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那是他的太陽啊
巳時
明月殿
太子及笄是國之大事,辰時宮門便已大開迎接各方來客,此番朝中大臣皆可帶上家中妻室及所有子女前來觀禮,以壯大典禮聲勢。其他兩國也派了使者前來朝賀,西夏這次更是直接派遣了大皇子夏霄鳴和小公主夏箏悠,倒是出乎了楚徽的意料。
宴席未開,樂師已經開始奏起了禮樂,明月殿的殿中心壘起了高高的檯子,供楚玖舉行及笄禮,那台身由黃銅打造,刻着繁雜的蛟龍花紋,兩邊是高高的銅製階梯,可謂是華麗無比,這銅台花了工部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從設計台型、花樣到打造,反反覆復精心雕琢,工部的官員日夜趕工才制出這最後的成品。
“陛下駕到!王夫駕到!”
隨着公公小福子一聲唱叫,女帝和君王夫一同入殿,接受眾人跪拜,殿上只國師納蘭侖靈和納蘭方儀在左上位坐着不動。
今日納蘭侖靈難得穿了自己上朝時才會穿的黑白漸變的國師袍子,昨日葉氏翻了好久才從箱子底下將皺巴巴的袍子掏出來,納蘭侖靈連夜讓媳婦兒將袍子清洗了烘乾,又特意熏了一晚上的香草,十三年了,納蘭侖靈再次穿上了這身袍子,只能感嘆這衣料子似乎有些過時了,聽說現在都時新那什麼流月紗,方儀幾個月前還特意從那小郡主那拿了幾匹過來,裏頭就有黑色和白色兩種,早知如此,就讓宮裏尚衣訪的女官給自己也做一身了,納蘭侖靈看了看納蘭方儀,這丫頭身上穿的暗紅色衣裙在燈火下閃着微光,裙身上的曼珠沙華一改往日的黑色紋路,換成了金絲線,嘖嘖,做衣服的時候也不告訴自己一聲,倒顯得自己過於寒磣了,所以說,娶妻要娶賢啊,納蘭侖靈想想方儀他娘不由一嘆。
夏霄鳴和夏箏悠只是微微低頭俯身朝女帝和君王夫行禮,夏翊歌卻是和北楚朝臣一同行了跪拜之禮。
“呵,懦夫!”
三兄妹此時被安排在了一條長案桌前,夏箏悠見夏翊歌竟然對北楚的女帝和王夫行臣子的跪拜之禮,不由鄙視地道。
“箏悠!”
夏霄鳴低聲呵斥了夏箏悠一句,雖然平日裏他也很寵着皇妹,但這次來北楚,他們可是有任務在身的,還需要用到那個小結巴。
“哼!”
夏箏悠撇了撇嘴,等女帝和王夫坐下后,還未等女帝發令,就立馬直起了身子,一甩裙擺就坐了下來,夏霄鳴想了想也坐了下來,此番來北楚明着雖是來祝賀北楚太子及笄的,但是也沒必要損了西夏的臉面,他以後可是西夏的君主,說不定還會是這天下的君主,除了父皇母妃沒有誰能讓自己屈尊下跪。
女帝似是不經意的朝這裏看了一眼,全當沒看見,今日阿玖及笄,她不想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眾愛卿平身!”
朝臣聽到女帝發話才紛紛從地上起來入座。
“國師大人。”
楚徽和君澤在入座前對左上首的納蘭侖靈揖了一禮,左上首代表尊貴之一,正中黑色蛟龍龍椅又代表皇室的尊貴,兩者同一高度互不衝突,這就是北楚國師和帝王的共存之道。
“陛下、王夫安。”
納蘭侖靈坐在位置上對女帝和君澤點了點頭。
君澤掩下眼中的一抹隱忍,做了這王夫后,對楚徽行禮他忍了,但是對這國師行禮君澤是不服氣的,這納蘭侖靈自他第一日入宮時就對他有着明顯的敵意,每次看着自己也是一副不屑而高高在上的樣子,什麼國師天道君澤是不信的,想要什麼東西都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哪有什麼天命,那年侯府那丫頭病重,自己本想推波助瀾一番,藉機讓楚玖與西夏質子為敵,又能讓永昌候與楚玖產生介懷,斷了永昌侯府這一力量,沒想到那丫頭命這麼大,又有這老不死出手相助,那便......留着給恆兒吧。
“今日是我北楚太子的及笄禮,兩國使者來賀,我朝甚感榮幸,待兩國使者回朝替朕代為感謝兩國君主。”
楚徽朝東蕭和西夏的坐席舉了舉酒杯道。
“陛下嚴重了,我東蕭和北楚一向交好,太子殿下及笄,東蕭來朝賀也是應當的。”
東蕭國的使臣也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好!”
朝臣們不禁為之喝彩,東蕭確實一直與北楚和平共處,當然前提是西夏不出戰,若西夏真攻下了北楚,東蕭當然不會坐看着他國壯大。
“父皇對陛下的仁慈之心深感敬佩,所以此次特派我和皇妹來為太子殿下慶賀,恭祝太子殿下及笄。”
夏霄鳴也不甘示弱的道,並且告訴眾人,西夏可是派了皇子公主來的。
但誰人不知,東蕭國的前皇后和大公主縱崖身亡,新太子不過是一九歲的稚嫩小兒,怎麼會來北楚呢。
“大皇子和三公主一路辛苦。”
楚徽客套的道。
“陛下嚴重了,能親眼看到貴國太子殿下的及笄禮,也是我和皇妹的榮幸。”
相比東蕭,大臣們對西夏就顯得冷淡的多了,且不說夏霄鳴和夏箏悠的態度,就西夏這幾年總是有意無意的挑釁行為,北楚的大臣們也不會對西夏這兩位皇子公主熱情相待,倒是那位西夏國的二皇子,四年前送來的小質子,在這北楚安安分分的,與國子監中的學生相處也很融洽,久而久之,北楚的世家子弟也不因為他的不良於言和西夏質子的身份排擠他了,還有不少世家公子與西夏二皇子交好的。
“阿玖她們準備好了嗎?”
女帝轉頭問隱娘。
“殿下她們早就準備好了,正候在偏殿呢。”
“既如此,那就開始吧。”
“是。”
隱娘對宮人們揮了揮手,樂師們立馬停止了奏樂,大殿中也即刻安靜了下來,知道典禮要開始了。
“宣太子殿下進殿!”
小福子大聲唱叫。
樂師們立馬奏起了莊重的典禮禮樂。
眾人只見殿門口踏進一黑色衣裙的女子,一頭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行走間銀色的裙邊輕舞,卻沒有肆意翻飛,腰間的暗灰色刺繡腰封上的水墨山水花紋惟妙惟肖,繡的極其細密,綉工畫工皆是一絕,楚玖很少穿衣裙,也不打算按着女子端着手行走,只與之前着男裝一般大步揮袖上前,目視前方。殿中大臣第一次認真打量着楚玖的容貌,要不是這場與眾不同的及笄禮,大臣們還真忘了本朝太子是女子,現在看來,太子殿下也是個端正美人啊,只是看那睥睨天下的氣勢還是之前那個熟悉的不好惹太子殿下。
“宣贊者進殿!”
朝臣們又往門口看去,這次及笄禮的贊者、有司、正賓都沒有對外公佈過,所以朝中大臣都不知道是誰來為太子殿下加笄。
門口又踏進一紫黑色衣裙的少女,朝中大臣不僅倒吸了一口氣。
紫黑色,那不是太子的朝服顏色嗎,是誰那麼膽大妄為,連二皇子殿下都不曾穿過這顏色。
等那肆意翻飛的紫黑色間層裙袂翻飛的少女走近,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明慧郡主,是了,這北楚能穿的了這紫黑間層衣裙的除了目前除了太子殿下也只有那鼎鼎有名的明慧郡主了,那個被未來國師視為祥瑞之人的明慧郡主。
要說這未來國師也是有些本事的,前頭那麼多的太醫大夫都束手無策,人人皆以為那明慧郡主熬不過那年的時候,小國師出現了,為明慧郡主親自算卦,第一天說明慧郡主為祥瑞之人,第二日明慧郡主就醒了過來,那些對小國師抱着懷疑態度的大臣們從此再也不敢輕視納蘭方儀了,又覺得國師是真的後繼有望了,這些人完全忽略了當初有人風塵僕僕駕着一輛藏青色馬車趕來帝宮費了好大得勁才救得清漪,所有人都把功勞歸給了納蘭方儀,包括永昌候。
只是等清漪走近后,大臣們還是忍不住再吸了一口氣,妖孽啊妖孽,那張揚明媚的臉上毫無瑕疵,無一處不精緻的攝人心魂,從頭到腳的衣飾都是價值不菲,銀色的玉鸞步搖發冠上鑲嵌着與衣裙同色的紫黑色玉石,紫色的玉石已是少之又少,別說與那衣裙顏色絲毫不差的紫黑色玉石了,那垂在腦後的四串南珠流蘇每一顆都是如蠶豆一般大小,這大小一般的這麼多南珠也已是不易,這麼多南珠卻是顆顆飽滿圓潤,淺淡的光澤都一般無二,這是把北楚所有的南珠都尋出來讓明惠郡主挑選了吧。再看那紫黑間層衣裙,是北楚如今最稀有的流月紗,幾個月前才剛剛有的流月紗,整個北楚都沒有幾匹,這麼快就有這深紫色的流月紗了,要知道沒有陛下的應允,民間的制衣坊是不允許制帶紫色的衣料的。項上的瓔珞,腳下的珍珠鑲邊錦鞋,這可真是閃瞎了殿中的眾人,清漪在這些人眼中仿若一座行走的金山。
“她是誰?”
夏箏悠皺着眉惱怒地問夏翊歌,夏箏悠自認生的美貌非凡,又被父皇捧成了西夏的神女,決不允許西夏有比她好看的女子出現,如今才進北楚,就看到了兩個,那太子殿下也就算了,不男不女的,但眼前這個女人的容貌實在是太妖孽了,讓夏箏悠忍不住想上前划花清漪的臉。
“她?她是北楚唯、唯一的小郡主,鼎、鼎鼎有名的明慧郡主。”
夏翊歌輕笑着說道,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了一些驕傲和輕蔑,她夏箏悠在明慧郡主面前連根手指頭都比不上,那才是他心中的神女,驕傲而不是驕縱無禮,尊貴但卻滿是善意,那是他的太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