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茅草烤雞
玉香說的寶貝是她今天在山裏放雞仔的時候發現的一叢野生香茅草。
香茅草在榕林很常見,但在庄慕沒有見到過,福村這邊的氣候比庄慕暖和得多,沒想到又見到了香茅草。
在榕林的時候,香茅草可是家家戶戶都會種植的香料。
香茅草的葉能做調料,莖能提取檸檬香精油,還可以做香水、肥皂,香茅草驅蚊很厲害,往身上抹一點香茅草精油,一天都不會被蚊蟲咬。
玉香發現這一叢香茅草就跟發現了寶貝似的,生怕被別人給挖了去,硬是用手刨出來,把這叢草給帶了回來。
她把香茅草的根放進坑裏,表面用土蓋住,又打了泉水來澆水。
玉溫燒上一大鍋開水,開始殺雞。
她不要菜市場賣雞的給她殺,這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在中陰間的時候,是沒有雞的,但有雞魂,也就是雞死了以後元魂化成的一抹怨氣。
動物不像人,不會有什麼放不下的執念,但臨死前那一刀,捅得越痛,它們的怨氣就會越深,有的新手殺雞,來回殺不死,雞在掙扎之間就會怨氣陡生,最後的死後的雞魂更是十分兇狠。
玉溫那時候抓雞魂來練手,練了十幾年,到後面,再兇狠的雞魂在她手裏都是乖乖就擒。
她左手虎口扼住雞翅膀和雞頭,右手裏的刀寒光一閃,迅速而精準地抹過雞脖子,手裏的雞還來不及撲騰便斷了氣。
雞血汩汩地流進事先準備好的碗裏,宰殺好的雞扔進大鍋里燙去雞毛。
玉溫原本是想做個烤雞,可今天阿媽挖到香茅草,香茅草烤雞那就最好不過了。
殺好的雞用鹽抹遍全身,祛除雞皮上的腥味和油膩,也使雞皮變得鬆軟從而更容易入味。
洋蔥、小米辣、青紅椒等香料切碎,放到大盆里把雞腌制上,她又去采了一些香茅草。
“你少弄一點,少一點。”玉香在旁邊看着,多采一根葉子她的心就縮一下,翻遍整座山就看到這一叢獨苗苗。
玉溫倒不以為意,這東西本來就是野草,只要護理得當,沒幾天便會瘋長起來。
把香茅草切碎和雞一起腌制上,待雞肉入味了,再用芭蕉葉裹着雞去柴火上燒。
這種燒烤方式是傣族菜里常見的,叫做“包燒”,意思就是用芭蕉葉包着燒,可以做包燒雞、包燒五花肉、包燒魚等。
天色暗下來后,四周靜得只聽得到竹林的沙沙聲,小雞仔毛絨絨地團在玉溫的腳邊,火塘烤得她白皙的臉浮現出一抹溫柔的酡紅色。
玉香昨天去鎮上的時候扯了一塊花布回來,正坐在磚頭和舊門板墊起來的床沿上縫頭巾,透過破敗的玻璃看到院裏的一幕,唇邊盪起一抹微笑。
玉溫喚阿媽吃飯,一盤香茅草烤雞,一份涼拌青芒,一小碟炒青菜,菜式雖然簡單,但香味卻是飄出去老遠。
特別是那盤香茅草烤雞,饒是玉香是榕林的大戶人家出身,榕林當地的美食她都吃膩了,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雞。
雞皮又焦又脆,雞肉軟嫩香滑,輕輕一咬,豐沛的肉汁便流了滿嘴。
玉香扒着雞腿肉吃,突然“咦”了一聲,
“這雞肉怎麼一點腥味也沒有?除了香茅草的香味,還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玉溫吃了一塊青芒果,酸得眯了眯眼睛,吞下嘴裏的青芒才回道,
“福村的泉水帶着茶葉香氣,雞吃草,草是泉水澆灌長大的,經年累月,雞肉里也就浸潤了茶葉香氣。”
還有一個問題玉溫沒有回答,這雞肉沒有腥氣,和殺雞的手法有很大的關係。
殺雞的時候乾脆利落,雞還沒來得及痛苦就徹底失去感覺,這樣殺出來的雞,肉質才會幹凈通透,不帶一點血腥氣。
這一頓吃了半隻烤雞,剩下的半隻放進鍋里蓋好鍋蓋,留着明天中午吃。
第二天,玉溫剛到村委不久,外面便吵吵嚷嚷地來了許多人。
昨天來村委找麻煩的那幾個刁民在玉溫這裏吃了癟,回去越想越氣,以前是蘇茶點茶記數也就算了,畢竟是老校長的女兒,也是大家看着長大的好孩子,都得給她幾分薄面,可玉溫算哪根蔥?啥也不是,憑什麼就讓着她?
崔有才又去開會了,聽說這次不是去鎮上,而是直接去了庄慕市,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鬧事的人來的時候,辦公室里只有蘇茶和玉溫倆人在。
蘇茶站起身看了一眼,外面是村裡最難纏的幾個人,三角眼吊梢眉的婦女是廖桂花,光頭男人是邢二寶,昨天就在村委辦公室門口表演了一下午的國罵了。
看清楚外面的幾個人,又回頭看了看玉溫,人家一點不慌,端着杯茶小口呷着。
蘇茶心裏還有氣,也懶得管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埋頭記賬。
福村最不缺的就是好茶葉,經過發酵的福村茶茶香濃郁,入口爽滑,還帶着一絲醇厚的糯米香氣,玉溫氣定神閑地品着茶,絲毫不在意外面的喧鬧。
“有沒有人?我要稱茶!”邢二寶的大嗓門在外面炸開,玉溫就跟沒聽見似的。
廖桂花也跟着喊,“哎,有沒有喘氣的,出來一個,我們要稱茶。”
玉溫放下茶杯,舉起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看了看,陽光透過手指的間隙,將本就白嫩如豆腐的手照得彷彿透明,她專心致志地看着光滑的指甲。
外面越罵越難聽。
蘇茶終於是忍不住了,用鋼筆帽敲了敲玉溫面前的桌子,“聾了?”
“嗯?”玉溫鳳眼微挑,斜了蘇茶一眼。
縱然蘇茶是個女人,也覺得她這一眼真是媚到骨子裏去了,女人都心動。
“外面有人要稱茶。”蘇茶提醒道。
玉溫嘟了嘟玫瑰花般艷麗飽滿的唇,半分撒嬌道,“我又不賤,罵過我的我一概不理。”
辦公室的大門開着,這些人也不進門,就在門口站着罵,陸續過來的茶農也不知道這邊是出什麼事了,門口的人越堵越多。
邢二寶見自己這邊的人多勢眾,便開始帶節奏,“哎,大伙兒都來看看,這新來的辦事員譜兒拿得太大了啊,這好端端的還不給稱茶了,這是把自己當蔥了啊,還是當蒜了?”
他又罵了半晌,聽到玉溫不給稱茶,不明就裏的村民也跟着罵了起來,一聲比一聲更加不堪入耳。
這時門口突然探進來一個人頭,是個大男孩,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蘇茶姐,我幫我娘來稱茶。”
玉溫的視線終於從她那雙玉手上收回來,笑着站起身,態度好得不得了,“好啊,我幫你稱。”
扭着細腰出了門。
她幫男孩稱好茶,茶葉的質量和數量都沒問題,大男孩笑嘻嘻地說了一句,“謝謝姐姐,”然後不勝害羞,一溜煙跑掉了。
剛跟着邢二寶罵人的那些村民都傻了,沒說不給稱茶啊,嗐!罵這老半天,瞎耽誤工夫。
陸續有人請玉溫稱茶,只要是態度好的,客客氣氣的,她都大大方方的給人家登記清楚,千年冰山臉上難得有笑意,只要不是故意挑理的人,都走得高高興興的。
眼見自己拉攏的人一個個都叛逃了,邢二寶着急起來,指着玉溫就又開始表演國罵。
玉溫冷眼看着他,嗤笑道,“你好像一個跳樑小丑!”
她的冷眼和蔑視讓邢二寶怒火中燒,抬起巴掌就要往玉溫臉上招呼。
蘇茶原本在門口看着,見到邢二寶的動作心裏一緊。
邢二寶是庄稼人,又長得人高馬大,他這一巴掌拍下去,還不把玉溫那張如花似玉的臉給拍扁了?
玉溫倒是一點不怕,她甚至還把臉往前湊了湊,
“我和阿媽走投無路才投奔到福村,村委一個月開我十五塊工錢,還真不夠維持我們母女日常開銷的,您儘管打,打得越狠越好,我正愁找不到貴人呢。”
邢二寶剛開始沒聽懂她話里的意思,待反應過來,玉溫這話的意思是,只要他敢打人,她就一定會訛上他。
光頭邢猶豫了,他雖然人混賬,但還是個顧家的男人,家裏女人又剛給他添了一個大胖兒子,這種時候,他確實怕惹上禍事。
玉溫看他的巴掌半天落不下來,略顯失望地搖了搖頭,轉身對一旁看熱鬧的村民們朗聲道,
“我是村委的記數員,也是拿工資做事,我只管做好分內的事,若是大家都安分守己,那我也不會刻意為難,可若是看我是個外鄉人,存着一些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小心思,那就別怪我做事絕。”
說完,她又撂下一句,
“要稱茶的來辦公室找我,都是文明人,說話客氣好辦事。”
門外的村民都聽明白了,這意思是只要客客氣氣的按規矩辦事一切好說,可要是耍小心思,她就不伺候了。
福村村民今天可是長了見識了,以前因為茶葉的事,大家也沒少和村委的干架,可從來沒有誰說話這麼囂張的。
偏她這個囂張又囂張得理直氣壯,讓人挑不出錯來。
站在門口的蘇茶抿嘴一笑,忙出來打着圓場,
“這天兒太陽都爬上樹梢了,一會兒天就熱了,大傢伙兒要稱茶的趕緊,稱完上地里摘茶去,可別看個熱鬧耽誤了正事。”
她這一提醒,眾人這才想起來,明明是來稱茶的,看着熱鬧就把正事給搞忘了。
廖桂花三角眼咕嚕一轉,一改之前囂張跋扈的模樣,陪着笑臉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玉溫姑娘,麻煩您幫姨稱稱茶。”
今天廖桂花沒搞事情了,從茶葉的質量到斤兩,玉溫說什麼就是什麼,稱完還陪着笑臉說一句,
“辛苦玉姑娘了。”
她這一句“玉姑娘”,玉溫差點笑出聲來,傣族人沒有姓氏,女子都以“玉”字開頭,男子都以“岩”字打頭命名,要按廖桂花的這個說法,整個榕林市的傣族姑娘全是“玉”姑娘。
等到大傢伙兒都稱完茶走了,邢二寶才不情不願地把自家茶葉往地上一懟,
“給我稱一下。”
玉溫瞥他一眼,“你先把茶葉里的三葉茶和四葉茶挑出來撿乾淨。”
“沒有,你看。”
邢二寶打開麻袋,裏邊的茶葉果然都是乾乾淨淨的二葉茶。
玉溫嘴角一扯,心裏暗罵一句,紙老虎!
處理完邢·紙老虎·二寶,這就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外敵解決乾淨,蘇茶又別彆扭扭地不和玉溫說話了,拿出自己那兩個標配的窩頭鹹菜開始啃。
玉溫“啪”地一聲,往她面前拍了一隻飯盒,掀開蓋子,裏邊一隻香氣撲鼻的烤雞腿。
作者有話說:
蘇茶:“在雞腿麵前我還能說啥?當然選擇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