓮一掌拍到中間,竟猛然停下來,竹櫻豈能放過這個機會,一劍劍石蓮右手斬落。定睛一看,卻見石蓮斷掉的右掌上,竟然有一枚金針。再回頭看時,石蓮眉心、人中、太陽穴處各有一枚金針,已然氣絕。
竹櫻大喜道:“姐姐!是你嗎?”回應她的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
竹櫻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站起四望,問道:“姐姐!姐姐!是你嗎?”還是沒有人回應。回頭看石蓮的屍體,卻見他眉間和人中的金針十分正,兩側太陽穴的緊着則略歪。暗器和掌力不同,除非構型特別,一旦出手便無法改變其軌跡。而且金針十分細小,渾不受力,真有掌力迫其改變軌跡也是極難。這個手法顯然是飛出兩枚金針之後,又跟着兩枚金針撥弄針尾,迫其改向。
略加思索,竹櫻走向屋子。屋頂已經被掀,只能算是四堵牆。看屋內木桶中海油半桶水,地上的水漬還沒有消失。但剛剛劇斗之下,身子的熱量已將衣服蒸干,現在又是口乾舌燥。
上前舀了一瓢水,快速幹了半瓢,長舒一口氣。略微冷靜,登時便感覺身上的傷不輕,頭暈乎乎的。顧不得強敵環伺,盤膝而坐,運功療傷。卻覺精神渙散,無法凝神運氣,真氣不受控制,自行流轉。猛地頭一歪,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夜風拂過竹櫻身上的紅衫,衣角隨風飄起,人卻紋絲不動。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從暗中緩緩走出,罵道:“公孫玉這個賤人還真是絕情。”眼中寒光閃過,道:“留着這個賤人有什麼用,不如一刀斃了。”卻是京城失蹤的太醫季逢春。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道:“你好大的膽子!”那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馬上滿臉堆笑道:“小的只是隨便說說。”那個聲音道:“還不快點將他背走。”
季逢春陪着笑,將竹櫻背起,竹櫻口中發出“嗝”的一聲,吐了半口水。季逢春後背被沾濕大片,眉頭微微一皺,
那人道:“快走!公孫玉就在旁邊,少有遲滯,我們就會被她斃於劍下。”季逢春忙道:“是!是!”
季逢春當先,那人跟在身後,藉著月光,看到那人正是石不逾。
二人一前一後向華山朝陽峰而去。山路崎嶇,竹櫻雖然不重,但季逢春也不以武功為長,走了大半夜,快到黎明時,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石不逾道:“先休息一會兒吧。”季逢春道:“小的有個不情之請,請石大俠評估。”石不逾面無表情地道:“你說吧。”季逢春道:“我們千萬別耽誤了李姑娘的事情,不如石大俠背着她,我在後面跟着。”
石不逾臉上微微一變,隨即喝道:“男女授受不清,你這是什麼意思?”季逢春面露赧色,暗想:“我背了她大半夜,現在和我說男女授受不清?”隨即察覺道石不逾表情有異,登時醒悟:“這個傻大個竟然看上了這個小妞!難怪,難怪,我怎麼這麼蠢。”
季逢春道:“石大俠,你一表人才,竹姑娘也國色天香,更難得的是你們武功都很高,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石不逾張手打向季逢春,季逢春武功本就不及他,又是猝不及防,這一掌打得結結實實,左臉很快就腫起來。季逢春摸着左臉,滿面驚愕。石不逾道:“我抓她來只是為了引李清影上山。豈能滿腦子這等腌臢齷齪的念頭!”
季逢春拍馬屁不成反而拍在馬蹄子上,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不知道石不逾是怎麼想的,只好閉口不言。
石不逾道:“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季逢春無奈,只好扛起竹櫻,當先趕路。
太陽剛剛升起,二人終於到了山頂,季逢春已覺得雙腿不是自己的,直接跪倒在地,竹櫻也平平的摔了出去。石不逾大怒,一掌打在季逢春右臉上,罵道:“小心點!”季逢春有苦說不出,想捂臉也卻覺手臂都抬不起來了。
一女子從平台中央的茅草屋走出道:“你們回來了?其他人呢?”石不逾不理會他,反問道:“李芊兒呢?”那人道:“哦,小妹不在此處。”
此人正是司嘉晨。
石不逾道:“她去哪兒了?不是在這裏等李清影嗎?”司嘉晨道:“我不知道。她讓我呆在這兒看好思隱。其他的沒有和我說。”石不逾問道:“思隱呢?”司嘉晨道:“小月帶着他玩呢,怎麼了?”
石不逾嘆口氣,看着地上的竹櫻,聲音變得柔和道:“司姑娘,你能不能把竹姑娘抬到屋裏休息?”司嘉晨道:“我可沒這麼大的力氣。你都把她打傷了,何不自己把她抱上來。”
石不逾脫口而出道:“好!我抱就我抱。”快步上前,剛要伸手,卻似乎遇到一堵無形的牆,手無論如何都無法半寸。雙頰憋得通紅,額上的汗珠不斷滲下。
司嘉晨捂嘴咯咯直笑道:“你真是個有趣的男人,比李昶還好玩。”
這時,小月帶着孩子從後面跑出來,看到竹櫻,快步跑上前,奶聲奶氣的抱着她的頭道:“姨!姨!”石不逾看李思隱的模樣,臉上露出絲絲微笑。
卻在此時,一個黑影從身前閃過,抱起孩子連着躍出,與眾人相距一丈以上。
石不逾吃了一驚,忙道:“不要!”定睛一看,正是公孫玉。只見她滿面怒容,狠狠地盯着石不逾。
石不逾驚呼:“公孫姑娘。”公孫玉道:“石不逾!你也是個江湖上響噹噹的漢子,為什麼對一個孩子下手!”石不逾臉上一紅道:“我……我……”
司嘉晨看是公孫玉,笑着迎上來到:“公孫姐姐,好久不見。”公孫玉橫劍胸前喝道:“退後!”司嘉晨不由得停下腳步道:“為什麼?公孫姐姐,你怎麼了?”公孫玉道:“我以為你跟了李公子后變成了個好人,沒想到還是和李芊兒狼狽為奸,沆瀣一氣。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司嘉晨有些莫名其妙道:“我怎麼了?”石不逾神色已經恢復正常道:“公孫玉姑娘,你誤會司姑娘了。他只是收到了李芊兒的一封信,說李清影要進京辦大事,讓她來這兒幫忙照顧一下孩子。她對於所有的事情渾然不知。”
公孫玉冷笑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石不逾你什麼時候也會睜着眼睛說瞎話了?”石不逾苦笑一聲,隨即道:“公孫姑娘,我帶走思隱不假。我只是要殺了李清影為西門掌門報仇!這些日子思隱在山上並未受到任何苦楚。我知道此事我做的卑鄙,我也不辯解。但大丈夫行得端做得正,絕不會對一個孩子痛下殺手!”
石不逾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慘叫,竹櫻手中的斷劍已經刺入了季逢春的咽喉。原來季逢春看雙方交鋒,向偷偷爬到公孫玉身邊偷襲,不想竹櫻隨手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臨死前嘴角還泛着陰謀得逞的微笑。
竹櫻緩緩從地上爬起,拔出斷劍道:“石不逾,你以為我中了你們藏在水中的迷香嗎?”石不逾大驚失色道:“這是怎麼回事?”竹櫻道:“我和姐姐相處這麼多年,她釘在石蓮;臉上的金針,已經告訴我她在哪兒了。但她卻不現身,這是為何?”
石不逾道:“你知道我會帶你們上山?”竹櫻道:“我不知道,但姐姐一定知道。”公孫玉道:“我將一枚解毒的金針偷偷藏在水缸里,夜半時分,本就昏暗,你們發現不了也是正常。當我得知是你送妹妹上山時,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對她怎麼樣的。我雖然懷疑你的人品,但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感情。”
石不逾道:“你利用我?”公孫玉道:“你利用我對思隱的感情,我利用你對妹妹的感情。咱們彼此彼此。”
石不逾臉色倏然間變得十分猙獰,狠狠地道:“公孫玉!既然都來這兒了,不如就手下見真章吧。”
公孫玉微微一笑道:“我不會再上當了。妹妹受重傷不假,現在根本護不住思隱。我和你一戰必然分心。你說你是個正直的人,這個便宜總不會佔吧。”她故意把“正直”說的極重,一方面嘲諷,一方面也逼他不要動手。
司嘉晨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要動手?”石不逾道:“司姑娘,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待會兒我自會送司姑娘回京。”然後又轉向公孫玉道:“你不殺了我,你是沒法下山的。”
公孫玉微微一笑道:“沒關係,清影會來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