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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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來出征的日子就要到了,整個慕府上下整肅,雖然面上仍是一片風平浪靜,衛雲也再沒為難慕家,但所有人都知道,慕晚來這一仗,將會有多麼驚險。

終於在出征的前一晚,慕老侯爺主動找到了慕晚來。

燭火陣陣搖曳,窗外鴉鳴聲聲,慕維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面泛着黃的護心鏡,手上的細紋如同樹痕般彰顯着他曾經歷過的歲月。

慕家是元朔王朝開國功臣,歷代單傳,世襲為將侯,慕維更是將軍中的將軍,曆元朔兩朝而不倒,多少官場詭譎,腌臢之事他都見過。

“晚來。”慕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孫女兒,有些感慨,慈愛地笑了笑,把護心鏡遞了過去。

慕晚來一身白袍,颯爽如清風明月,看着身前的那面護心鏡,慕晚來秀眉一皺,“爺爺,此鏡向來只傳家主,如今您與父親健在,這鏡於情於理都不該交於孫女。”

這面護心鏡稱為罡風鏡,是元朔開國之將慕罡風所留之物,據傳慕罡風之所以能百戰百勝,多次死裏逃生,靠的就是這面護心鏡,自慕罡風死後,這面護心鏡便作為傳家寶一代一代地傳了下來。

“哪有那麼多講究,我慕家兒女,有誰不能用?”慕維硬塞給了慕晚來,“你此戰兇險,更要小心才是。”

“難不成他衛雲還能在戰場上動手?”慕晚來收好了護心鏡,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衛雲此人,來路不明,還未立功便能被封為異姓王,本就是件怪事,再觀其平日行事,乖張暴戾可見一斑,此番不可不防。”慕維邊說著便注意着窗外的動靜,心下暗自計算自己的幾個暗衛是否把那幾個探子抓住了。

接着又徐徐說道:“即使衛雲不動手,南蠻之人,也不可小視。”

南夷之地,深山叢林遍佈,蛇蟲極毒,盛傳南疆還有巫蠱之術,殺人於無形。

慕晚來知道爺爺對自己的擔心,輕輕點了點頭。

夜越發岑寂,慕維輕輕嘆了口氣,“那日金鑾殿之上是爺爺讓你失望了,但那也是當時最好的辦法。”

慕晚來壓下心中苦澀,“孫女知道。”

“你母親身份尊貴,落得個如此境地,是我們慕家對不起她。”慕維繼續道。

“您別說了。”慕晚來轉過身去,鼻頭一陣酸澀。

慕維眼裏也蓄了淚,繼續道:“是爺爺沒能保住咱慕家的名聲,以後慕家就要靠你了。”

這一句如同託孤遺言般的話語如尖刀般狠狠刺中了慕晚來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慕晚來紅了眼圈,“爺爺,您什麼意思?”

什麼叫——以後慕家就要靠她了?

慕維擺了擺手,扯出一抹笑,“嗐,沒什麼,就是讓你日後切記要把慕家的聲譽拿回來,別辱了慕家的名聲。”

慕晚來心裏隱隱有不安的預感,卻被這句話硬生生撫平了心中漣漪,最後點了點頭,“爺爺您放心吧。”

“好了,夜深了,回去歇了吧,明天可是還要出征呢。”

“好,爺爺早些休息。”慕晚來輕輕闔上房門,只看到自己的爺爺一直慈愛地注視着她,她也淺淺揚起一絲笑。

黎明破曉前,黑營五千將士已在長安城門肅整好了,所有人都緘默不語,一張張剛毅的面容上染着清晨的寒霜,肅殺而又蕭瑟。

黑營,又稱慕家軍,裏面的每一個人都是從戰場和軍營里摸爬滾打出來的。

皇帝派來的公公披着毛絨的襖子,連着打了好幾聲噴嚏,繼而顫着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慕氏晚來,巾幗無雙,特派其率黑營全軍,平定南夷,為北魏開創盛世!”

慕晚來一身火紅的盔甲,如九月深秋那如火的楓葉,她面色平淡,接過了公公手中的聖旨,“勞煩寧公公了。”

“嗐,慕將軍這是哪兒的話,咱們都是為陛下做事,哪裏說得上麻煩呢?”寧公公笑嘻嘻地擺了擺手,整個人一副官家做派,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這是在對慕家開刀了,作為宮裏的老人精,寧公公最是會審時度勢了。

慕晚來心裏冷笑着,面上也陪着笑,“公公說的是。”

“那老奴就不打擾慕將軍出征了,將軍可要一路順利啊。”寧公公被身後的小太監扶着,慢騰騰地扭着離開,慕晚來壓下心間的不耐,轉身去牽馬繩,卻聽一陣破風之聲,下一瞬,寧公公已“砰”地摔在了地上,無比狼狽。

慕晚來抑制住了自己上揚的嘴角,裝作着急的樣子,指着跟着寧公公來的兩個小太監道:“你們兩個快去扶公公,這麼冷的天摔着了可不好受啊。”

寧公公趴在地上“哎呀哎呀”地叫着,身旁的小太監忙不迭地去扶他,待寧公公站起后,回頭一看,只見剛剛下腳的地方正靜靜地躺着一顆小石子。

寧公公感受着屁股上的痛意,又羞又惱,剛要發作,只見五千將士正面容嚴肅地盯着他,瞬間便蔫了大半,一張老臉皺成了菊花。

慕晚來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餘光瞥到城門之上那兩道熟悉的身影時,心中瞭然,輕輕朝那個方向點了點頭便翻身上了馬。

“出征!”冷靜清冷的女聲一起,五千將士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寧公公揉着屁股,站在一旁看着軍隊離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下算計着要怎麼回去在陛下面前說點慕家的壞話。

但在場的人沒有誰再回頭朝那長安城望一眼,也自然不會再想那個摔了跤的老公公。

這是一場沒有歸路的道途。

從長安到南疆邊境高鶴山約莫走了有半個月的路程,寫着“北魏”兩個字的旌旗飄揚了一路,塵土飛揚間,終於到了高鶴山腳。

高鶴山山高谷深,內里溝壑眾多,外面卻呈簡單的綿延狀,一側是北魏,而另一邊就是南疆了。

是夜,殘月如鉤,清輝百里,帳外是十里孤墳,靜謐而遼遠的月色下是黑營的五千精卒,森然而沉重地駐紮在高鶴山汶水河畔。

??慕晚來一身白袍坐在帳內,身前的案几上攤放着一封密信,是剛剛的偵察兵寄回來的,幽幽的燭火映照其上,說不盡的頹然之氣。中央的模擬軍事沙丘上已密密麻麻地扎滿了旗幟,每一步,都彰顯着這一仗的艱難。

慕晚來撐着下巴,轉着手中的毛筆,在兵書上勾勾畫畫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報!”

“進來。”

一個穿着黑甲的士兵走上前來,神色有些許慌張。

“將軍,大事不好了,阿柴死了。”

阿柴就是那個被派出去的偵察兵。

慕晚來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阿柴被殺,是被南夷人殺的嗎?南夷人在哪兒,人數多少?

局勢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具體的屬下不知,是另外幾個兄弟,一刻鐘前在汶水邊發現了阿柴的屍體。”

“怎來報得這般晚?快帶我去汶水邊看看。”慕晚來趕忙起身,披上了皮甲,跟着阿木出去。

汶水之畔水草極密,幽森繁茂至極,在一片蒼翠綠葉之上,躺着一具死相極為凄慘的屍體。

七竅流血,四肢盡斷。

慕晚來倒抽一口涼氣,湊近一看,只見流出的血液還泛着黑,似是中毒而死。

“可有看到有可疑之人靠近汶水?”

黑營駐紮在這河邊,汶水邊更是有好幾人一同把守,加上黑營將士機警,若是在汶水邊直接殺人拋屍,這種概率微乎其微,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阿柴是在別處就被人殺死,后被移至此處拋屍。

果然,幾個將士面面相覷,“屬下不曾看見。”

“你們幾個,仔細着點,把阿柴的屍體抬回去,阿木,阿柴的信都是傳給你的,你那裏可有新的信件?”慕晚來回頭,看向那個給自己報信的將士。

阿木神情嚴肅,“阿柴從出發到現在,就送回過一封信,我已經交給了您。”

從出發到現在只有一封,要麼是這偵察兵辦事不力,要麼是他覺得一封已經說明情況,不必再多言。

阿柴辦事效率慕晚來從不懷疑,看來是有人在阿柴回營路上動了手。

慕晚來環顧四周,周圍樹影婆娑,靜得瘮人,

“回營!”

……

深夜寂靜之中,慕晚來看着自己營帳中的三具貓屍,陷入了沉默。

這三具貓屍,開膛破肚,死狀之慘絲毫不亞於汶水邊的阿柴。

阿木也沒想到自己陪將軍回來竟能看到這幅景象,臉色愈發凝重。

“將軍。”

“剛剛可有人靠近這帳子?”

慕晚來看着一直把守在帳門的兩個將士,厲聲詢問,兩個將士不知發生了什麼,滿臉疑惑,“無人靠近。”

慕晚來臉色愈加冰冷,若是剛才阿柴之死,還叫她摸不清對方的意圖,那麼現在,其意圖可謂昭然若揭了,能避過這營中幾千人,在她帳中放入幾隻死貓,無疑是對她的挑釁。

挑釁?呵。

慕晚來唇角勾起一絲冷笑,細眉一挑,她慕晚來可不是嚇大的,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挑釁誰?

“此事莫要聲張,你且把這三具貓屍同阿柴的屍體一同送到軍醫那兒去。”慕晚來對阿木吩咐道。

“是。”

“順便把門口那兩個人撤了。”慕晚來指了指帳外,其意明了。

阿木不解,“來者不善,外面人多些將軍不也更加安全嗎?”

“那人能避過五千將士直接進我帳子,可見他根本不怕門口的守衛,若我加強防備,怕還真是順了他的意,覺得我畏縮,怕了他。”

慕晚來嗤笑,“且不說這人是誰,單是他往我這兒扔死貓這件事便可看出,是個自大且暴戾的人,我完全撤下防備,對他來說可能更算種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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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清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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