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博爾德·瓊森偵探の第Ⅱ章
她兩隻手仍在顫抖,聲音也在顫動。我想,自從當了偵探,專門為他人排憂解難以來,我的家裏總是門庭若市,來找我的人不知有多少。
“進來喝點東西吧。”我說,知道這是雪裏送炭。但心裏卻是氣鼓鼓的,因為安靜的夜晚被她攪掉了。“威士忌還是杜松子酒?”
“杜松子酒……只要刺激性強……什麼都行。”
她雨衣沒脫就跟着我走進客廳,一屁股坐到沙發里,彷彿膝蓋已軟掉了。我定晴審視一下她模糊的眼睛,然後關掉電視,給她倒了一杯酒,讓她先平靜下來。
“請!”我說,把酒杯遞給她。“遇到問題了嗎?”
“問題!”她情緒有點激動。“何止是問題!”
我端起自己的酒杯,走到她對面的扶手椅坐下。
“今天賽馬時我在遠處瞅見你了。”我說,“問題是不是與這有關?”
她喝了一大口,說:“是的,一點不錯。你說說看,我深更半夜的,在外面躡手躡腳到處走,到處找你寓所,而且頭上套着這副繩子似的假髮,為了啥?我本可以在比賽時大搖大擺地走到你跟前。”
“嗯……是什麼原因?”
“因為我絕不會在馬場內或馬場外和西奧博爾德·瓊森談話。”
很久以前,我替她丈夫賽過幾次馬。那時,我還是位職業騎師,體重仍較輕,很適合賽馬。那時我還沒有愛上越野賽馬,還沒有獲得成功,還沒有名聲大噪,榮譽滿身,也沒有從馬上摔下,手也沒有被馬蹄碾碎……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她完全可以隨時在大庭廣眾之下和西奧博爾德·瓊森,一位過去是職業騎師的人談話。她黑夜裏,心驚膽戰地找到我門上,不就是要找西奧博爾德·瓊森,一位最近聞名遐邇的萬能神探。
我估計她45歲出頭,這是我第一次考慮她的年紀。我雖然和她有過多年的交情,但以前還從沒好生瞧瞧她的面孔,把她的五官挨個看個夠。
她身材苗條,輪廓富有魅力,只要瞅她一眼,就會留下深刻的印像。她的眉毛和眼臉微微下垂,下巴上有個小疤,下顎兩側靠下的地方有細微可見的變化,這些部位我以前從沒看過。
她猛然抬起頭,也打量起我來,好像以前從沒見過我似的。我猜想她的這種打量一定是上下徹底的打量。我如今可不是她曾經可以粗暴地發號施令,叫賽馬就得賽馬,聽其擺佈的騎師了,而是一位她來求助的萬能神探。
如今,我不再以騎師的身份與人交往,而是以偵探的身份與人交往。雖然我有時對此還有點懊悔,還時常眷念昔日賽馬的風采,但看來要恢復過去的身份是不可能的了。
“大家都說……”她開腔了,帶着幾分疑慮。“我是說……我老是聽人說……”她清了清嗓子。“說你干偵探本事大……大得很,可我不知道……我來找你,這並不意味着你是騎師。”
“曾經是。”我果斷地說。
她不動聲色,朝我左手瞥了一眼,但沒發表評論。不過她心裏完全清楚這隻手是怎麼回事。拿賽馬的行話來說,這是過時的新聞。
“你幹嘛不告訴我找我幹什麼?”我催問道,“如果我無能為力,我是不會去逞能的。”
一想到我幫不了她的忙,她馬上又驚恐萬狀,渾身顫抖起來。
“沒有別人可找。”她說,“我不能去找別人,我必須相信……我不得不相信……你能幫我……人家都是這麼說的。”
“我又不是超人。”我反對說,“我不過是個偵探。”
“嘛……哎,上帝啊!”她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杯沿碰得牙齒格格響。“我希望上帝……”
“把雨衣脫了。”我勸說道,“再喝一杯杜松子酒,然後坐回到沙發上,把事情從頭說起。”
她站起來,彷彿頭暈目眩,解開紐扣,脫掉雨衣,又坐了下來。
“這事沒頭。”
她端起斟滿的酒杯,捧到胸前。雨衣脫掉后露出來的是一件米色綢襯衣,上面罩了一件像是開士米的鐵鏽紅色毛衣。一根沉甸甸的金鏈子,還有一件做工考究的黑襯衣。平素穿這身衣服,說明家庭經濟不拮据。
“歐文·斯賓塞在吃飯。”她說,“我們在倫敦只住一個晚上……他還以為我看電影去了呢。”
歐文·斯賓塞是她的丈夫。在英國馴馬者中排得上前3名,也許在國際上也能排到前4名。從中國香港到美國肯塔基,在賽馬場上他被尊奉為偉人。在他居住的英國紐馬基特,他是大王。
如果他馴的馬在德比馬會、阿克德特里奧弗大賽以及華盛頓國際馬術節上,力挫群雄,登上冠軍的寶座,別人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預料之中的事。
每年都有一些世界上的馬中精英被送到他的馬廄來馴養,甚至,把馬寄養在他的馬廄里,馬主也會因而地位倍升,令人刮目相看。歐文·斯賓塞可以拒絕任何馬或任何人。
但據說他很少拒絕女人,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酒色之徒。假如艾琳·斯賓塞遇到的是這方面的問題,那我就是本事再大也無能為力了。
“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她越說越緊張。“一定要答應我,不告訴他我來過這兒。”
“暫時答應你。”我說。
“那不行。”
“只能這樣。”
“你會明白的。”她說,“你會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喝一口酒。“他大概不喜歡我找你,但他自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誰……歐文·斯賓塞?”
“當然是歐文·斯賓塞,還能是別人?別裝糊塗啦!難道我會為別人冒險到這兒來不成?再說我這身偽裝一眼就能看穿。”
她的語音很脆弱,就連她自己也感到吃驚。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接着又說:“你覺得帕迪這匹馬怎樣?”
“嗯……”我說,“令人失望。”
“真是災禍臨頭啊!”她悲嘆道。“你知道這是災禍。”
“是災禍之一。”我坦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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