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晨光熹微，萬物伊始
崔淺蕪本就與張君雅相談甚歡，后又得知蘇慕辰收顧懷九為學生，當即決定，讓二人住在景園。
一來，景園極大，再住兩人也綽綽有餘。
二來，蘇慕辰平日公務繁多，若是讓顧懷九住在景園，他可以隨時一起教導幾個孩子，能節省不少時間。
三來，顧懷九要做蘇曦的伴讀，若住在一處，兩人日後可以一同往返學堂，更為方便。
且，崔淺蕪無事的時候也可以和張君雅一起聊聊天。
張君雅推辭不過，便答應了，心中默默記下這份恩情。
天漸漸黑了，蘇慕辰處理完公文後，直接回陶怡居。還未走近，便聽見母女兩個的笑聲。
屋內，蘇曦正一臉愜意躺在崔淺蕪懷裏，而崔淺蕪的臉上，是無奈卻縱容的笑容。
蘇慕辰心裏某個地方一下子就柔軟起來，眼裏也浮現出一絲暖意。
“曦曦在和娘親說什麼呢？”蘇慕辰在軟榻的另一側坐下。
“爹爹回來啦，沒有說什麼，我就是和娘親隨便聊聊。”蘇曦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崔淺蕪看見女兒眼裏一閃而過的心虛，嗤笑了一聲，“是啊，就是隨便聊聊，隨便隨口關心一下小顧的衣食住行。嘖，來揚州一個多月了，曦曦才突然想起來要試試當地的衣服樣式呢。”
“娘親，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忙嘛，我才沒有開口呢。”蘇曦竭力辯解，努力維護自己的人設。
“是是是，是之前太忙了，一定不是曦曦看那顧懷九長的好看，想藉此機會給他做幾套衣服。我們曦曦還真是善解人意啊。”崔淺蕪笑眯眯地附和，果不其然看到女兒紅透了的臉。
蘇慕辰挑眉，有些意外。他知曉自家女兒是個小花痴，從小就對長的好看的人多了幾分耐心和包容。縱然如此，卻也從未對誰這般上心，事事關心留意，珍而重之地對待。不過，想到顧懷九的容貌和氣質，便也覺得理所當然了。那個少年，似是溫柔皎潔的月亮，明知遙遠不可及，卻又讓人無法抗拒，不自覺靠近。
“不就是新衣服嘛，既然曦曦想要，明天就找人做。全家人都做，嗯，順便也要帶上顧夫人和小顧公子。”蘇慕辰爽快地應了，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曦一眼。
“謝謝爹爹，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爹爹今天是不是很辛苦，曦曦給你捶捶背。”蘇曦殷勤地湊過去，臉上是心滿意足的笑容。
蘇曦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心裏的小算盤噼里啪啦得打起來。
“爹爹，既然顧哥哥都和我們住在一起了，不如以後就跟我們一起習武吧。這樣，以後有什麼事他也能自保，說不定哪一天還能保護曦曦呢。”
蘇慕辰想了想，“嗯，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主要還是看懷九自己願不願意。”
“爹爹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去問問顧哥哥。要是可以，就明天早上一起去武場。”蘇曦立馬開口，聲音又乾脆又利落。
蘇慕辰瞥了蘇曦一眼，又看見妻子一臉看熱鬧似的神情，頗有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
又和爹娘隨便聊了幾句后，蘇曦便回聽雨軒了。她選了一些顧懷九用得上的東西，準備一會一起帶過去送給顧懷九。
景園很大，大大小小的院子十幾個，所以崔淺蕪就給顧懷九和張君雅各安排了一個院子。
張君雅住在蘭雅閣，顧懷九則住在沁雅軒，都和蘇曦的聽雨軒相隔不遠。
下午她已經和母親一起去過蘭雅閣了，此時便帶上東西去直奔沁雅軒。
蘇曦到沁雅軒時，顧懷九還在書房看書。
她讓夏蘭和秋菊把東西交給院子裏的小廝，自己一個人去書房找顧懷九。
蘇曦對守在門口的小廝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準備悄咪咪地溜進書房。
然而，一隻腳剛邁過門檻，蘇曦就愣住了。
從她的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顧懷九的側臉。
少年坐在書桌前，左手執一書卷，右手的食指無意識地輕點着桌子。橙黃色的燭光勾勒着少年清瘦的身形，如玉的臉頰也染上了些許溫暖。當真，如畫如卷，似是潑墨山水中最濃麗的一筆。
少年眉眼微垂，目光專註地看着手中的書，並未發現蘇曦。
蘇曦盯着少年看了許久，目光慢慢凝在了少年的手上。骨節修長，根根分明，白膩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點着，蘇曦的一顆心也隨之上下起伏。
就在蘇曦失神時，顧懷九放下了書卷，一轉頭，便看見蘇曦呆愣在原地。順着她的目光，顧懷九看見了自己手……
他緩緩收攏了手指，微握成拳，抽回放在桌子上的手，攏入衣袖中。等寬大衣袖擋住了有些發燙的手，他才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
蘇曦這才回神，她竟然看着人家的手，看呆了……
“那個，我來是有事情要和顧公子商量。”蘇曦努力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本正經地說。
“嗯，隨便坐。還有，其實你不必一直顧公子顧公子地叫我，聽着有些怪怪的。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聲哥哥。”顧懷九神情溫和地看着蘇曦。
“那我以後叫你阿九哥哥好不好？”蘇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隨你。”顧懷九的聲音不自知地帶上了一絲寵溺。
“那你以後也叫我曦曦吧。”蘇曦想了想，說。
“嗯。”顧懷九忍不住彎了彎唇角，笑意溫柔。
“我這次來找你，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習武的打算。我和哥哥從小跟着父親習武，阿九哥哥要不要以後和我們一起習武？這樣，以後你既可以保護好自己，又可以保護好身邊的人。”蘇曦有些期待地看着顧懷九，眼裏是細碎的光芒。
顧懷九有些微怔，小姑娘竟替他考慮得這般周到。蘇家人，真的都很溫暖呢。
“好，我之前本就有每天早晨鍛煉身體的習慣，以後能和你們一起習武就更好了。”這樣，他也就可以保護自己和母親，還有，眼前的小姑娘，以及，對他這麼好的蘇家人。
“阿九哥哥能和我們一起習武，我真的很開心。”蘇曦沉默了一會，輕聲說。
她這一生，既要保護好整個蘇家，又要護顧懷九周全。
她要保護的這些人，現在或將來都會身居高位，容易遭人嫉妒猜疑。
她的敵人，有未來的九五之尊，位高權重的奸佞，背後捅刀子的小人，落井下石的背叛者。
無數的明槍暗箭都在等着她，她也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每一個人。
因而，她希望，她身邊的人都能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獨當一面，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們。
從前，她堅持拉着不喜刀劍的哥哥習武，也準備着有朝一日帶着顧懷九一起學武，就是為了有一天危險到來之時，他們可以保護自己無虞。
如今，顧懷九願意習武，她也可以稍稍安心了。
她會努力保護他，也會幫他成為更好的人。
她的少年，應該溫柔且強大。
她願意替他分擔，卻也希望，少年能夠有自己的擔當與驕傲。
次日，蘇曦起得很早。
一想到以後就可以和阿九哥哥一起習武了，她昨夜就興奮得睡不着，今天早上又早早的醒了。
晨光熹微，蘇曦穿着嫩黃色的勁裝，一蹦一跳地往武場走。紫藍色的朦朧天光映照在雀躍的小姑娘，卻也難掩她身上蓬勃的朝氣。
明媚的小姑娘，一舉一動都帶着無盡的活力。健康的身體，正好的年紀，一切都很好。她還有很多的時間，很多的以後。她的未來，每一寸都充滿了可能性。
蘇曦本以為自己是最早到的一個，然而，她到時，蘇瑾和顧懷九已經在了。
蘇瑾昨日被顧懷九打擊得一塌糊塗，暗自決定，日後要更努力。
你自以為聰明且勤奮，卻不知，總有人比你天資卓越，且從不懈怠。
顧懷九則想着自己比不上蘇曦和蘇瑾自小習武，便應更勤奮一些，努力追趕。
蘇曦看着平日練武一向不積極的哥哥都開始奮發了，危機意識瞬間被激起，立即開始了訓練。
蘇慕辰到的時候，天不過剛剛亮，三個孩子卻已經訓練許久，累得氣喘吁吁了。
他有些驚訝，看了看三個孩子，慢慢笑起來。
果然，有壓力，有競爭，才能激發人的緊迫感，給人新的動力。
蘇慕辰教了兩兄妹一套新的劍法，讓他們自己練一練，然後測試了顧懷九的基礎。
三個人的具體情況不盡相同。
蘇曦雖然最小，但於武道上頗有天分，也是最努力的，花大量時間習武，學習內容涉獵劍法、暗器、兵法、騎射等各方面。
蘇慕辰雖和蘇曦一樣從小習武，但他對舞刀弄劍興趣不大，天分也不如蘇曦，便只專註於劍術，也能遠勝同齡人。
顧懷九雖從前並未接觸過武學，但一直有鍛煉的習慣，身體素質很好。蘇慕辰覺得他基礎也不錯，便開始教他一些簡單的劍法。
蘇慕辰沒有想到，顧懷九於劍法一道竟頗有天賦。一套劍法，僅僅是給他示範一遍，他就能學會，且能夠觸類旁通。
蘇慕辰見顧懷九對劍術也極為喜歡，決定讓他和蘇瑾一樣，專攻劍道。
顧懷九開始習武的時候有些晚，雖有天分，但終究不如蘇曦自小習武，無法樣樣精通。若將劍術學到極致，只要不做武將，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