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聖人難做,大事難成
韓嘉胤在路上一邊走着,一邊打聽曾大帥的消息。原來曾國藩登上江邊戰船進入鄱陽湖后,來到武昌城。不久太平軍追過來,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住,晝夜不停的猛攻,曾國藩已經寫好遺書準備在城破的時候以死謝罪,不讓此身遭受侮辱,誰知城外的太平軍突然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清軍江南大營圍攻天京,翼王石達開奉天王洪秀全之命,回天京解圍,故一夜之間全部撤走。
曾國藩終於鬆了一口氣,心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誰知卻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久家中訃告(訃fu告:報喪的通知)傳來,訃告中說:曾國藩的父親去世,讓他回籍奔喪。看到這裏,曾國藩手一松,癱倒在太師椅上,淚水從微閉的雙眼中無聲的流出來。過了一會,穿好喪服,走到書桌旁,磨墨鋪紙,給皇上擬了一個《回籍奔父喪折》,寫好發出,也不等聖旨下來,就匆匆回籍奔喪去了。
看來真是偉人多磨難,即使被稱為“半個聖人”的曾國藩也曾三次身臨險境(還有一次是祁門遇險)。因此我們在遇到挫折的時候,又有什麼理由抱怨命運不公。所有打不倒我們的,都會使我們更加強大。挫折對弱者來說是堵圍牆,對強者來說,卻是成功的墊腳石。記住,苦不入心,生命自有芳華。
說起聖人,我帶大家了解一下聖人攻略。中國歷史上有兩個半聖人,那就是孔子、王陽明和曾國藩。別以為做聖人是很容易的,“立德、立功、立言”三個條件缺一不可。孔子之後有孟子,有荀子,都是儒家優秀的傳承者。而王陽明能夠脫穎而出就因為他開闢了新的思想,新的力量。但是曾國藩在思想方面還是和陽明先生有一定的差距,對儒家思想沒有太大的創新和升華,所以只能屈居半聖。
前面說到韓嘉胤知道曾大帥回籍奔喪后,也就不去投湘軍了,決計(主意已定,事不宜遲)北上畿輔(畿ji輔:國都附近的地區),進京面聖。此時離戊戌變法還有三十多年,戊戌變法是因為甲午戰爭慘敗才讓國人痛定思痛,決心變法的。但為什麼一定要付出慘痛代價才有所改變呢。如果有開明之士,獻大計以動九重,發宏論以達天聽,改變封建體制,確立君主立憲制(當時西方國家有兩種政治制度,即共和制和君主立憲制,戊戌變法的初衷就是確立君主立憲制。以至於後來國內分成兩派,保皇派和革命派。清朝廷在革命風起雲湧之際還是下不了最後的決心,只是新瓶裝舊酒,換湯不換藥。令保皇派和革命派失去了最後的耐心,發動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廷,結束了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制度,使民主共和觀念深入人心)。在這三十年內,取法西方,奮起直追,三十年後必會大有改觀,對歷史豈不大有裨益。
韓嘉胤這樣想着,望京城方向走去,決計去試一試。少不了飢餐渴飲,夜住曉行,一路風塵僕僕,冷了天作衾(qin被子),累了地當枕(枕頭)。終於來到京畿(京畿:國都和國都附近的地方),望着巍峨的京闕(京城),想起一路的辛酸苦辣,不禁感慨萬千。山阻石欄,大江必定東流去;雪辱霜欺,梅花依舊向陽開。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此去京闕,定當馬到功成。
可是皇上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皇上日理萬機,還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等着他忙活,哪有那麼多時間去見你一介刁民,需要有人引薦才好。韓嘉胤到處打聽,找到了當初在湘軍幕府中有一面之緣的王闓運。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想不到王闓運當初名不見經傳,這兩年卻名震京師,人送外號:“衣貂舉人”。原來王闓運學貫古今,對歷史典籍如數家珍(如數家珍:好像數點家藏的珍寶那樣清楚。比喻對所講的事情非常熟悉),卻非貂不士(士:入朝做官)。名聲傳到皇上那裏,特許他可以衣貂入士。原來當時規矩,二品以上的大員和翰林才可以穿貂皮衣。翰林雖然品級不高,但因為是天子門生,所以也可以享受這種待遇。而王闓運以舉人身份衣貂,還是開天闢地頭一次,他也因為此事大出一次風頭。
現在的王闓運正在協辦大學士肅順家裏做西席(西席:家塾教師或幕友的代稱),韓嘉胤打聽到他的住處,急匆匆趕來。到了肅府門口遞上名刺(名刺:名片),門衛死活不讓進,名刺也不給遞。看到門衛這副醜惡的嘴臉,韓嘉胤明白這是想讓他給點銀子意思意思,可自己千里迢迢趕來京城,兜里早已身無分文,自己還好幾頓飯沒吃了,哪有閑錢來便宜這小子。
原來這是晚清時的一種陋習,人人心知肚明。門衛心想,怎麼來了這麼一個不懂規矩的東西。韓嘉胤正要和他爭辯,突然看見王闓運從外面回來,急忙喊道:“壬秋(王闓運,字壬秋)兄”。王闓運聽到這聲音,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回頭一看,高興的喊道:“原來是嘉胤兄,幸會幸會,怎麼有空來京城玩了?”我說道:“當然是有事而來,實話實說,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點小忙需要你壬秋兄幫一下。”王闓運說道:“沒問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聽說曾滌生(滌生是曾國藩的字)回籍奔喪去了,你這幾年跟着曾滌生也是屢立奇功啊。”
王闓運雖比曾國藩小很多,但都是直呼其字,表示他與別人平起平坐的意思,事實上他對任何人都這樣,這也能看出他桀驁不馴的性格。
我說道:“慚愧,剛入江西就慘遭失敗,我還被太平軍抓去,真是羊入虎口,所幸有貴人相助,才脫離虎穴。”兩人一邊說一邊朝府里走去。“沒問題,”王闓運聽完我的話痛快的說道:“這忙我幫定了,你回去等幾天消息。對了,看你這身打扮,現在下榻的地方都沒有吧,要不先在我這裏住幾天?”想到自己現在困難的處境,也就不再客氣,說道:“謝壬秋兄。”
“跟我還客氣什麼,哈哈哈哈哈。”王闓運大大咧咧的說道。是啊!人生在世,就應該和有意思的人在一起。***說過:丈夫要為天下奇,讀奇書,交奇友,做奇事。王闓運就是一個奇男子,與他交往真有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們在交友時一定要選擇品德高尚,比自己強的人,正所謂結交需勝己,似我不如無(交朋友必須找學識本領勝過自己的人,否則,不如不結交朋友)。只有這樣才能彼此鼓勵,一起進步。我最討厭那種陽奉陰違,嬌柔做作的人。譬如行路的人,跌了一跤,起來便走,不要做那不曾跌倒的樣子出來。
過了幾天,終於如願以償,來到了巍峨的皇宮。看着雕欄畫棟,金碧輝煌的宮殿,一時竟有目眩神迷(目眩神迷:形容所見情景令人驚異)之感。來到午門,看到眾大臣在這裏集合,當下跟着眾大臣安步當車(安步當車:慢慢地走,就當是坐車)的往前走。來到乾清宮,更加富麗堂皇,與外面的宮殿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兩者相比,只有超過的地方,而沒有趕不上的地方)。
當下群臣撩袍跪地,口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我一時竟不知所措,直到旁邊一個大臣拽我衣角,我才回過神來,也有樣學樣。雖不習慣,但還是勉為其難的跪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不得不說,就這一跪一起之間,瞬間感覺自己比別人低了一等,自慚形穢(自慚形穢hui:因為自己不如別人而感到慚愧)之感暴露無遺。見微知著,窺斑見豹,從這裏就能看出,封建禮教對人約束之緊,危害之深。還是社會主義好啊。
當下殿頭官喝道:“有事出班啟奏,無事捲簾退朝。”我趨前一步,雙手抱拳,說道:“皇上,獻大計以動九重,發宏論以達天聽,一直是我的目標,我從未像今天這樣,離目標如此之近,九重天聽與我近在咫尺。請皇上為我傾耳細聽”。說完躬身一揖(yi拱手行禮),繼續說道:“自鴉片戰爭以來,西學東漸,很多有識之士認識到彼此的差距,開始師夷長技以制夷,但畢竟風氣未開,西學未盛。愚認為我們此刻應該放下天朝上國的架子,取法西方。在這裏我提出幾點建議,譬如開礦煉鐵,修建鐵路,興辦新式學堂學習西方的天文歷算。同時派幼童出國留學,學習西方先進技術,製造堅船利炮,洋槍洋器,短則十幾年,長則幾十年,中國必可大有改觀。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即使沒有我,不久也會有眾多有識之士認識到這一點,經辦洋務,一一落實。我想說的是,取法西技只是學習其枝葉,西方先進的政治制度才是其主幹,我主張實行君主立憲制,精簡機構,裁撤冗員(冗rong員:閑散無事的官員),提高政府辦事效率,如此國運將連綿不絕。唯有如此,才不至於十年二十年之後,頻頻敗於西方之堅船利炮,頻頻簽訂喪權辱國之條約。唯有如此,才不至於把我大好河山拱手讓人,任由外國軍艦在我內河領海恣意(恣zi意:任意;任性)馳騁。也唯有如此,方能在如今強國林立,列強環伺的世界中,有一隅(一隅yu:一個角落)立足之地。弱國無外交,落後必挨打。尊嚴只在劍鋒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話音落畢,本以為這一長篇大論,會獲得滿堂喝彩,眾人支持。沒想到眾臣都在交頭接耳,一邊議論,一邊對我指指點點,我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議論聲止,一個大臣趨前一步,躬手一揖,氣憤的說道:“皇上,我不知道他從哪裏聽來的奇談怪論。為國之道,尚禮儀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我大清百姓萬眾一心,足可拒醜夷於千里之外。何況我國自古以來便是萬國來朝,八方來儀,豈可自降身價,學習夷狄之奇技淫巧。而他所提出的君主立憲制更是用心險惡,祖宗之法不可廢,天子一言九鼎,難道還需內閣來發號施令嗎?此舉是置君權於旁落,置天下於水火”。
皇上在上面聽着,臉上晴轉多雲,多雲轉陰。突然大喝一聲:“夠了!把這妖言惑眾之徒趕出去。”說完便有御侍上來對我生拉硬拽,我大吼道:“不用你扶,我自己會走。”還想再說兩句,轉念想到伴君如伴虎。禍從口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着把命搭上,這樣想着趨步往外趕。來到午門外,看着巍峨的城門,浩嘆一聲,嘴裏說道:“哎,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只怕禍不遠矣,此巍峨的宮殿不久就要慘遭戰火了。”說的不錯,此時正值第二次鴉片戰爭前夕,不久以後英法聯軍就會攻破京城,火燒圓明園。咸豐皇帝北狩(皇帝逃到北方去的婉辭)熱河,大清皇城洗劫一空。自詡(自詡xu:自誇)盛世的大清王朝現在早已是千瘡百孔,紙糊的房子是抵擋不住暴風雨的,山雨欲來風滿樓。
韓嘉胤來到肅府,馬上收拾東西,心想萬一有好事的御史(檢察官)參上一折,以妖言惑眾罪被抓起來,那就得不償失了。王闓運進門說道:“嘉胤兄,這麼快就要走嗎?”。嘉胤說:“嗯,不能再呆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裏已是山雨欲來,我要趕緊跑了。”王闓運說道:“這樣也好,你先去避避風頭,躲過這一陣子再說。你還是太年輕了,朝廷的利益關係錯綜複雜,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是想改變就改變的了的。”我默默的點了一下頭,深表贊同。告辭出京,來到城外竟不知所往,想起曾國藩已墨絰出山(墨絰die出山:在守喪期間從軍作戰),轉身南下,復投湘營。不久果然有御史上奏,請求把我這個妖言惑眾之徒抓住正法(正法:依法處決犯人)。而此時我早已逃之夭夭,來到湘軍大營。