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三太子將我攔住,竟是為此?」
聽見哪吒的話,觀音菩薩忍不住轉頭朝他看去,面上的疑惑也變成了驚訝。
觀音菩薩很少露出其他神情,此時的驚訝是當真驚訝。
不曾想,這三太子竟然也是個「難過美人關」的,將她攔住后,既不關心傳經的事,也不是關心那已然消散的姻緣劫,反而滿腦子都是成親?
嘖嘖,這可真是......
便是觀音菩薩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信眾,此刻也難得語塞,一時半會兒竟然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她的臉上除了驚訝還是驚訝,畢竟哪吒三太子怎麼看也不像是這樣的性子啊。
誠然,觀音菩薩與哪吒算不上多熟,頂多只能稱一句關係尚可,但因着哪吒的兄長木吒隨侍在她身邊多年,哪吒與靈山關係匪淺,皆是靈山的常客,稱得是上舊相識,論起了解也有幾分。
雖然多年未見,可再怎麼多年未見,也不至於讓三太子變動這般大吧?
等等,好似也不是不可能啊。
觀音菩薩突然想起當年哪吒拿着庚帖來尋她推算良辰吉日的模樣,宛如恍然大悟一般緊握着手中的玉凈瓶。
這轉變竟也是有跡可循的,只不過她當年心中只惦記着莫要讓三太子耽誤了傳經大事,卻是不曾關注這些,如今細想想,倒也不覺得突兀。
想到這裏,觀音菩薩忍不住搖了搖頭,既是慶幸又是嘆息,木吒與哪吒乃是同胞兄弟,想來若是動了情也是差不多的模樣,幸虧木吒已經入了佛門,又打定了主意不沾染情愛,要不然若是木吒日後也遇上了心儀之人,也變成了這副模樣,那可真是叫人沒眼看,也實在令她頭疼。
「菩薩,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看見觀音菩薩面上的神情變化,哪吒也跟着緊張起來,心更是懸在了半空中。
要知道,這靈山上的菩薩們一個比一個綳得住,若非遇上了什麼難解的大事,是不會輕易露出其他神情的,如今觀音菩薩的神色異常,難道還當真有什麼不妥?
他與玉娘莫非當真只能一等再等?
儘管觀音菩薩還未給出答案,可哪吒的心中還是湧現出些許失落,但又面含期待,雖然他知曉良辰吉日不好更改,可這萬一呢?
他可是等着要和玉娘成親的!
自從觀音菩薩說了那良辰吉日之後,他是日也思夜也盼,每天一睜眼便開始算日子,哪怕離成親近一刻他的心中都滿是歡喜。
但,一旦有了捷徑可以走,誰還願意辛辛苦苦行遠路?
若是觀音菩薩能說將之提前,哪怕是一日,哪吒也是滿足的。
那距離和玉娘成親的日子可是足足少了十二個時辰啊!
要知道,他與玉娘雖然算不得姻緣坎坷,可這成親之路卻實在漫長,先是在天庭經歷了一遭晦氣事,去了靈山尋觀音菩薩推算良辰吉日卻得知得好幾十年後,原本想着不遵循這規矩,卻不曾想玉娘在蓮池中修養了整整十五年,隨後又有取經人的事情,又將成親耽擱了。
如今取經人已經離開了無底洞,怎麼著也該成親了吧?
「若是玉娘想要大聖前來做客,等取經事畢咱們再請一次?」
想到取經人,哪吒突然想起自己還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玉娘想要讓孫悟空也來赴宴,他方才急着問觀音菩薩,竟然將此事忘記了,立刻靠近白錦玉的耳邊出聲補救。
「噗。」
聽見哪吒的話,白錦玉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的可以看出這人是很想成親了。
「也好,若是哥哥願意,咱們選好日子便準備請帖。」白錦玉提議道,「至於大聖,之後單獨宴請便是。」雖然想要大聖來參加婚宴,可哪吒的感受她也不可能不顧。
聽見白錦玉的想法與自己相似,也是奔着想要趕緊成親去的,哪吒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絲暗喜。
同時哪吒也帶着一絲懊悔,若是早知如此,方才大聖還沒走遠的時候,他便應該問一問觀音菩薩,若是可行,只管追上去叫大聖多留兩日,想來那唐僧也不會拒絕,阻攔了取經人趕路,想來觀音菩薩也願意。
只是,觀音菩薩這表情,到底是可行還是不可行?
他實在是緊張得不行,下意識伸手握住了白錦玉,感受到那溫潤的觸感,這才微微舒了口氣。
不僅是哪吒眼巴巴地望着觀音菩薩,白錦玉也抬頭看了過去,觀音菩薩面對着這兩人直白的視線,輕咳了一聲,而後才道:「三太子同錦玉莫要着急,且待我算算。」
這兩人的目光可真是叫人受不住,便是山下的信徒也比他們來得含蓄,尤其是三太子,好歹是正位大神,怎麼能這般可憐巴巴?
她伸出手來一算,實在不忍心告訴這兩人,那良辰吉日當真沒有長腿跑得近些。
但哪怕觀音菩薩不開口說話,只是看她此時的神情,哪吒和白錦玉也猜測出結果來,若是能給出叫他們滿意的回答,觀音菩薩不可能此時還未給出答覆。
哪吒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嘴角也忍不住下撇,便是握住白錦玉的那隻手也忍不住緊了緊。
這良辰吉日實在是不行啊,就連紅線都能長腿四處亂竄,怎麼「良辰吉日」還能穩如泰山,不肯移動分毫?
可真是愁煞人!
罷罷罷,離那日子也就幾年的時間了,便是等等也沒什麼,左右這餘生都是與玉娘在一起度過,這幾年定然也是不分離的。
「其實......」
觀音菩薩剛一開口,哪吒「唰」地一聲抬起腦袋轉頭看了過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只等着觀音菩薩話中的轉折。
好在觀音菩薩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物,倒是未曾被他嚇到,只是頓了頓便接着道:「雖說良辰吉日尚早,但兩位乃是命定的姻緣,身份也非比尋常,不論何日成婚皆是可行的。」
原本也是如此,不過是先前觀音菩薩存着私心,不曾告知哪吒,如今取經人已經離開無底洞,倒是可以提說此事了。
!
這竟是峰迴路轉。
聽見觀音菩薩的話,哪吒頓時升起一陣狂喜,原本下撇的嘴角此時高高揚起,臉上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喜色,雙目中的笑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他緊握着白錦玉的手,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都怪他,這些年一直惦記着這事,想要「良辰吉日」幾乎想得魔怔了,卻是忘記了他與玉娘這命定的姻緣,本就天註定,哪裏還需要什麼好日子來助益?
雖然有個良辰吉日也不錯,但如何比得上他與玉娘在一起的每一日?
「玉娘,我們要成親了!」
他與玉娘終於可以成親了!
好半晌,哪吒才憋出這麼幾個字來,喜悅之情攻城掠地,侵佔了思緒,若非有感而發,只怕連這幾個簡單的字也說不出。
他雙眼注視着白錦玉,燦若星辰,耀眼得彷彿在發光,叫人下意識忽略了其他。
「嗯。」
白錦玉重重地點了點頭,受哪吒的情緒影響,她此時也難以說出完整的句子,心中也實在激動。
「嘿嘿嘿」
聽見白錦玉的回答,哪吒實在沒忍住,口中零星泄露出幾聲笑。
哪吒的笑聲讓白錦玉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只覺得這人俊朗是當真俊朗,威風的時候也當真威武,可怎麼傻氣的時候也是當真傻氣?
好一會兒哪吒才回過神來,面上的傻氣仍未散去,他自然想到了觀音菩薩的隱瞞,只是此刻哪怕想到了,也實在計較不起來。
整個人好似漂浮在雲層之中,軟綿綿的,便是面對着作惡多端的妖怪,他也......不行,這個該出手還是得出手的,最多心情好留個全屍。
看見哪吒的眼神,觀音菩薩自然知曉哪吒已經明白了一切,卻也絲毫不心虛地任他打量。
「這事本當早些告訴三太子,只是三太子每次開口,都是詢問良辰吉日,聽着實在急切,倒是忘記說了。」即使不心虛,面對哪吒這般灼灼目光,觀音菩薩也沒忍住含糊着解釋了一兩句。
彷彿是擔心哪吒又要出聲阻攔,這次觀音菩薩連「告辭」也未說,便匆匆離開。
不過哪吒原本便沒想阻攔,也任由觀音菩薩去了。
晚霞漸漸消退,天地萬物好似被籠罩上一層薄紗,若隱若現,飄飄蕩蕩,看不真切。
四周安靜得彷彿可以聽見夜晚來臨的腳步聲,驅散了寂寞,哪吒與白錦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笑完之後,便一同朝着洞府內走去。
「倒是怠慢了觀音菩薩。」
白錦玉一邊朝着門樓走去,一邊對哪吒語帶懊悔道。
也是疏忽大意,剛才觀音菩薩來得匆忙,一開口又是那等大事,哪吒與白錦玉只顧着要回答,卻是忘了留下觀音菩薩用茶,甚至連腳步也沒挪動多少,一直在洞口轉悠,便是連松竹小徑也沒踏上,更別說待客了。
雖說觀音菩薩隱瞞了他們,可大部分話都是真的,她和哪吒的心中雖然有些小埋怨,可也算不得真怪罪。
「待到你我成親,請菩薩來吃茶便是。」
雖然觀音菩薩有所隱瞞,可哪吒自認是個大度之人,如今在背後埋怨有什麼用?還是得等到成親的時候,當著大家的面好生「感謝」觀音菩薩才行。
他,哪吒,絕不在背後說人。
更何況,還得多謝觀音菩薩叫他想明白。
白錦玉還沒能領會到哪吒字裏行間的深意,便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注意。
那二滴水的門樓上堆砌着鮮艷的錦緞,白錦玉下意識低頭一看,只見那徑旁的松竹好似也被修剪過枝丫,看上去齊整了些,卻又帶着幾分野趣,精緻的紅燈籠錯落有致地懸挂在樹梢上,散發著光亮,雖不知改動了多少,但到底是和往常不一樣了。
只是,她怎麼記得這紅布只佈置了東廂房,因着春荔的力爭,並未出現在洞府其他地方,怎麼如今這門樓突然這般......喜慶?
方才她與哪吒回洞府的時候,也不曾看見這樣的情景啊。
想到這裏,白錦玉狐疑地望向哪吒,方才回洞府將唐僧送出無底洞的,可只有哪吒一個人,莫非是哪吒的吩咐?
好似也不是不可能。
白錦玉輕輕點了點頭,她知曉哪吒想成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見東廂房佈置齊整的時候,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雖然方才哪吒還沒問過觀音菩薩,可說不得是想要將無底洞佈置一番過過眼癮?
想到這裏,白錦玉不由輕笑了一聲,只覺得哪吒這舉動實在有幾分可愛,春荔親自佈置的府邸,再配上如今的喜悅心情,白錦玉那是怎麼看都覺得完美。
紅綢與燈盞彼此映襯,更叫人心生喜愛。
她正要轉頭朝哪吒看去,卻看見對方臉上同樣的喜悅與迷茫,好似也十分意外的樣子。
剛決定要早些成親,一回家便看見這般喜慶的顏色,對哪吒來說無疑是又增添了幾分歡悅。
也用不着掐算日子,哪吒開心地指着張燈結綵的門樓,對着白錦玉道:「咱們一說成親,連它也來相賀,合該早些定日子,也不辜負這好兆頭。」
白錦玉的嘴角輕抽,神情有些奇怪,神仙也要追求好兆頭?這門樓說不得還是哪吒吩咐春荔佈置的。
但畢竟是哪吒提出來的,她連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更沒說出掃興的話。
「夫人回來了!」
春荔原本就等在門樓,此時聽見動靜,連忙出來迎接白錦玉和哪吒。
方才哪吒說話的聲音不算小,甚至因為激動,還無意識地更大聲了幾分,春荔自然也是聽見了的,她忍不住驚訝道,「夫人要與三太子成親了?」那這佈置倒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雖說她也不知曉為何自家夫人和三太子兩情相悅,可朝夕共處了這許多年卻依然沒有成親的打算,原本還以為兩人沒那個意思,但前些日子佈置東廂房的時候,兩人眼中的渴望便是瞎子也能看見,更何況是她?
先前那「貴客」一送走,春荔立刻便招呼洞中的小妖佈置了起來,雖說這算不上正經的婚房,也未宴請賓客,可若是夫人和三太子想要玩耍一二,享一享閨房之樂還是可行的。
但若是想要成親,這府邸只怕還得好生佈置一番,如今這些只能供作玩樂。
春荔輕輕地跺了跺腳,語氣中帶着一絲懊悔,原本還以為自己準備齊全,卻不曾還是比不上自家夫人和三太子的想法變化。
突然將洞府佈置了一番,還是這般顯眼,叫人一眼便看了出來,春荔也不好解釋她想要讓兩人玩耍開心的想法,只好硬着頭皮向白錦玉告罪:「前些日子瞧着東廂房佈置出來好看,小的擅作主張,將府邸也佈置了一番,原想着叫夫人和三太子歡喜,若是夫人和三太子覺得不妥,小的這便令人撤下。」
聽見春荔的話后,白錦玉才明白,這原是春荔的主意。
這......莫非是什麼新花樣?
在知曉那春宮畫乃是春荔偷放之後,對於春荔做出的事情,白錦玉便忍不住要細思一二,此時也不例外。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多想了,可看着春荔那羞愧難當的神情,白錦玉一時之間也不太確定對方的想法了,可當著哪吒的面光明正大的詢問也不太妥當,她只好偷偷招手叫春荔湊近,小聲問道:「閨房之樂?」
聽見自家夫人猜出了自己的想法,春荔話還未出口便嗆咳了一聲,而後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倒是不必改動了。」
白錦玉又將門樓上的紅綢打量了好幾眼,抬腳走進去看了看,果然,裏面的佈置更為講究,處處都可見春荔的用心。
她立即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轉頭看向哪吒,語氣中帶着一絲躍躍欲試,「便是定下成親的日子,也得邀請賓客,廣發請帖,又花費許多功夫去,不如今日趁着這府邸已經佈置妥當......」
「我」
話還未過半,哪吒便已經聽懂了白錦玉的意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答應下來,只是將話憋在口中,急切地等待着對方將話說完。
可由心而發的話又如何能阻攔得了?這話終究是迫切着先偷跑出口,儘管只是泄露了一個字,卻也打斷了白錦玉的話。
這不免讓哪吒露出羞赧之色,白錦玉笑着看向他,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不過一瞬間的停頓,望着心上人的笑顏,他還是將這話說出了口,「我自然是願意的。」
這一刻,慣愛撩撥少年心緒的風也溫柔了下來,月光映照在兩人的身上,靜謐地流淌。
春荔無聲地笑了笑,悄悄退了下去,將這庭院留給了兩人。
但,有些事情註定不可避免的,比如取經,而有些人註定是走不了的,比如春荔。
春荔退行幾步之後,不知從何處突然響起一陣喜慶喧鬧的樂聲,雖然看不見吹奏樂器的人,可這聲音卻是一點也不小。
白錦玉和哪吒被驚了一驚,立刻轉頭看向春荔,這一看就是春荔的安排。
「力求真實。」
幾人距離太遠了,擔心被三太子看見,春荔將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朝着白錦玉小聲道。
聽見這樂聲,她不免也有些心虛,這些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方才只顧着和夫人告罪,卻是忘記了稟告此事,也不知道夫人滿不滿意?
「玉娘好生心細。」竟連這些細節也準備妥當了。
還不等白錦玉說話,哪吒便拍手稱讚道。
說完之後,他又立刻閉上了嘴巴,唉呀呀,他怎麼能戳破玉娘的小心思呢?
是的,在哪吒的眼中,這一切都是白錦玉的吩咐,沒看見方才玉娘一直在關注着他的動靜嗎?再說了,雖然春荔出面將這事攬了下來,可若是沒有玉娘的吩咐,春荔又如何會擅作主張?
這定然是玉娘給他的驚喜!
但想到玉娘一直不願意暴露這一點,哪吒也暗暗裝作不知道,如今突然說出了「真相」,哪吒趕緊出聲補救道,「近朱者赤,也難怪春荔如此心細了。」
說完之後,他又暗戳戳地用餘光去瞟白錦玉面上的表情,如此這般,應當是補救過來了吧?
「哥哥這話卻是誇錯了人,應當多誇誇春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