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6回 無路（四）
李清影這才明白她說的被騙不是指自己騙她不認識“雌雄雙煞”，而是李芊兒騙得她們差點整個門派覆亡！道：“那你在這兒等着我做什麼？”秋如蘭道：“你找了她兩年都沒找到，估計我也找不到，只能來找你了。”李清影道：“你看到她下山了？”秋如蘭道：“沒錯。”李清影道：“你為什麼不抓她？”秋如蘭道：“你都不殺她，我不敢殺她。”
李清影啞然失笑道：“天下竟然還有秋島主害怕的東西。”秋如蘭道：“我不怕她，我怕你。萬一不小心傷害了小王爺，我們瑤光島可有覆滅之危。”李清影道：“好！你們遇到李芊兒，儘管去殺好了。只要不是你們親手害死的小王爺，我不會追究的。”
秋如蘭道：“江湖上刀劍無眼，你可不要後悔。”李清影道：“我不是放心你們。我是放心李芊兒。經過上次的事情，她對思隱會關懷備至。”
秋如蘭道：“她明明知道就算這樣你也不會改變主意的。”李清影道：“錯，她不知道。”秋如蘭道：“她如此聰慧。”李清影道：“你相信我就好了，她絕對不會！”秋如蘭道：“你如此篤定？”李清影道：“十分篤定。”
秋如蘭道：“好！那我可就肆無忌憚了。”李清影道：“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點。”秋如蘭笑道：“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小王爺？”李清影道：“李芊兒詭計多端，你們恐怕不是她的對手。”秋如蘭道：“這個我曉得，但我也不是吃素的。告辭！”
李清影拱手與她告別。送她們離開。
非只一日，到了陳留，葉乘風傳信告知，京城沒什麼變化。定王府還被查封，定王武攸暨和太平公主還關在府中不許出門半步。不過京城已經開始傳瑤光島圍攻洛陽王府，王爺李清影查案時失手被擒，現在下落不明。
李清影忽然明白了下毒之人的意思：毒害皇帝根本不是為了皇帝，而是為了陷害他，讓皇帝覺得他有造反之心。但此人知道皇帝現在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故而又栽贓給瑤光島，一方面證明皇帝的判斷正確，同時也將矛頭指向了瑤光島，給自己脫身。
前面的策略似乎是要自己離開京城是非之地，後面又要把自己逼回京城。此人到底是何用意？
李清影思慮良久，沒有良策，決定先順着此人的計策。看看他下一步準備如何。
快馬加鞭返回京城，按照原來的法子混入上官婉兒宮內。
公孫玉看到他嗔道：“你去哪兒了？”李清影道：“你不擔心我被秋如蘭害死？”公孫玉道：“你若被李芊兒抓了，我會比較擔心。但我也不擔心她把你害死，擔心你被她榨乾。”說到此處，公孫玉先忍不住捂嘴笑起來。
上官婉兒白她一眼道：“查出來了嗎？”李清影道：“是李仙鳬和他的屬下乾的。”上官婉兒道：“怎麼是他？他為什麼做這個？肯定是被人指使的！”李清影道：“是啊，但這個指使之人，我還沒查出來。”
上官婉兒道：“就這個告訴皇上，還不如不讓他知道。”李清影道：“是啊！所以我打算把所有的罪責全部推給瑤光島。”上官婉兒略加思索道：“後面全解釋的通，前面呢？你偷偷來京城，誰知道？三郎總不能千里迢迢去告知瑤光島吧。”
李清影道：“瑤光島在我府上下毒。他們認為我風聲過去之後便會回去取走寶物，沒想到竟然是李仙鳬先到了，誤打誤撞，差點毒死了皇上。”
上官婉兒道：“這麼一來，
瑤光島必然知道這寶藏藏在何處？”李清影道：“這也未必，他們只是進來尋找我的線索，不小心發現了寶藏。”上官婉兒點點頭道：“其他的就可以以江湖恩怨來解釋了。”
李清影道：“正是！”公孫玉道：“唯一的漏洞是，如果瑤光島要毒害清影，絕對不會用柳葉桃這種尋常毒物。不過此事只要我不說，別人也不知道。季逢春倒是可以想到，但也不敢說。”
上官婉兒道：“你要公開和皇上講嗎？如果是在這兒說，皇上沒有理由解禁定王和公主。”李清影道：“如今也只有此法了。”公孫玉長舒一口氣道：“我終於可以離開皇宮這個鬼地方的了。”上官婉兒悠悠地道：“若我也能離開該多好！”
二人趁夜離開皇宮，來到一處僻靜之所。李清影道：“思隱被李芊兒帶走了。”公孫玉尖叫一聲道：“什麼？”如今已是月中，天上圓月如玉盤，大地十分明亮。這一聲卻如同霹靂一般，把皎潔如玉的夜晚劃破。
公孫玉雙目赤紅，道：“到底怎麼回事？思隱現在在哪兒？”李清影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我讓刀九暗中跟隨李芊兒，如果有機會就把思隱帶走，沒有機會的話及時回報。另外瑤光島上了李芊兒的當，現在也在全力追尋。”
公孫玉道：“不！我要親自去找，如果思隱有任何損傷，我一定會把李芊兒碎屍萬段！”李清影道：“思隱現在應該是安全的。”公孫玉咬牙切齒道：“我只相信自己，我不相信那個心理變態的女人。”
李清影無言以對道：“待我明天稟明皇帝，我們一起去尋。”公孫玉道：“你明天再來，我等不及了，我現在就去找他。刀九在哪裏和你接頭？”李清影沉吟片刻道：“他們從風陵渡口渡過黃河，很有可能是去了潞州。”
公孫玉甩開他的手，道：“我現在就去潞州！”說著也不理會李清影，身子一輕，已經躥出去。
李清影看着她離開的身影，恍惚間，只覺得心驚肉跳。急忙回到王府，找到竹櫻和葉乘風夫婦，將公孫玉的事情告知二人，道：“玉兒現在怒火中燒，很容易上了李芊兒的當。甚至會明知是陷阱也會跳下去。李芊兒雖然會善待思隱，但對玉兒卻不會手下留情。你們姐妹情深，上去幫他。我明天將事情告知皇帝，即刻便來。”竹櫻道：“好！此事交給我們了，保證還你一個完整的姐姐。”
李清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知不覺間，天已經亮了。皇帝雖然新賜了府邸和丫鬟，但他深夜悄悄而來，丫鬟們都不知道。
也沒有換朝服，一大早便直衝皇宮而來。守衛之人看到李清影，吃了一驚，一面引着李清影入內，一面快步跑進去告知皇帝。畢竟聖旨上說的是“旨到即回，直入宮中”。
李清影直接到了麟德殿，李顯剛剛起床，匆匆換上朝服。大臣們還沒有到來，李清影道：“皇上，箱內藏毒之事，臣已經查清楚了。”
李顯道：“此事不急！你剛剛回到京城便直接入宮，足以說明你的朕的忠心。朕還沒有用早膳，陪朕一同用膳。”也不問他為何不偷偷入宮，而是正大光明的來了。也不詢問宮內投毒事件。
李清影道：“臣還有急事在身，請皇上允許臣說完。臣馬上就走。”李顯以為是箱中藏毒案事情緊急，不及等到下午或晚上再報，這才冒險入宮。想快速報完趁大臣不知即刻離開。笑道：“你這入宮，不多時滿朝文武都知道了，不必急於一時。”
李清影欲哭無淚道：“臣在查案中，發現臣的孩子被賊人搶走。臣不敢辜負聖恩，故而連夜趕回，一早將事情向皇上回報。待報告結束，臣要立刻去找自己的孩子。”李顯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搶走朕的外甥！此事你先不必稟告，朕把左後衛都交你調遣，快去將外甥尋回。”
李清影道：“多謝皇上厚恩。只是左右衛乃皇家衛隊，需要保護皇上安全。”李顯道：“朕身邊還有羽林衛和萬騎，清影不必擔心。朕再下一道之意，沿途府衛兵任由你調遣。”然後嘆口氣道：“隱隱和孩子也是朕疏忽了，這次萬不可再疏忽了。”
李清影沒時間與李顯討論細節，道：“多謝皇上厚恩。武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顯道：“不用過早膳？”李清影道：“臣心急如焚，吃相必然不雅，恐嚇到皇上。”李顯笑道：“你是走江湖的人，不是宮中的官員，過於文雅也不是你的性格。”略加思索道：“這樣吧，你心中焦慮，估計什麼也吃不下。就直接去御膳房隨便找些吃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李清影道：“多謝皇上！”
李清影匆匆出來，趕到御膳房。宮中太監早就傳旨告知李清影要來的消息，準備了一大桌子的美食。李清影心急如焚，但腹中也確實饑渴，食不知味，一股腦的塞入腹中。
用過早膳，快步走出皇宮，卻見一守衛已準備一匹駿馬，忙上前道：“皇上安排給王爺備的良駒。”李清影道：“多謝皇上了。”翻身上馬，向北而來。
一路快馬加鞭來到風陵渡口，卻見春雨綿綿。
如今正值二月，天氣尚寒，春雨落在地上擰成了冰，枯木之上結成了霜，落入水中卻消失不見。北風吹過，細密的雨水吹入胸口，冰冷的雨水也讓人瞬間精神。
來到岸邊，冬日的黃河素來比較平緩，甚至會在表面結成一層冰。如今冰已消融，本來平緩的河水在風吹雨淋之下竟然波濤翻滾。
李清影連着問了幾個船家，都言河面風浪太大，不敢渡河。此處溯洄上游，河水更為湍急，黃河中著名的幾處險灘也在此處。只好順着河水向下，走了半日，也未找到合適的渡口。
李清影只好下馬，尋了一處客棧打尖。他心中掛着公孫玉，隨意叫了些吃的，囫圇吞棗全部灌入腹中。站在店前，看着眼前煙霧蒙蒙。
博士走到身邊道：“客官，這再急的事情也得等天晴了不是。這雨啊，白天是雨，晚上就是雨夾雪，若天氣突然變涼，說不定還會下雹子。”李清影心情煩躁，不想與他羅唣，簡單“嗯”了一聲。
博士道：“這客棧的房間只有一間了，客官要不要住店？萬一待會兒再來個客人，小的只能讓您離開了。”李清影隨手給他一錠銀子，足有二兩多。博士接到銀子忙道：“多謝客官，多謝客官！”看他面色不善，不敢再來打擾。
李清影在門前戰了一個時辰，看天色已經全黑，雨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
博士看天也差不多了，涎着臉道：“客官，這天色不早了，要休息好，才能上路不是？這天寒地凍的，小的先把門關上。客官若想賞雨，屋內也有窗戶。”
李清影冷哼一聲，緩步上樓，博士帶着他進了自己的屋子，長舒一口氣，趕快溜下來把門關上。他也陪李清影站了一個時辰，感覺全身都凍僵了，早就想抱着暖爐鑽被窩了。
李清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第一次想咒罵老天。
他昨夜就一夜未眠，今日又奔走一日，不知什麼時候，稀里糊塗的睡著了。但心中始終掛着公孫玉，不一會便醒來一次，看外面雨有沒有停。直到天快亮時，才覺得身心俱疲，長長地睡了一覺。
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公孫玉大喊：“清影救我！清影救我！”猛地驚醒，出門推開窗，卻見天還是十分昏暗，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立於窗邊，看着眼前的風雨，絲毫沒有見效的意思，看來還是無法渡河。
他昨夜神色不善，博士也不敢來提醒他用餐，倒讓他平靜許多。
公孫玉離京，再也沒人給皇帝解毒了。昨日他想着公孫玉的安危，根本沒想起此事。皇帝當時還不知道公孫玉已經出宮，加上早上剛剛起床，也還迷迷糊糊，也忘了此事。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用過午餐，雨漸漸停了，李清影去渡口邊走了一圈。雨雖然停了，但風還不小，水浪雖然不比昨天，但也不小。船夫均拒絕渡船。李清影把費用都提升到了十兩，這是許多船夫好多年的收入，卻也沒人敢渡河。
李清影無奈，只好返回客棧又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剛剛醒來，博士就說一個老者到客棧尋他。李清影記得此人，正是昨日詢問的船夫之一。他把費用加到了十兩，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帶他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